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深宮寂寥,與白日裡的繁華絢爛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白日的皇宮有多麼的熱鬧,夜晚的宮裡便有多麼的冷清。
彷彿不論何等盛世繁華,最終也不過是死寂無聲。
雲曦再一次從睡夢中驚醒,夢中母后那枯敗的容顏還有那刺目的鮮血都讓雲曦冷汗淋漓,再無睡意。
雲曦一人靜默的坐在牀上,烏髮垂落,遮住了她瘦弱的肩膀。
她微微喘着粗氣,皮膚上覆上了一層晶瑩的薄汗,單單一個瘦弱落寞的側影,便讓人不由得心生憐惜。
她擦了擦眼角的淚珠,靜坐了半晌,才邁下蓮足,隨手披上了一件淺色外衫。
她沒有驚醒任何人,隨後執起一盞蓮花燭盞,憑藉着那淡橘色的微弱燭光,緩緩走到了內室裡放置的古琴邊。
她端坐下來,瑩白如玉,纖細潔白的手指輕輕挑撥琴絃,她只披着一件淺白色的紗衣,長髮未束,臉龐白皙素淨,沒有往日那凌厲尊貴的妝容。
不施脂粉,卻是越發的襯出她那無暇皎潔的容貌,就仿若是白雪中那悄然盛放的紅梅,高貴清麗,不染世間富貴。
額間的一抹紅色梅花印記,在這朦朧的燭火中平添了一抹如仙的清逸。
她輕撫琴絃,悠揚的琴音帶着一絲悲傷憂愁從她的指尖傾瀉而出,琴音融在幽幽月光中,在這沉寂的深宮之夜尤顯落寞。
倏然,有一道簫音應和而來,簫音濃厚,將悲慼的琴音籠在了清雅的簫聲之中。
簫聲並不輕快,卻如水一般,脈脈溫存,足以衝散一切愁緒。
雲曦沒有一絲的驚訝,彷彿已然習慣了一般,琴聲嗚咽,似乎是要將彈琴之人那所有的恐懼,迷茫以及隱忍全部傾瀉而出。
琴曲無詞,卻是句句在傾訴心憂,彷彿是在對自己的知己好友,將自己的秘密全盤托出。
簫聲溫和細膩,耐心的勸慰安撫着,就如同這光華皎潔的月,用自己那明亮卻並不刺眼的光芒普度衆人,爲失去方向之人傾下一抹月輝。
琴簫相互應和,一悲一淡,一急一緩,卻是別樣的融洽,就如同白雪與紅梅,月光與清酒,似乎天生就應遙遙相應。
雲曦的嘴角緩緩的揚起了一抹弧度,眸中的哀色消散,清亮皎潔。
一曲終了,雲曦頗爲留戀的劃過琴絃,十指輕撫,清淺的笑着。
她走到窗邊,緩緩的推開窗子,向外張望着,外面空無一人,只有幾聲蛙聲呱呱作響,似在迴應雲曦的探查。
雲曦只披一件白色紗衣,臉上沒有了白日的威嚴,唯有少女獨有的青澀與清麗。
雲曦仰頭望着頭頂的那輪明月,她已經不記得這簫聲陪了她多久,母后去世後,她一個人要守護幼弟,要保住屬於他們的尊貴榮耀。
從那一刻起,她就失去了做孩童的權利,她要比任何人心狠,要比任何人威嚴,她是不容置疑的護國長公主!
可是,那時她纔不過六歲,她也會悲傷,她也會軟弱,也會暗自啜泣。
不知何時起,每每在她悲傷的無法入睡時,她便起牀撫琴,而每次撫琴總能遇見那溫純的簫聲,在這孤夜中給她一絲溫暖和力量。
她曾以爲是巧合,可是這簫聲只會在她彈琴時纔會響起,琴聲落下,簫聲便也會終止,似乎這簫聲就是爲了她的琴聲而生。
她曾試圖尋找過,可是如今她放棄了,與其知道真相,倒是不如給彼此留下一抹想象。
她寧願相信這簫聲是一位守護着她的仙人,只爲了每每在她失意時給她一絲力量。
因爲她害怕,若是知道了那人的身份,若是他們生而爲敵,那她最後的一絲慰藉與依賴便也消散不見了……
雲曦擡頭看了一眼輝輝冷月,合上了窗子……
質子府,冷凌澈同樣仰望着頭頂的那輪皎月,墨眸垂落,收起了手中的玉簫。
你又在難過嗎?可是又在想念你的母后?
“主子!”玄宮開口喚了一聲。
冷凌澈側眸,收起了眼裡的憂悲,玄宮見此忍不住開口問道:“主子,既然您這般的喜歡長公主,爲何不與她表明心意呢?”
“表明了又能如何?”冷凌澈的清音清涼如水,比這夜色還要涼上幾分。
她有太多的牽扯,有太多的放不下,若是她心中無他,他的感情對她來說只能是一種拖累……
“可是主子您爲長公主做了這麼多,您若是不說,她又怎麼會知道?”冷凌澈做的很多事,玄宮都能很快明白他的用意,可是唯有這一件事,他看不懂,也猜不透!
“玄宮,這世上不是所有事都是有所謀,對於現在的她,陪伴便是最好的呵護……”
冷凌澈語落,轉身離開,月色的衣襬在夜中劃過一道如水的弧度。
若是她心中有他一分,他也不會這般的被動。
也許,他真的該做些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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