月色朦朧,一陣鑼鼓喧天后,王府內歸於平靜。
秦流素坐在結滿了白色花瓣的海棠樹下,託着腮雙眸微閉,嘴角微微翹起,看的出來很是愜意。
身上一襲薄若蟬翼,半透明白色煙蘿紗衣,精細地繡着開的正盛的幽蘭,以散錯針法織入孔雀金羽線,朵朵淡色幽蘭栩栩如生,雪色聯珠白色雲頭波形紋飾,剛到腰際,便止了形。
此刻,在海棠花下,雪色般素淨的色彩顯得更加清雅恬淡起來,柔柔糯糯的白荷色順着極纖細的腰身纏綿而下,極清淺的繡着絲絲盤繞的波紋,隨人舞動流光溢彩起來,美不暇接。裙裾,絲絲細線鑲邊,顆顆明珠作墜。下身一條雪白色鏤銀散花委地長裙,與地上的落花彷彿融爲一體。
楚絕塵喝了不少酒素白的臉上已經變得通紅,剛剛一直沒看到秦流素,有些擔心,酒席一結束,在王府找了一圈,也還是沒有找到,更是急了,奈何剛剛的酒太過醉人,走路時都有些飄飄然。
放眼望去,今日的王府是紅色的海洋,屋檐上、窗戶上都掛滿了紅色綢緞貼上了大紅喜字,楚絕塵跌跌撞撞的沿着月色尋找着。
終於,還是在王府的花園找到了。楚絕塵深深吸了口氣,剛剛滿腦子的憤怒也在看見那末倩影后煙消雲散,秦流素素白的身影與海棠樹有着莫名的契合感,腦海中不覺就想起了前代詩仙代倫爲其心上人所寫的名句“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
楚絕塵不禁有些失了魂,他想時間就此停住,停在這一刻,她在睡,他在看,就彷彿任何時候,不論她想幹什麼,闖了什麼禍,他都會在她左右,陪着她一起瘋一起鬧。
秦流素累了一天,從冼星璇那裡出來,本是打算去找楚絕塵,但又想到酒桌之上都是些男人高談闊論,她也不便去。
只好慢慢晃悠着到了這王府的花園,大漠氣候乾旱,不知北郝原是怎麼將這些花花草草養的如此美,本是想晃一圈就走的,現在倒是有點流連忘返了。這海棠樹甚是粗壯,枝葉繁茂,此時又正是海棠花開放的季節,上面佈滿了白色海棠。
海棠花淡淡的的香味,甚是迷人,此刻她也不顧齊國皇后的身份,旋即就在地上坐了下去。抱着雙腿發呆。
“嗯,真好~”秦流素感嘆道。她最好的朋友也都有了家室,這感覺有些酸酸的又有些甜甜的。以後,她和大川可能也不能再向從前那樣自在相處了,他們也不再是年少時一無所有,遇到困難時,只能兩個人相互取暖,相互鼓勵着走下去。
而現在,他們身邊都有了那個相守一生的人。
秦流素坐的有些久了,動了動胳膊,從地上爬起來,慢悠悠的拍了拍沾到衣服上的樹葉,回過頭,就看見楚絕塵現在不遠處看着她,有些失神。
見他脖子耳朵都是通紅的,秦流素跑過去,用有些涼的手貼了貼楚絕塵的臉,嗔怒道“你怎麼又喝這麼多?”
在宮裡也是,剛成親那會,他也經常滿身酒氣的回來,她也明白,雖然貴爲天子,他也需要朝廷重臣的支持,要和那些要臣處理好關係。可還是擔心他的身體,埋怨過。他後來也就很少喝酒了。
“手怎麼這麼涼?”楚絕塵自動忽略了她的嬌嗔,涼薄的嘴脣微微溝起,伸手握住仍放在他臉上的柔夷。
還未待秦流素迴應,就將自己身上披着的夾襖披在了她的身上。隨機調笑道“你可害我一通好找~”
秦流素有些理虧,是自己留戀景色,將他給忘了,解釋道“我從大川房裡出來,就發現了這裡,美景可是比你重要的~”
楚絕塵聽到“大川房裡”就已經自動忽略了她的後半句話。
將秦流素的雙手都握在自己手中,將自己的溫度傳給她,緊了緊她的雙手,不爽道“今天人家洞房花燭夜,你去幹什麼?”
“哎呀,我不是怕小璇無聊嘛,人生地不熟的…”秦流素擡着頭看着楚絕塵說道。
“哦?那你的洞房花燭夜很無聊?”楚絕塵意味深長的笑了笑。
秦流素當然感受到了她的惡趣味與話裡的引申義,雙頰瞬間變得通紅,羞喝道“楚絕塵~”
雖然是呵斥的意思,但楚絕塵就喜歡看她害羞的樣子,只在他面前有的樣子,。他又緊了緊握着她的手,看着她,將她抱得離自己更進了些。
秦流素當然知道他想幹嘛,只不過光天化日的,說不定從哪冒出個人,她可不好意思。想着就準備掙脫開她的手,奈何楚絕塵已經不給她機會逃跑,低下頭,抱住她的腰,就對着櫻脣吻了下去。
秦流素開始推了推他,奈何這人還是一點都沒有結束的樣子,只好作罷。
一通長吻之後,楚絕塵撫了撫秦流素有些紅腫的雙脣,看着她微微喘氣的樣子,不禁打趣道“都一年了,你怎麼還是不會換氣~”
秦流素惱的推開了他,瞪了他一眼,有些事是要靠天賦的好吧。要是讓大齊子民看見他耍流氓的樣子,想必也定會大跌眼鏡。
楚絕塵見她這樣,笑意更甚,又忍不住逗着她“剛誰說洞房花燭夜無聊了?咱們兩的洞房花燭夜我讓你無聊了?”
“楚絕塵!你故意曲解我的意思~”秦流素臉更紅了,要說對付平時一本正經的楚絕塵,那可是小菜一碟,可對付這耍流氓的楚絕塵,她還真是一次也沒贏過。
“嗯~走!我們去重溫重溫咋們的洞房花燭夜~”楚絕塵隨即將她打橫抱起,大步流星的走着。
“喂!楚絕塵你放我下來!”
“不放!”
“堂堂大齊君主,你這叫強搶民女!”
“我自己的女人還用搶?”
“…”
夜很長,很黑,有人陪也就顯得美好。
第二天,秦流素和楚絕塵起的有些晚了,既然大婚已過,他們也該回去了。
兩人攜手走進大廳,桌上的早飯已經上好。冼星璇和北郝原已經在了,北郝原不知道在說着什麼,逗的冼星璇直笑。
冼星璇已經將長髮挽起,臉上略施粉黛,但仍舊明豔照人。頭飾上的銀飾也隨着她的擺動搖晃着,一襲水紅色長衫顯示出初爲人婦的成熟感。
冼星璇一個擡頭,見秦流素進來了,立即跑到她身邊挽起她的胳膊,說道“秦姐姐,你可算來了,我都要餓死了…”
“你都是別人的妻子了怎麼還渣渣呼呼的~”秦流素無奈的笑道。
北郝原見她們兩如此親密,不禁有些吃醋,也起身朝秦流素說道“怎麼?你們兩認識的時間也不長,這麼快就結成同盟了?”
“那是,你要是敢欺負小璇,我可不會放過你…”秦流素握着拳頭佯裝要打北郝原的樣子。
楚絕塵忍俊不禁,拉下她的手,笑道“你說人家渣渣呼呼,看你自己又像是大齊皇后的樣子麼,若是外人見你這個樣子,還不笑話?”
“好了好了,先吃飯吧…”冼星璇怕若是在聽他們爭辯下去,早宴都要涼了。
用過飯,秦流素和楚絕塵便和北郝原夫婦告別。
無影便上前來,稟報道“皇上,車馬已經準備好了…”
楚絕塵點了點頭,“嗯,你先下去,我們馬上到”
剛剛相聚又是離別,秦流素的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站起來朝着北郝原冼星璇說道“大川,我們走了,有事寫信…”
“嗯…保重”北郝原拍了拍秦流素和楚絕塵的肩膀。
“秦姐姐,我還真是捨不得你呢”冼星璇皺着眉頭不捨道。
“小璇,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以後歡迎你們來大齊找我…對了,像我對若雨打個招呼”秦流素彎起好看的脣角。昨天太過倉促,都沒跟她好好道別。
“嗯…”冼星璇應道。
楚絕塵見時間也差不多了,伸手攬住秦流素的肩膀,看着她輕聲說道“走吧…”
隨即又對北郝原說道“我們走了,以後有困難,隨時來找我們…”
“嗯,好好照顧她…”北郝原拍了拍楚絕塵的臂膀。
這一別,不知再次相遇又會是什麼時候了。
上了路,秦流素將頭枕在楚絕塵的肩上,悠悠的說道“二哥,我希望他們能好好的…”
楚絕塵知道她心裡惆悵,撫了撫她的臉說道“放心,我們都會好好的…”
“回去後,會不會又有很多困難?”秦流素睜着眼睛看着前方。
“嗯,我們要一起面對,不許逃跑…”楚絕塵握了握秦流素的雙手。
秦流素點了點頭,但心中的陰鬱還是化不開。自他們成親以來,對於她的爭議就從沒斷過。民間說書人將把她比作褒姒,整天迷惑皇上。況且他們仍與子嗣,大臣們藉着穩固朝綱也時時催促着楚絕塵儘快納妃。
大齊離大漠不長也不短,走了半天,終於還是回到了大齊,她熟悉並且要呆一輩子的地方。
或許已經黃昏,街上有些冷清,又行至一段路,突然熱鬧了起來,原來是又有人說書。
楚絕塵本不在意,卻在聽到那人說着“當今聖上癡情超過前人,專寵一人,整日流連於皇后的牀榻之間,那見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啊…”不禁震怒,他的愛情輪不到別人評頭論足!
那人說完地下觀衆拍手叫好,又是一段小高潮。
楚絕塵見秦流素臉色蒼白,卻還裝作沒事的樣子心更痛了。
“無影,給我查查那個說書人…格殺勿論~”楚絕塵扒開車簾吩咐道,眼中閃過一絲狠戾。
秦流素聽到他說“格殺勿論”立馬抓了抓他的手,看着楚絕塵說道“沒那麼眼中…”
“小妹,你不懂,這些日子以來,民間一直有這種傳言,不整治整治,以儆效尤,定是治不了這種歪風邪氣…”楚絕塵握着秦流素的手說緩緩說道。
早就聽說底下有不少對於他不納妃風言風語,早前他也沒有在意,只是最近更甚,定是背後有人搗鬼,再不管管,只怕人心不穩,要出大麻煩。
秦流素聽他這麼說也就沒有再說什麼,這件事他們早晚得面對。他是一國之主,本就不同於普通人,爲了皇室香火的延續,歷代君主哪個不是後宮佳麗三千的,如今,他要開一生只去一妻的先河,必定會召開非議無數。
“小妹,當初我答應過你,只娶你一人就定會做到”楚絕塵吻了吻秦流素的頭頂,輕聲說道。
“嗯,我相信你”秦流素不覺感動,眼淚在眼眶中打轉。
這些事情早在他們成親時,楚絕塵就已料到,他現在能做的也就是儘快解決,不能將此事落成有心人的口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