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國一陣譁然,和親不是什麼大事,就像四公主和親南國,不也是皆大歡喜嘛!
可重點在於楚國想要的和親對象是他們夏國的護國長公主,若是長公主在楚國有個什麼意外,他們夏國的國運不就受損了嗎?
“不行!朕不能同意!”夏帝想也不想就直接拒絕了,換作任何一人都可以,可是雲曦不行!
冷凌澈只挑了挑眉,淺笑未語,見冷凌澈不說話,夏帝一時也摸不透他的想法,便輕咳了兩聲說道:“冷世子,您也知道雲曦對夏國的意義,這件事朕真的不能同意。”
他看了看冷凌澈,轉了轉眼睛說道:“但是冷世子也的確到了成婚的年紀,朕是看着你長大的,對你也最是喜歡不過。”
衆人暗暗腹誹,他們陛下這不是睜着眼睛說瞎話嘛,也真好意思!
冷凌澈嘴角笑意更深,眉目溫和,整個人仿若一塊散發着暖光的白玉。
夏帝見此以爲冷凌澈心中鬆動,復又開口說道:“冷世子也知道咱們長安貴女衆多,皆是才貌雙絕。
朕可以爲冷世子舉辦一個宴會,宴請長安所有貴女,只要有你喜歡的,朕便立刻給你賜婚,如何?”
夏帝覺得自己提出的條件很好,他身爲一國君主,親自爲冷凌澈操辦婚事,這絕對是史無前例的榮耀。
夏帝美滋滋的說完以後,冷凌澈才擡頭笑望着夏帝,他的笑極美,美的讓女人望之羞愧,讓男人不敢相望褻瀆。
“您覺得長公主是隨便一個女人便可替代的嗎?”
夏帝臉色微僵,冷凌澈復又說道:“亦或是您覺得隨便的一個貴女可以值得我楚國千里奔赴,甚至歸回已經攻佔的城池?”
夏帝的臉色徹底僵了,他抽動了一下嘴角,開口說道:“長安城中的貴女自是任由冷世子挑的,不論是誰……不論幾人……”
冷凌澈突然淺笑出聲,那一聲笑仿若崑山玉碎,清不可言,“夏帝是覺得楚國沒有貴女嗎?”
就在夏帝蹙眉不展時,冷凌澈眸色倏冷,那墨色的雙眸看得夏帝竟是心生冷寒。
“我冷凌澈,只要雲曦一人……”冷凌澈淡然的立於金殿之上,他擡頭直視着夏帝,斂卻了身上的溫潤,仿若從謫仙變成了魔君,若是不如他意,便是天下傾覆!
“你……你……”夏帝說不出話來,氣得渾身發顫。
“冷凌澈!你這個卑鄙小人,我要打死你!”雲澤已經隱忍半晌,見冷凌澈如此做爲作勢便要衝上去。
司辰卻是一把抱住雲澤,不讓他在殿上失儀,他擡頭看着冷凌澈,眼中閃着複雜的光。
“司辰大哥,你放開我,我要打死這個混蛋!他怎麼可以……怎麼可以……”雲澤一邊哭着一邊掙扎着,他那雙大眼睛裡滿是委屈和恨意。
他是怪冷凌澈不辭而別,可是當他得知冷凌澈做了楚國的世子,他嘴上不說心裡還是爲他感到高興的。
即便冷凌澈帶兵攻打夏國,他也沒有恨過他,因爲他知道他們都有違逆不了的皇權。
可是,他怎麼能這麼做!他怎麼能搶走他的阿姐!
他寧願將整個夏國賠給楚國,也不要阿姐離開,絕對不要!
冷凌澈的眼神沒有移動半分,他看着身居高位的夏帝,身上的氣勢卻是壓迫的夏帝難以與他直視。
“可……可是……”夏帝支支吾吾,卻找不出拒絕的理由。
“我楚國大軍仍在峻城外駐紮,夏帝莫要以爲峻城是無法攻破的天險,若是峻城破了,就不是如今這般簡單了!”冷凌澈淡笑着,話語中的威脅卻是讓所有人都聽的心驚。
“本世子答應和談,是因爲顧念雲曦,可若是夏帝執意不許,本世子也不介意讓夏帝觀賞一番峻城門破!”
衆人都不可置信的望着冷凌澈,在他們心中不論他是質子還是世子,他都一直是那個最溫和不過的如玉公子。
可是此時他明明一身風華,看不出半絲戾氣,卻是讓人覺得他擁有毀天滅地的力量。
他們見過狂傲如榮桀一般的男子,與他相比冷凌澈眉目如畫,淡若遠山,嘴角總是含着若有似無的笑意,可榮桀能睥睨天下,冷凌澈卻是能夠傾覆天下!
趁着司辰怔愣的瞬間,雲澤掙開了司辰的禁錮,向冷凌澈衝了過去,冷凌澈卻是連一個眼神都沒有給他。
玄宮立刻擋在了冷凌澈的身前,任由雲澤那小拳頭小腳打在他的身上。
“你讓開!你讓開!我要殺了他!”雲澤哭着踢打着玄宮,玄宮只默默的忍着,連胳膊都不敢擡。
這太子可是主子未來的小舅子,是長公主的心尖尖,若是這小太子摔了一個跟頭,惹怒了長公主,影響了主子的婚事,那他可真是萬死難贖其罪了!
“荒唐!把他拉下去!”看着亂成一團的殿內,夏帝頭疼的吼道。
司辰立刻走過去,用胳膊夾着雲澤便向殿外走去,一路上雲澤卻還是哭鬧不停。
衆人都無奈的嘆氣扶額,若是以往,戰敗一國不用割讓城池,只送出去一個公主,那絕對是天大的幸事,可是現在卻是難辦的很。
定國公一直蹙眉不語,腦海中卻在飛快的運轉,權衡着利弊。
若是雲曦嫁到了楚國,那麼他們就是雲澤最親的人了,倒是一件好事……
“夏帝再與衆臣商議一番吧,不過本世子的耐心有限,明日就要一個結果,若是這個結果本世子不滿意,想來您是知道後果的!”
冷凌澈說完便翩然轉身,寬大的白色衣袖翻飛如雲,單單一個背影便是無盡風流。
看着冷凌澈那冷傲的背影,夏帝氣得不停的吹鬍子,“大膽!真是大膽!”
衆人不敢開口,這件事牽連甚多,不是他們能夠隨意質疑的。
定國公見此轉了轉眼睛,向前一步,躬身道:“陛下,老臣斗膽一諫!”
“說!”夏帝不悅的一揮手,冷聲說道。
“陛下,爲了夏國安定,臣覺得應該答應楚國和親之事!”
“可你是知道的,雲曦她……”若是雲曦沒有那個命格,他不會有一絲的猶豫。
若是雲曦到楚國後有個意外,那他們夏國豈不是更危險?
“陛下,若是楚帝爲其他人求娶長公主,老臣也不敢答應。
可是冷世子與長公主一向交情頗深,若是嫁給冷世子,想必定會得到冷世子的傾心相待,也許會是一件兩全其美的事呢!”
一時間,金殿之上又是衆說紛紜,難得定斷。
冷凌澈剛出金殿,便看見司辰在臺下等他,冷凌澈緩步走下高聳的臺階,淡笑道:“司將軍是在等我?”
司辰看着冷凌澈,欲言又止,他的心裡有無數個可怕的猜測,他必須要問出一個結果。
“冷凌澈,這些事是不是都是你一手策劃的?”
看着司辰的質問,冷凌澈只是清淺一笑,隨即笑着說道:“是,也不是!”
“什麼意思?”司辰皺眉問道,面露不解。
“楚國的戰事的確是我挑起的,至於韓家軍和南國的叛亂,以及賢妃之亂,並不是我策劃的。”冷凌澈坦然答道。
“若不是你策劃的,你怎麼會事先知道?又怎麼會寫信給我,還說只有我才能幫她,就好像……就好像你知道我父親要叛變一般!”
這件事司辰梗在心裡好久,他越想便越覺得冷凌澈的語氣怪異,他不讓自己透露給任何人,就像是在防着他的父親一般!
冷凌澈看了司辰一眼,隨即答道:“每個人都有無限的潛力,若是你對一件事期望已久,若是你把這件事視若生命,你便不會好奇我爲何會知道這般的多。”
他在用十年的時間愛一個女孩,用十年的時間一點點填平他們之間的溝壑,用十年的時間守候着一份感情,他將他們的愛看做了極致,他又有什麼是做不到的呢!
司辰一怔,心裡有酸楚迅速蔓延,似乎他的心空了一個洞,有什麼東西在一點點流逝。
他看着眼前的男子,突然覺得自己的曾經是那麼可笑,他爲了雲曦可以舉國一戰,而自己則是躲在邊境暗自神傷!
是他,輕視了感情,是他,不配言愛……
看着司辰那大受打擊的模樣,冷凌澈微微斂眸,開口說道:“我只是查到你父親與賢妃有些過往,所以纔不得不小心防備,若是我確定知道,絕不會瞞着你……”
冷凌澈說完便擡步離開,途中又停下腳步說道:“你不必自我否定,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談不上對錯。
他只是流放邊境,並不代表永不相見,夏帝不是明君,太子,卻是!”
司辰猛地轉身,看到的卻只是那如雲似霧的背影,冷凌澈的意思他懂,太子寬厚,他若即位也許會不計前嫌。
司辰攥着拳頭,掙扎許久才問出了最後一個問題,“我和五公主的事情是不是你幫的我?”
“是!”冷凌澈駐足一瞬,便擡步離開。
司辰突然低沉的笑了起來,他真是輸得徹徹底底心服口服,冷凌澈不僅贏了,而且贏得漂亮……
司辰站直了身子,他看着冷凌澈的背影,眼中的茫然不再,彷彿一夜之間蛻變,脫去了青澀和單純,變成了一個可以獨當一面,撐起司府的男人!
……
冷凌澈穿過御花園,徑自走向了曦華宮,沒有人敢阻攔他,他也早已不再是那個小心翼翼的質子,而是可以守護她的人。
突然,一團髒兮兮的泥巴打在了冷凌澈潔白的衣襬上,冷凌澈駐足而立,低頭看了一眼被蹭髒了一角的衣襬。
玄宮驚恐的看着冷凌澈蹭髒了的衣裳,心中慌亂不已,主子的潔癖遠比想象的嚴重。
可就在他擔憂不已的時候,冷凌澈的嘴角竟是微微揚起,敢對他這麼做的人,想必也就只有他了。
擡頭間,只見雲澤的小手髒兮兮的,手裡還握着一團泥巴,狠狠的盯着冷凌澈,一副恨不得要殺了他的模樣。
“太子恨我?”冷凌澈未見一絲怒意,反而笑着問道。
“恨之入骨!”雲澤以前有多麼敬仰冷凌澈,現在就有多恨他。
他視冷凌澈爲師爲友,除了阿姐,他最喜歡的就是冷凌澈了,可是他竟是恩將仇報,竟是這樣對他們!
“爲何?”他只看着雲澤,淡聲開口。
“因爲你要搶走我的阿姐!”雲澤的雙眼紅紅的,晶瑩的眼淚就在眼眶中打着轉。
他最愛的就是阿姐,他可以不當太子,可是他不能沒有阿姐!
“所以……”他看着雲澤,眼神凝重,不是在看着一個小孩子,而是將雲澤當成了一個男人在交談。
“所以,因爲你的不捨,你就忍心讓你的阿姐孤獨終老?讓她一輩子守在這曦華宮中,爲你殫精竭慮,直至死去?”
“我沒有!我不會!”雲澤搖頭否認着,眼中的淚卻是不受控制的滑落而下。
“你應該知道,我們是彼此相愛的,她之所以拒絕我,不是因爲不愛我,而是因爲她也愛你!”冷凌澈的聲音太過空靈,仿若不是紅塵之音,每一個字卻都讓雲澤難以接受。
“我不怪她,也不怪你,人總有太多的難以割捨。所以我纔會舉兵進犯,爲的便是逼出夏國的不臣之人,爲的便是讓你可以安心的做夏國的儲君。
如今夏國朝政已經穩定,再無人能動搖你的地位。
雲澤,她已經守了你十年了,我亦是等了十年,所以,可不可以把她還給我了……”
“不!我不要!我只要阿姐,我不要做太子,不要當皇帝,不要……”雲澤扔掉了手中的泥巴,那雙又圓又大的眼睛仿若已經決堤,眼淚不受控制的滾滾落下。
他一邊搖着頭,一邊無力的向後退着,他瞪着冷凌澈,用盡所有的力氣喊道:“我不要!我不要!”
雲澤哭着跑走了,冷凌澈輕嘆一聲,無奈的對玄宮說道:“跟上他,別讓他出什麼事……”
曦華宮內,雲曦亦是得知了金殿上的紛爭,若是以前她一定會以爲這一切都是楚帝的主意,冷凌澈也是被逼無奈,可是現實只怕就連楚帝都只會是冷凌澈手中的棋子!
雲曦坐在院中的石凳上,頭痛的扶額嘆氣,安華她們都不敢開口勸慰,畢竟這件事與榮桀那次不一樣。
公主厭惡榮桀,對冷公子卻是情誼深厚,她們也很難選擇,既希望公主幸福,又不想看她爲難。
安華忽然看見了冷凌澈,正欲開口,冷凌澈卻將食指放在脣下,做了一個禁聲的動作。
安華示意衆人離去,院中只留下雲曦和冷凌澈兩人,雲曦沒有發現院中的動靜,只單手托腮,輕嘆出聲。
她用手指不停的在石桌上畫着圈,那勾畫出的一圈圈圖紋就像雲曦此時的心,變成了亂糟糟的一團,剪不斷理不開。
畫圈的手突然被另一隻修長的大手握住,清冽的聲音在她背後傳來,“劃傷了指甲就不好了……”
雲曦驚詫回頭,只見她身後站着的竟是冷凌澈!
“你怎麼來了?你是怎麼進來的?”這纔多久,他竟是就可以在後宮隨意出入了嗎?
“雲曦,不要爲難,我只問你,你可願意與我歸回楚國,可願意與我彼此相依,白首不離?”他握着她的手,墨色的眸中本應隱藏天下錦繡,可此時卻只有雲曦一人。
“我……”雲曦低下了頭,始終迴避着這個話題。
“雲曦,我本是早就可以回楚國,可是我不能,因爲我把心留在了夏國,我若是走了,便是行屍走肉,生不如死!”
雲曦想要抽出手,卻被冷凌澈更緊的握住,他將她的手放在他的胸口,讓她感受着那裡的跳動。
“雲曦,你守了雲澤十年,餘生,可不可以讓我來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