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太后的話可不僅僅是說給麗貴妃聽的,那咬重的“家人”二字讓王御醫不住的顫抖起來。
他閉了閉眼睛,心中已是有了抉擇,若是他不按照楊太后的命令做,只怕自家滿門上下都會被牽連。
夏帝被氣得幾乎跳腳,他沒有想到自己一個帝王居然會被妃子騙的團團轉,而且還是在子嗣的問題上。
若是被人得知此事,那可真是要貽笑大方了!
“賤人!你怎麼敢欺瞞朕?”夏帝狠狠的捏着麗貴妃的下巴,手上的力度加重,麗貴妃卻是一聲都不敢哼出來。
“陛下,臣妾知錯了!臣妾是看陛下偏寵寧淑儀,心裡嫉妒豔羨,而太后又屢屢訓斥臣妾不得善妒,臣妾這纔出此下策欺瞞了陛下和太后,還請陛下恕罪啊!”
麗貴妃哭的泣淚漣漣,卻是已在言語之中將楊太后摘了出去,還不算太傻。
楊太后痛心疾首的看着麗貴妃,指尖微顫的說道:“你怎麼這麼糊塗!你與陛下青梅竹馬,陛下可曾虧待過你?
哀家斥責你,也是爲了你好,你居然懷恨在心,真是讓哀家失望啊!”
楊太后身子踉蹌,身後的宮女眼尖,立刻扶住了楊太后搖搖欲墜的身子。
夏帝關切的看了楊太后一眼,開口勸慰道:“母后勿惱,今日是母后的壽辰,不要爲這賤人傷神!”
夏帝一口一個“賤人”的罵着,麗貴妃卻是隻得低眉順眼的聽着。
寧淑儀抿嘴一樂,仿若無意間說道:“麗貴妃真是厲害,竟是連太后娘娘都瞞住了,這份心智還真是了得!”
夏帝眸色生疑,麗貴妃與楊太后最是親近,若說能瞞得住別人,可能瞞得住楊太后?
夏帝一腳將王御醫踢翻在地,厲聲質問道:“你是如何與這賤人合謀的?”
王御醫身子不住的顫抖着,身上的官服都已經溼透了,他重新爬起來,將頭埋得低低的,不住的叩頭道:“陛下饒命!微臣也是一時利慾薰心,纔會聽從麗貴妃的安排,幫她欺瞞陛下和太后,還請陛下饒命啊!”
“饒命?你想的倒美!來人,將這混賬給朕拉出去砍了!”夏帝怒不可遏,自然是要見血的。
雖然是預料中的事情,可是王御醫的臉還是瞬間失了血色,他卻是一句話都不敢多說,生怕夏帝會株連自己的親人,只無力的被侍衛拖走,等着那即將落下的屠刀。
寧淑儀難免有些失落,若是這件事能牽扯到楊太后那才叫好,可惜啊……
夏帝的眸色晦暗不明的看着麗貴妃,麗貴妃含情脈脈的望着夏帝,只希望夏帝能念着往日的情誼對自己網開一面。
可是麗貴妃卻是不知,身爲帝王最不可忍受的就是被人挑釁其尊嚴!
夏帝看着麗貴妃的眼神很是冰冷,最後他淡漠的收回了視線,甚至懶得再看她一眼。
“從今天開始,這宮裡再也沒有什麼麗貴妃,過了今日你便搬到冷宮去吧,朕再也不想看到你了!”
麗貴妃沒想到不過數月,她竟是落得與韓淑華一樣的境遇,她抓住了夏帝的衣襬,聲音哀轉的懇求道:“陛下……表哥……臣妾錯了,求你,求你……”
“朕最恨被人欺騙!你假懷龍嗣,欺君罔上,這是株連九族之罪,朕饒你不死已是法外開恩,好自爲之吧!”夏帝用力的抽回了衣襬,始終沒有回頭再看麗貴妃一眼。
楊太后微不可察的搖了搖頭,麗貴妃這才垂落了手臂,趴在地上痛哭不止。
夏帝只覺的自己渾身無力,頭痛欲裂,似乎是有無數的小蟲在噬咬着他的身體,他用力的晃着頭,幾乎要摔倒在地。
寧淑儀一把扶住了夏帝的身體,寧淑儀身上那清香甜膩的味道像是一盆冰水潑在了夏帝的心頭。
那種被蟲子啃噬全身的感覺迅速退去,他的大腦又一片清明,他溫柔的攬過寧淑儀,只覺的這真是上天賜給他的可人兒。
“寧兒,只有你誠不欺我!”夏帝緊緊握着寧淑儀的手,溫柔繾綣,那眼神似是在看着自己最愛的女人。
“陛下,嬪妾的所有都是陛下給的,嬪妾這心裡也只有陛下一人啊!”寧淑儀笑意盈盈,柔情似水的倚靠在夏帝的懷裡。
雲曦微微揚脣冷笑,可惜她父皇乃是一國帝王,卻是被宮裡的女人耍的團團轉,就是不知道等她父皇知道寧淑儀的真實面目後會是什麼樣子呢?
突然,雲曦感覺到了一道陰冷森然的目光,那目光仿若是淬了毒的匕首,幾欲要一刀刀割下她的血肉。
她順勢望去,只見一向慈眉善目的楊太后終是被她逼得撕破了面具,變成了一尊鬼煞。
雲曦勾起了嘴角,輕輕點頭,似是在迴應着楊太后的打量,隨之便翩然轉身,衣料蹁躚,背影華貴。
楊太后雙手握緊,一雙眼中滿是陰冷弒殺之意,好一個雲曦,既然她敢宣戰,就休要怪自己無情了!
衆人見夏帝走出,都立刻站起身不安的看着夏帝,剛纔那王御醫被拉出去砍了頭,衆人自是膽戰心驚。
夏帝揉了揉眉間,臉色陰沉的說道:“御醫無能,未能保住貴妃腹中的孩子,該殺!”
了了幾句算是交代了今日之事,六部尚書府中的人都心中一顫,楊尚書身子一歪,心中冷嘆“完了!”
寧淑儀扶着夏帝坐下,夏帝只想趕緊結束這個宴會,可是寧淑儀還有事未做,自是要抓緊時機。
她給了趙玉峰一個眼神,趙玉峰會意,剛擡步走上來,卻是不知從何處射出一支羽箭,正好射在了夏帝面前的桌案上。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先是滿堂沉寂,瞬間卻是突然炸了起來,衆人驚慌失措的哭喊、躲藏,寧淑儀緊緊的擁進了夏帝的懷裡,嚇得瑟瑟發抖。
宋公公醒過神來,立刻擋在了夏帝的身前,尖聲叫着“護駕!快護駕!”
一衆御林軍立刻趕來,層層守在了夏帝的身前,夏帝一看御林軍趕到,心裡的恐慌被憤怒所代替,“真是大膽!居然敢入宮行刺,快去給朕搜,朕要將他碎屍萬段!”
御林軍副統領章敏領命,立刻帶兵去搜,雲澤守在了雲曦身邊,兩人相視一眼沉默不語。
寧淑儀卻仍是嚇得不輕,剛纔她就在夏帝身邊,若是這箭射到了她的身上,自己豈不是就枉死了?
她還這麼年輕,她可不願就這麼死去!
趙玉峰退了回去,心裡暗罵晦氣,今日的事情怎麼接連不斷,他的事什麼時候才能做成?
不知過了多久,章敏手下的一個侍衛趕來稟告,夏帝立刻急切的問道:“怎麼樣?可抓到了刺客?”
那侍衛看了寧淑儀一眼,有些爲難的開口道:“陛下,那刺客跑到了寧玉殿,章副統領已經將寧玉殿層層圍住,只等陛下的命令!”
“還愣着做什麼?搜啊!”夏帝早已經被這接連不斷的變故攪得極其不耐,他現在弒殺暴戾,只想將這些敢侵犯他皇威的人盡數誅殺!
寧淑儀一愣,心中泛起了不詳的預感,她拉了拉夏帝的手臂,嬌聲說道:“陛下,嬪妾好怕……”
“沒事!他們一定會搜出刺客的!”夏帝心不在焉的安慰道,比起麗貴妃的欺騙,他更不能容忍有人威脅他的生命,他一定要揪出此人,將其千刀萬剮!
“陛下,能不能讓他們小心一點,裡面的東西都是陛下賞賜的……”寧淑儀有些擔心,雖然她將那朝顏花膏藏的很好,可那畢竟是見不得人的東西。
“你別擔心,過了今日朕便封你爲寧嬪,給你一個更華麗的宮殿!”
“真的?”寧淑儀驚喜不已,沒想到夏帝竟是會將她直接封爲嬪位,那可是庶二品的位置啊!
寧淑儀被興奮衝昏了頭腦,完全忘記了剛纔的擔憂,那朝顏她鎖在了內殿的衣櫃裡,誰還敢翻她的櫃子不成?
雲曦的嘴角上揚,眼中的光華熠熠生輝,她笑的越發的絕色傾城,眸光卻是愈加的冰冷刺骨。
過了片刻,章肅帶着一衆禁衛軍歸回覆命,他單膝跪地行軍中之禮,面色羞愧的說道:“陛下,臣未能找到刺客!”
“什麼?沒有找到?你們不是將寧玉殿都圍了起來嗎?怎麼還是沒有找到?朕養你們有什麼用!都是廢物!廢物!”夏帝將面前的桌案掀翻,已是暴跳如雷失去了理智。
章敏低頭認罪,恭敬的說道:“陛下恕罪,是臣無能!可是臣與一衆御林軍是親眼看見那刺客躲進了寧玉殿,臣更是第一時間派兵圍住,絕對無人逃脫……”
“你什麼意思!難道你還想說刺客便是寧玉殿的人嗎?”寧淑儀本就不滿章肅搜宮,此時越聽越不對味,立刻指責起來。
“淑儀恕罪,臣只是據實稟報!”章敏說的恭敬,神色卻很是倨傲。
寧淑儀狠狠的瞪了章敏一眼,等她當了寧嬪一定要好好收拾這個無禮的傢伙!
可是寧淑儀未得意片刻,便瞳孔縮起,驚恐的看着一個侍衛遞交給章敏的匣子。
那匣子她自是認得,因爲裡面裝的是尚未製成香料的朝顏花膏!
夏帝沒有注意到寧淑儀鉅變的臉色,他皺眉問道:“章敏,你手裡拿的是什麼東西?”
“回陛下,臣在搜查宮殿時,發現衣櫃是虛掩的,臣唯恐有刺客藏匿其中,便斗膽搜查,卻是發覺這個匣子有些古怪……”
“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搜本淑儀的櫃子,那裡都是本淑儀的貼身之物,陛下,你一定要嚴懲他!”寧淑儀心裡恨死了章敏,恨不得立刻殺了他才解恨。
“還請淑儀見諒,臣也是爲了陛下和淑儀的安全着想,若是真有刺客隱匿其中,那臣纔是萬死難贖其罪!”
“好了!你們都別吵了!章敏,你說這東西古怪,裡面裝的是什麼?”夏帝不耐的打斷,對章敏手中的盒子有些好奇。
寧淑儀這才注意到,匣子上的鎖竟是已經不見了,難道章敏已經打開了匣子,那他可知道了匣子裡的東西?
寧淑儀不安的抓着自己的裙襬,卻是不敢再發一言,宋公公接過匣子,小心的打開後才呈給了夏帝。
匣子裡面是黑漆漆的膏體,聞起來臭臭的,卻是還夾雜着一陣甜膩的香味,這味道着實古怪,可是這甜膩的味道夏帝卻又覺得有些熟悉。
“寧兒,這是什麼東西?”
寧淑儀嚥了咽口水,正是不知該如何回答,下面坐着的人羣中卻是又有了響動。
只聽“砰”的一聲,那本是好好坐着的趙夫人卻是不知爲何摔到了桌子底下。
衆人鄙夷的看着,竟然在御前失態,真是跳樑小醜!
寧淑儀沒想到自己的母親會這般的膽小,她沉了口氣說道:“陛下,嬪妾的母親沒見過世面,看來這刺客是將她嚇得不輕,還請陛下不要怪罪!”
夏帝不耐煩的收回了視線,沒有理會那哆嗦成一團的趙夫人,而是繼續問道:“寧兒,這是什麼東西?”
寧淑儀強迫自己恢復冷靜,這朝顏花只有徐城的一處森山密林中才有,旁人自是不識得的,便笑着說道:“這是海棠花膏,是用來調製香料用的。
這些花膏未調配時都是這樣黑漆漆臭烘烘的,難怪章大人會小題大做了!”
寧淑儀將鍋甩給了章敏,夏帝看了一眼匣子裡的東西,黑中泛紅,還帶着一絲甜膩的味道,的確與海棠花有幾分相似,便有些不滿的看着章敏,覺得他實在是無用。
就在寧淑儀鬆了一口氣的時候,寧華卻是突然開口道:“陛下,可否讓奴婢一看?”
“你一個奴婢也敢從陛下手裡搶東西,真是沒有規矩!”寧淑儀立刻斥道,用冰冷的眼神威脅着她。
可是寧華哪裡會在意寧淑儀的威脅,只坦然的站着,沒有一絲懼色。
“寧華,你可是發現了什麼?”雲曦適時的開口說道,嘴角笑意不減。
“奴婢沒有看清,尚難定奪。”寧華淡定的回話,卻是讓寧淑儀心中更加的沒底。
寧淑儀還想拒絕,夏帝卻是已經命宋公公將香膏送了過去,就這麼一瞬的功夫,寧淑儀的心一會兒在天下,一會兒又摔倒谷底,早已失去力氣,剛剛平復的身體又不住的顫抖起來。
寧華接過匣子,用乾淨的指甲挑下了一塊花膏,乾淨纖細的手指細細碾碎,復又放在鼻下輕嗅,用舌尖輕探。
寧華的眉越蹙越深,倏然,她將匣子合上,臉上露出了一絲驚恐。
“怎麼了?”雲曦故作不知,開口問道。
“公主,奴婢不敢說!”
“切!我看你分明是什麼都不知道,就會裝模作樣!”所謂無知者無畏,說的或許就是趙慧兒這種人。
她不知道母親和姐姐的計劃,自然也不知道恐慌,只是看不得雲曦得意,便開口嘲諷。
衆人都像看傻子一般的看着趙慧兒,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一個小小的臣女也敢挑釁長公主!
可雲曦卻是好脾氣的沒有理會她,只望着寧華開口問道:“什麼事是你不敢說的?”
“公主,杜院政和幾位御醫不是還在嗎,不如讓他們一起來看看吧!”
寧華話落,寧淑儀立刻帶着哭腔說道:“陛下,她這分明是在折辱嬪妾,不過是一個普通的海棠花膏,卻是還要讓衆人來查,傳出去讓嬪妾怎麼活啊!”
若是以往寧淑儀這般哭鬧對夏帝自然很是有用,可是在經過剛纔那一連串的變故之後,他不得不小心翼翼,畢竟沒有什麼是比他的生命還重要的!
“宋青,傳杜院政他們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