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霜幽幽地嘆了口氣,她原本是打算等一切事情塵埃落定之後再說的,但是如今,她既然已經碰到了鍾無緣的徒弟,那麼,想必這事情,是怎麼也瞞不過去了。夏景涼是鍾無緣的徒弟,她喜歡沈諾軒,如果……
甩甩頭,將腦海中這種情況抹去,深吸了一口氣,似乎是下定決心,這纔開口:“七哥,你可還記得碧雲峰上的初見?”
“自然記得,那一次,若不是你,我命休矣。”沈諾軒不知爲何寧霜會忽然提起這件事,只是如實回答着。
“碧雲峰那竹屋,就是夏姑娘的師傅,鍾無緣鍾前輩留下的,我……不過是一個過客,一個鳩佔鵲巢的過客,而且,我騙了你……”寧霜似乎不敢擡頭看沈諾軒,只是低着頭,任由自己凌亂的思緒滋生,黯然說道,“若你知道蕪城姜家,那便會知道,那一場滅門慘案,事情,就是從姜家被滅門的時候開始的。”
隔世的夢境,前世的愛戀,今生的緣起……屋子裡很靜,沒有別的異響,只有寧霜的聲音,充滿了悲哀和無奈,她本不願牽涉其中,卻無端端被牽累,已經深陷其中,那麼她也只能努力掙扎。
她所有的一切,她的愛,她的恨,她的所有,只不過是爲了能夠在這個異世好好活着,從現代的那個困擾她多年的夢境,到她醒來發現姜家大火,從碧雲峰上的初見,到南竟太后的威脅,從姜雨夢的身世,到顧流冰和林陽的關聯……她沒有隱瞞一絲一毫,所有的事情,她都毫不猶豫地一一道來。
關於她自己,關於她爲什麼到了碧雲峰,關於她如何會得到紅袖招,還有這一切的一切,只要是她覺得曾經沒有跟沈諾軒說清楚的,如今她都解釋地清清楚楚,就在這個隱世的雪谷,如果今日,她遇到的並非鍾無緣的傳人,那麼,這事情可能也不會在今天說出,但是,她沒有辦法,她答應了顧太醫,所以,有些事情,就一定要辦到。
“所以,你現在已經知道了,當年我說,我是孤兒,被師傅收養長大,住在深山之中未曾出去,都是騙你的,我只不過是要爲我的存在,找一個合理的藉口。”寧霜說道。
也不知過了多久,久到寧霜已經講完了整個故事,故事很長,但大多都是沈諾軒親自參與的,所以也不需要寧霜多講,她主要說了現代的自己以及姜家的那場滅門。
“怪不得,當初在南竟皇宮的水牢,那個叫夜汐的女子,將你託付給我的時候,臉上是那樣的神情,原來竟是這樣。”半晌,才聽到沈諾軒的聲音傳來,如此說着。
寧霜聞言,擡起頭,看着沈諾軒,眼中露出一抹不可置信,他難道不該怪自己嗎?他難道不應該覺得自己是怪物嗎?借屍還魂,本就是匪夷所思的事情,更何況,她還是從千年以後的現代穿越過來。
“七哥,我不是有心瞞你,我只是……”
“我知道,阿寧,我都知道。你
不是姜雨夢,你就是寧霜,你是你,一直都是你。捨身救我的是你,爲我殫精竭慮的是你,與我生死與共的是你,而我,想要攜手一生的人,也是你。阿寧,不管你披着誰的皮囊,都不重要,你只是我心裡的寧霜。”沈諾軒打斷了寧霜的解釋,如此說着。
他也終於明白,爲什麼寧霜的腦海中懂得那麼多他不曾明白的東西,那威力巨大的火藥,還有那三十六計,他不認爲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高人能夠教出寧霜這樣的徒弟,若真有這樣的人,那麼他沈諾軒定然傾其所有也會找到,他找不到,那就說明,寧霜口中的師傅,並不存在。
或許,他真的說對了,寧霜,就是上天派來幫助他的仙女,或許也是因爲寧霜的到來,才讓這天下一統的步伐加快,原本他的預計,是十年,五年奪嫡成功,五年休養生息,將東湘國發展壯大,但是如今,只是四年而已,這天下,便已經朝着他所期待的方向發展。
不管因爲什麼,就算無關天下,寧霜也是他想要執手共度餘生的人,沒有別的理由。
“你不怪我騙你?你不會認爲,是我佔據了別人一切?本不該屬於我的一切?”寧霜問道。
“你當初對我的說辭,我並不認爲那是在騙我,那只是你的自保,我不會怪你。還有這一切,難道你認爲不屬於你?若非你的到來,那姜雨夢,怎麼可能懂得這麼多,如果沒有滅門,那麼她可能待在蕪城,終其一生,我與她,永遠不會相識。何況,阿寧,你有沒有想過,爲什麼在你小時候就會做這個夢?爲什麼不是別人,偏偏是你?爲什麼住持大師說,讓你跟着心走?”沈諾軒一連三個問題丟出來,卻讓寧霜愕然。
是啊,爲什麼不是別人,偏偏是她?她一直在想,是自己的到來改變了這裡的一切,還是因爲這裡一切即將發生纔會有自己的到來,可是她卻沒有想過,爲什麼是她。
爲什麼她從小就做這個怪異的夢?爲什麼住持大師給了她這個佛珠以後她就來了?爲什麼雨夢會走的這麼坦然?爲什麼同爲杜家女兒可雲紋鐲只有她才能戴進去?爲什麼在她的身上應驗了杜家女鳳臨天下的預言……
無數個爲什麼,都在寧霜的腦海中閃過,沒有解釋,沒有答案,所有的事情,都只能歸結爲四個字:命中註定。
“原來是這樣,難道,一切都是安排好的?”寧霜似乎是喃喃自語,又像是在問沈諾軒。
“若非如此,你我又怎麼可能相見?阿寧,我很慶幸,是我先遇到你……”沈諾軒笑笑,將寧霜的手緊緊握住,說着。
他慶幸,如此美麗聰慧的女子,是他先遇到,能夠與她攜手一起,是他這輩子,最大的幸運。
“我明白了……我終於明白住持大師說的一切隨心是什麼意思,原本還擔心我有一天,會莫名其妙地回去,又或者,不得已地從你的身邊離開,可是現在,我不會這
麼想了,既然一切都是命中註定,那麼,一切隨緣便可。”寧霜忽然笑了,看着沈諾軒,原本所有的擔心,都化作雲煙,消失不見。
沈諾軒笑笑,看着眼前的女子,心中一片溫暖,她千里跋涉而來,只爲尋找他的下落,若他此生不能傾盡所有對她,那麼,他也不配活在這個世上。她是誰都好,都只是當初碧雲峰上,那麼讓他沉寂多年的心,敞開的寧霜,他的阿寧,他一個人的阿寧。
沒了心事的煩惱,寧霜忽然也覺得輕鬆了很多,卻在這個時候,陸晞捧着一套淡青色的衣裙進來,說是一切準備好,可以洗漱了。
沈諾軒不能牽扯到傷口行動不便,自然是在屋裡看書,朝着寧霜點點頭,示意她趕緊去,現在兩人已經見面,而且心中唯一的心結已經解開,再也沒有別的阻礙,要說話,要訴衷情,也不急於一時,寧霜轉身離開了房間,便朝着旁邊夏景涼的房間而去。
陸晞找的這套衣裙,就像當初寧霜在碧雲峰上穿的那個顏色一樣,那是她在雨夢的閨房中找到的,雨夢的衣服,不是粉色便是大紅,沒有些素雅的顏色,唯一能夠看得上的,便是那一身青綠,她記得,她與沈諾軒初見之時,便是那一套青色長裙。
畢竟是別人的地方,她也不便耽擱太久,於是快速洗漱完畢,換上衣服,走了出來,陸晞見狀,便進屋去收拾了。
時隔幾年,寧霜好像還是當初在碧雲峰上的那個樣子,沈諾軒永遠記得,當寧霜一身青衣出現在自己的面前,如同一個山間的精靈,從容大度中,帶着些許的調皮可愛,當時不過十六歲的模樣,容顏還只能算是清麗,然而如今,二十歲的寧霜,褪去了原本臉上的稚氣,優雅從容,更勝從前。
如瀑青絲很自然地垂在身後,這哪裡是異世的一縷孤魂,分明是落入凡間的雲端仙女。天色漸暗,山中月光皎潔,寧霜忽然起了心思,問了陸晞廚房的所在地,便一個閃身,跑去了廚房。
她似乎已經很久很久不曾親自下廚做飯了,最後一次,那還是在滄州的時候,沈諾軒從天芒山見了賁啓軒回來,寧霜洗手作羹湯,親自下廚,給沈諾軒做了吃的。
而後,便是無盡的奔波,忙碌之後,依舊是忙碌,她沒有機會,也沒有時間,來做這麼精細的東西。其實,寧霜也不過像普通的女子一樣,喜歡下廚,爲自己心愛的人,做一頓豐盛的晚餐。
不得不說,這麼長時間沒有做,她的手藝還是沒有生疏,當陸晞走進廚房,看到的便是寧霜忙碌的身影,嫺熟的手法,優雅的姿勢,嘴角含笑,做出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菜。她與寧霜已經好多日沒有吃過一頓像樣的飯了,如今見識到寧霜的廚藝,不由得食指大動胃口大開。
或許,寧霜只有在這樣的時候,纔會像一個普通的女子,畢竟,她身上的氣度和風華,太過耀眼,讓人不能直視,只能仰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