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這一路並沒有碰到什麼大事,馬車不疾不徐,五日後,寧霜和沈煜塵等人順利到達京都。
“是回紅袖招,還是去我府中?”當馬車駛進城門的那一刻,沈煜塵開口問道。
“自然是回紅袖招的,離了這麼久,總得回去給個交代,更何況,你常年都在宮裡,府中半點人氣也無,若因了我讓你少了陪伴父母的時間,我豈不成了千古罪人?”寧霜笑言。
這也是實話,她匆忙間離開這裡,徐媽媽定是着急了,想必紅袖招也派了很多人在尋找她,無論如何,還是得跟徐媽媽說一聲,她這紅袖招的主人,安然無恙。至於沈煜塵,雖在外立了府,卻沒有封王,因着深得皇上喜愛,常年住在宮裡,不常回府,若她住進去,沈煜塵定然是要回府中的,若讓皇上和凝妃娘娘知道,對她來說想必又是一場風雲。
“小霜兒,從未想過你的嘴也這般利,如此,我便送你回紅袖招吧。”沈煜塵無奈地搖搖頭,說着。
“你可有辦法讓我秘密回去?”寧霜問道。
“怎嘛?鼎鼎大名的紅袖美人,也害怕見人了?”沈煜塵調侃着。
“倒也不是怕見人,就因爲這紅袖美人的名號,我纔不想繼續展露於人前。沈煜塵,皇家最重門第之見,我是怕,我如今的身份,日後會成爲別人詬病七哥的把柄。”寧霜解釋着,悄然低眉,掩住眼中的一絲落寞。
身似飄萍,萬般無奈,哪裡是她可以改變的呢?她從未想過她會愛上一個皇子,卻也沒有想過自己會淪落至此。她並沒有瞧不起風塵女子的意思,只是,她要並肩的那個人,身在皇家,是那等級森嚴、規矩繁多的皇家。
“唉,天底下哪裡再去找你這般玲瓏剔透的人兒,事事都爲七哥考慮周全了。即便如此,那你待如何呢?藉着這次被綁架,從世人眼中消失,隱匿於山野之外?”沈煜塵聽了寧霜的話,心中不由一陣嘆息,這樣的女子,將心比心,他遺憾自己不是她選的那個人,卻也慶幸自己以知己好友的身份在她的心裡佔據了一席之地。
“姑娘對七爺可真是好,七爺對姑娘也是,看你二人在一處,彷彿都不用說話,一個眼神,便明白了彼此的心意。九爺說姑娘事事爲七爺考慮周全,那是他們心意相通,都知道彼此想做什麼。”雲若聽着沈煜塵的話,開口道。
“你這丫頭倒是看得透徹,小小年紀,哪裡來的這些想法。”沈煜塵笑着說道。
“九爺這話說的,我雖年紀小,可是我並不笨,我既承了寧姑娘的相助之情,七皇子的救命之恩,自然是想着怎麼報答他們的,日日盼着他們好,總是沒錯的。”雲若頂着宛心的臉,卻如此說着。
從滄州來京都的路上,權熙爲雲若易了容,此刻的雲若,已然變成了當初宛心的模樣。想起那個跟她一起被抓到南竟國的女子,雖是沈奕清的手下,服侍她卻也盡心盡力,心中難免愧疚,然而,她卻不能放縱自己的愧疚滋生,畢竟,她不能留一個對自己、對沈諾軒有威脅的人在身邊。
“雲若,我以後,可得叫你宛心了。風辰國那邊你倒不用擔心,七哥已經派人去
尋你父母了,當妥善安置他們,你且等着,總有一日,你會以雲若的身份,與你的父母相見。”寧霜說着。
這是她早就跟雲若說好的,雲若需要一個新的身份來逃避南竟國的追殺,而寧霜需要宛心在身邊應付沈奕清的盤問,各取所需而已。
雲若點點頭,正要開口說什麼,卻見馬車一個急停,身形一晃,險些栽倒。
“權熙,怎麼回事?”沈煜塵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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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九爺的話,前方路被堵了,似有兩撥人馬發生衝突,擋住了去路。”權熙在外回答着。
“改道,不必招惹是非,先去我府中,等入夜,咱們換了裝,再去紅袖招。”沈煜塵淡淡吩咐。
寧霜看着沈煜塵難得的正經模樣,不由得笑了:“不曾想你還有嚴肅的一面,可見你平日那副樣子都是做給人看的。沈煜塵,我在慶幸,幸虧你不是七哥的敵人,否則,你定比那沈奕清和沈星彥還難對付。”
“小霜兒,就算爲了你,我也不會是七哥的敵人,我對你的心意,你還不知道麼?”剛誇獎玩,這副玩世不恭的樣子卻又出現了。
權熙調轉車頭,將馬車趕往空置已久的九皇子府,那裡因爲長期無人居住,便只有一個管家和幾個粗使丫鬟和雜役,都是凝妃娘娘的孃家,也就是沈煜塵的外公那邊派過來的,皆是可靠之人,開門迎了他們進去,便關上了門。
九皇子府雖然長期無人居住,可一應用品還是全的,在九皇子府歇下,卸去這幾日舟車勞頓的疲憊,寧霜和雲若也各自梳洗,換上了沈煜塵準備好的男裝,也叫權熙給易了容,就等着入夜,扮作客人進入那紅袖招。
月移西樓,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寧霜知道,紅袖招一天中最熱鬧的時候就要到了,往日她在的時候,大家都會衝着她的名頭去欣賞詩詞歌舞,她離開京都三個月,卻不知道紅袖招現在是什麼樣的境況。
寧霜和雲若女扮男裝,一行四人裝作普通客人進了紅袖招,看着大堂裡熙熙攘攘的場景,臺上的歌舞還在繼續,寧霜給徐媽媽出的點子也被徐媽媽落到實處,歌劇和舞臺劇的方式吸引了很多客人,即便沒有她這個壓軸的花魁在,紅袖招依然沒有失了往日的風采,依舊門庭若市。
一進紅袖招,遠遠地便見徐媽媽和幾個姑娘說着什麼,寧霜跟沈煜塵打了個招呼,便朝着徐媽媽走去。
“這位可是徐媽媽?”寧霜開口問着。
方纔與徐媽媽說話的幾個姑娘見有客人來,便向徐媽媽告了退,離開了,大堂中雖然人聲鼎沸,卻沒有人注意到這麼小的細節。
“你是……”徐媽媽見陌生公子哥兒朝着自己打招呼,便不由得疑惑。
自紅袖招的老樓主失蹤後,她便帶着衆人紮根在東湘國的京都,紅袖招開了快二十年,京中各色公子哥她都見過,卻從未見過這樣陌生的面容。
“徐媽媽,玉櫓輕搖,蕩碎河中月。本公子想找個能吟詩作對的姑娘作陪,不知徐媽媽有什麼好介紹呢?”寧霜說着,不着痕跡地露出右手腕上的雲紋鐲。
當寧霜說出紅袖招暗號的時候,徐媽媽便有
些吃驚,卻見到她手腕上的雲紋鐲,便隨即明白了寧霜的身份。不動聲色地點點頭,開口:
“吟詩作對的姑娘可多着呢,公子請隨我來。”
說完,便帶着寧霜穿過大堂重重人羣,朝着樓上走去。寧霜回頭對另外三人做了個不必擔心的神色,便跟在徐媽媽的身後,上了樓。
權熙不知對沈煜塵說了些什麼,也很快消失在大堂裡,一時間,便只有饒有興味地打量着紅袖招的沈煜塵,和第一次來這裡而顯得侷促不安的雲若。
紅袖招的樓上,還是寧霜以往的房間,徐媽媽率先走了進去,寧霜緊隨其後,反手關上了門。
“屬下保護不力,還請樓主恕罪。”見門被關上,隔絕了衆人的視線,徐媽媽立即抱拳,單膝跪地,朝着寧霜行禮。
“徐媽媽不必如此,此事不能怪你,對方在紅袖招外潛伏了二十三天,纔等到這樣一個機會,你們防不勝防。更何況,我現在已經安然無恙地回來了,撤回在外面尋找我的兄弟姐妹,讓他們都回來吧。”寧霜扶起徐媽媽,說着。
“多謝樓主不怪罪。只是屬下不明白,何以樓主要如此掩人耳目地回來?”徐媽媽對寧霜改裝出現的事情頗爲不解。
“徐媽媽,我的存在已經是個危險了,若我大張旗鼓地回來,難免對方不會又想什麼辦法來對我不利,而紅袖招,還不到暴露的時候。”寧霜淡淡解釋。
她剛回來,也不知沈奕清和沈星彥派的人撤走了沒有,她的手上還有南竟太后一心想要的“令牌”,又成功從南竟國皇宮脫險,想必南竟太后早就對她恨之入骨了。她沒有忘記之前對南竟太后說過的話,只要她還有一口氣在,定要向南竟太后討回這一切,若她依然高調地留在紅袖招,不止她自己,還有紅袖招一些無辜的人,都會被牽累。
更何況,她手中的紅袖招,是一支奇兵,她連沈諾軒都沒有告訴,怎麼可能讓它輕易暴露於人前?若無必要,紅袖招會以它的低姿態,繼續存在着,直到她用得着的那一天。
“那樓主的意思是……”
“隱瞞我回來的消息,我要先在紅袖招待一段時間,將現在京中的情況都打聽清楚。另外,徐媽媽,吩咐下去,紅袖招,全力保護七皇子。”寧霜說着。
如果玉蘅齋是沈諾軒手中的利劍,那她紅袖招不介意做他最強大的護盾,在他的身後爲他掃除一切障礙。
“樓主決定好了?”徐媽媽問道。
“決定好了,徐媽媽,你們可會覺得我草率行事?”寧霜反問。
“屬下在京中待了將近二十年,紅袖招聲譽日漸隆盛,對幾位皇子,雖不說是瞭如指掌,卻也是知之甚深,七皇子,深謀遠慮,處變不驚,韜光養晦,曲線崛起,樓主會選擇七皇子,屬下一點也不會奇怪。”徐媽媽解釋着,朝着寧霜微笑,她雖是下屬,卻也是前輩。
寧霜知道,自己的選擇已經得到了徐媽媽的認同,紅袖招一向上下一心,這也就意味着,得到了整個紅袖招的認同,那麼,從今後開始,紅袖招,就是隱於暗處的一支利箭,出其不意,攻其不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