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青璇回到清荷殿不久,楊曦居然也跟着過來了,看到陳青璇並沒有換衣服,只是脫了狐狸毛的氅衣,靠在軟榻上,正在慢騰騰的喝茶。
這個時候的陳青璇,真的看不出來在鳳華宮的啃醬鴨頭的那份氣勢,不僅又是好笑,走到她身邊坐下,笑道:“你今兒這是怎麼了?”
“陛下指什麼?”陳青璇擡頭看着他,眼神中閃過一絲戲謔的笑意。
“那隻鴨頭……”楊曦苦笑,她又何必如此呢?
“陛下,我沒有吃晚飯”陳青璇對此也有些不滿,難道作爲寅曦帝的妃子,她就不要吃飯了?她事實上什麼也沒有做,就是大口大口的啃了一下子醬鴨頭而已。
“這不是關鍵”楊曦搖搖頭,看着她巧笑倩兮,便有些心癢癢的,忍不住捏了一下子她挺翹的鼻子,笑道,“你做什麼生這麼大的氣?”
“你要是沒吃晚飯,被人叫去表演什麼才藝,而且,還是最不擅長的歌舞音樂,你會怎麼樣?”陳青璇沒好奇的翻了一個白眼,問道。
“朕擅長音樂”楊曦笑問道,“卿要聽不?”
“算了,陛下彈的琴,和老鴨子叫差不多,聽着我就又想啃鴨頭了”陳青璇一點也不給楊曦面子。
楊曦哭笑不得,他承認,他的琴技可能是不如楊旭,但也不至於就是老鴨子嘎嘎叫吧?好歹他的琴技也是家傳,他的母親當年琴技冠絕京城,怎麼到了她嘴裡,就完全變了味道了?
“今晚折騰這個什麼才藝表演,實在是……”陳青璇搖頭,她生氣的不是讓她表演什麼才藝,而是李太后明着就是折辱楊曦,這個獎勵品,夠變態的。
雖然宮中大概歷來如此,但也都是嬪妃爲着博陛下一笑,最後誰能夠搶個頭籌,也許有機會能夠博取聖心,換來青睞,而不是向李太后這樣強勢要求,誰勝出了,就可以和陛下在除夕夜共度*宵?
開什麼玩笑,她當寅曦帝是什麼東西了?後宮嬪妃是玩物?
陳青璇想到這裡,心中煩悶,她也不知道,她爲什麼會計較?這要是換成以前,她甚至樂見其成的,甚至會拍着手兒叫好。
“卿愛上朕了?”楊曦突然扳過她的俏臉,樂呵呵的問道。
陳青璇心中一驚,她愛上他了?否則,她計較這個做什麼?難道她真是愛上她了?
看着陳青璇久久不說話,楊曦不僅咧嘴而笑,原本的鬱悶性情,頓時一掃而空,而陳青璇居然掉過臉來,瞪了他一眼道:“陛下,天色不早了,你該走了”
“卿實在絕情”楊曦樂呵呵的笑着,倒也不糾纏她,披着衣服,轉身出去。
走到門口,卻聽到陳青璇似乎低聲叨咕了一聲什麼,他沒有聽清楚,當即轉身問道:“卿說什麼?”
“你走吧”陳青璇搖搖頭,她要好好的想一下子。
“明兒一早還有事情,卿別睡的太晚”楊曦說着,徑自走了出去,儘管他今晚很想留下來,但是,他也看得出來,陳青璇不想招攬他,而且,爲着不給她添麻煩和壓力,他還是回景陽宮吧。
直到楊曦離開後,陳青璇靠在椅子上,呆坐了半晌,終於起身,依然披了那件白狐狸毛的氅衣,緩步向外走去。
月和迎了上來,低聲問道:“小姐這個時候還要出去?”
“是出去走走”說話到時候,她已經自己走了出去,依然和上次一樣,提着一盞白紙燈籠,順着高大巍峨的宮牆,她緩步向着冷宮的方向而去。
映月宮依然殘破不堪,和前面張燈結綵的鳳華宮相比,簡直就是天堂地獄的區別,陳青璇提着一盞白紙燈籠,緩步走了過去,推開門,簌簌灰塵從上面落了下來,迷住她的眼睛。
“你怎麼來了?”一個清冷的聲音,從裡面透出來。
“我來看看你”陳青璇站住腳步,就這麼站在映月宮的門口,擡頭,看着裡面緩步迎出來的白袍男子。
楊旭一如既往,身上穿着半新不舊的白色長袍,看到陳青璇,點點頭道:“外面冷,既然來了,進來坐吧”
陳青璇把手中的白紙燈籠擱在一邊,然後走了進去,楊旭拿着銅箸,把炭盆裡面的火炭撥動了一下子,又信手丟了兩塊普通的鬆碳進去,讓炭火更加旺盛了一點點。
然後,他親自鋪開一張毯子,放在椅子上,招呼陳青璇道:“做吧”
陳青璇在椅子上坐了,楊旭也坐在她身邊,問道:“爲什麼這個時候來這裡?”
“我心裡煩躁”陳青璇也不瞞他,低聲道,“我好像把自己也搭了進去了……”
“嗯”楊旭點點頭,“我知道。”
“你知道?”陳青璇微微挑眉,他怎麼會知道?
“是的,我知道”楊旭苦笑道,“我感覺得到,你喜歡上我那個三哥了,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他相貌俊美,就算是生於普通人家,也一樣備受青睞,何況是堂堂大周國天子?他又願意對你賠小做低的侍候着,討你歡心,你就算閱歷不凡,眼界開闊,但你終究一個年輕女孩子,你喜歡他,我一點都不奇怪。”
“我該怎麼辦?”陳青璇嘆氣,是的,喜歡上他沒什麼大不了,她是女孩子,喜歡年輕俊美的男子,那是人之常情。
“這些日子,我也一直在替你想這個問題”楊旭拿着銅箸,似乎是無心的撥動着炭盆裡面的炭火,低聲嘆道,“有兩個法子,你事實上都可以考慮一下子,如果你真的放不下他的話。”
“你說吧”陳青璇嘆道,“前提是,不能夠影響大局”
兒女私情算什麼東西?她在心中很是無奈的嘆氣,在大局之下,一切都顯得那麼茫然。
“會影響到一點的”楊旭笑了笑,看着她有些落寞的臉色,輕輕嘆氣,“第一就是,放棄這該死的皇位,你帶着他遠走江湖……”
陳青璇沒有說話,是的,千秋百載,瑤宮寒苦,不如神仙眷侶,百年江湖
但是,他願意嘛?他掙的,奪的,要的——就是這江山社稷,他豈能輕易放棄?
“他應該很小就在謀算了,好不容易到手,自然是不死不休”陳青璇緩緩的搖頭道,“這絕對行不通的,就算我可以做到,但是,我能夠帶走他的人,也帶不走他的心”
“第一條路相對來說,很是簡單,但要做到,卻有些難”楊旭低聲道。
陳青璇心中一動,半晌才道:“你的意思是說,我控制朝政?讓他做一個傀儡皇帝?”
楊旭的嘴角浮起一絲玩味的笑意,點頭道:“就是這個意思”
“他不是合適的傀儡人選”陳青璇搖頭,寅曦帝不是傻蛋,就是不甘心被那些世閥家族控制朝政,他才一直在努力培養屬於自己的勢力,所以,想要控制他,簡直比想要帶他遠離朝政紛爭更難。
“母親生前曾經說過,爲君之道,御人爲下,爲妃之道……”楊旭嘴角輕輕的笑了笑,這話,只在是大逆不道。
“嗯,你說?”陳青璇細細的思索他這句話後面的含義,爲君之道,御人爲下——一點沒錯,作爲一個好皇帝,只要量才而用,能夠駕御那些臣子,就算是一個稱職的好皇帝。
爲妃之道,理應是給皇家生兒育女——但是,先皇后是絕對不會說出這樣的話的。陳青璇比誰都清楚,那是一個高傲的女子,這高牆巍殿,也擋不住她的心。
“爲妃之道,御帝爲奴”楊旭淡然而笑。
陳青璇沒有說話,皇家的所謂感情,她不敢相信,別的呢?只有握有讓他忌憚的權勢,也許可以保個一輩子平安?
“按照你的計劃,裡應外合,毀南夏根基自然沒什麼問題。”楊旭繼續說道。
“我明白,你是意思是說,到時候南夏就是我最大的倚仗,讓他有所顧忌?”陳青璇皺眉道。
“是的”楊旭點點頭,他也這麼想的,只有如此,也許他們纔可以保一世平安,“不光是你,還有我”
陳青璇緩緩的靠在椅子上,如果那些現在能夠要挾到他的世閥大家全部倒了下去,就連着南夏國的威脅也不存在了,她和楊旭也就沒有了絲毫的利用價值,而且楊旭還是先皇后嫡子,這樣的人,他是斷然不會容他存在的。
而她——一個後宮女子,一旦已經失去了利用價值,他還會像現在這樣哄着她,縱容她嘛?
想到這裡,陳青璇諷刺的笑了起來,是的,也許只有利用南夏作爲倚仗,脅持與他,纔可以保一聲平安,如果他們不想遠離朝政的話。
“我對於亡命江湖的生活,一點興趣都沒有,我要做王爺……”楊旭輕輕的笑了一下子,“享一世榮華富貴”
也許,這是唯一的出路,她放不下他的話陳青璇靠在椅子上,想着這個問題,但如果要用南夏做倚仗,前提是,她必須要把南夏國掌握在自己手中,不知道爲什麼,陸阮的影子,悄然在她心中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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