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寶珠又是憤恨又是幸災樂禍,恨的是雲曦給她下了黃珏草,她本就一直無所出,即便這黃珏草不會徹底損傷女子的身體,但總歸會耽擱受孕。
她院子裡的那些鶯鶯燕燕牟足了勁的要生出一個長子,若是半年無孕,只怕還沒等她有自己的孩子,便有一堆的庶子庶女叫她母親了!
可若是能憑藉此事拉下雲曦,冷凌澈的名聲也一定會受到損害,王爺本就不喜歡他,若是因爲此事廢了冷凌澈的世子位又的確是天大的好事!
雲曦只淡然的站在一旁,看着劉寶珠臉上那不斷變換的神色,嘴角緩緩凝結一抹冷笑。
秦側妃看見了這樣的一抹笑意,目光閃了閃,正在此時府醫已經趕來了。
這是一個鬍子花白的老先生,姓李,在王府任職十多年了。
劉寶珠立刻將手裡的杯子遞給李大夫,彷彿這就是能拉下冷凌澈的東西,一刻都不能耽誤。
李大夫看了錦安王一眼,錦安王臉色沉鬱,一見便是心情不好,李大夫小心翼翼的嚥了咽口水,錦安王的脾氣可是出了名的臭,他可不敢有半點違逆。
“你看看這杯子裡可是有什麼特別的東西?”秦側妃看了一眼錦安王,見他不作表態,便開口說道。
李大夫接過劉寶珠的遞過來的杯子,放在鼻下細嗅,又伸出手指沾了沾裡面殘留的水珠,放在嘴裡輕輕品味。
雲曦記得那個叫玄徵的少年只聞了一下便能判斷帕子上的酒水裡有黃珏草,看來他的醫術是要比這李大夫高明許多的。
李大夫細細檢查了之後,微微蹙眉,劉寶珠一看李大夫皺眉,立刻笑着說道:“怎麼樣?這裡面是不是有見不得人的東西?”
錦安王蹙了蹙眉,他本就不同意這門婚事,對劉寶珠本就沒有好感,此時看着她那副喜不自勝的模樣就覺得厭煩。
錦安王又看了看雲曦,只見她脊背挺直,淡然風輕,彷彿她不過是在看一場鬧劇,而這場鬧劇還是她親自促成的……
錦安王不得不承認,在同輩人當中,沒有一人能與雲曦的氣質相比,即便是太子妃也遠沒有云曦身上的貴氣。
錦安王眯了眯眼睛,這個小丫頭難以預料,不知道她會給錦安王府帶來福澤還是禍患!
“這裡面沒有什麼特別的,不過是桃花茶而已……”李大夫皺眉喃喃自語道。
“不可能!你再仔細看看!”劉寶珠不肯相信,逼着李大夫再檢查一番。
這老李大夫懼怕錦安王,可這不代表他連一個少夫人都害怕,便神色冷淡的說道:“四少夫人,這裡面的確什麼都沒有!”
“不可能!”劉寶珠斬釘截鐵的說道,看李大夫神色不悅,便提醒道:“比如說這裡面有沒有什麼是額外加上的東西?”
李大夫摸了摸鬍子,眼睛亮了一下,似是剛剛想起的模樣,開口說道:“這般說來還真有!”
“什麼?”劉寶珠睜大了雙眼,滿臉期待的看着李大夫。
秦側妃看了錦安王一眼,見錦安王似是在閉目養神,對屋內的事情沒有絲毫的興趣,便將視線落在了雲曦的身上,若有所思的打量着她。
“這裡面的確是加了一味藥,叫黃……”
“黃珏草!”
“黃芩!”
那黃珏草是劉寶珠喊出來的,而李大夫說的則是黃芩,李大夫狐疑的看着劉寶珠,皺眉說道:“黃芩又叫山茶根,有清熱解毒的功效,夏日飲上一些最好不過。
而且這黃芩還有止血安胎的功效,便是孕婦也可以用,可那黃珏草卻是微有毒性,雖不致命卻會影響女子有孕,兩者簡直是天差地別!”
錦安王在聽聞那句“影響女子有孕”時,倏然睜開雙眼,那雙鳳眸之中閃過清冷凌厲的光,雖然他沒有看劉寶珠,卻仍是將她嚇得瑟瑟發抖。
雲曦見事情已經差不多了,嘴角微微一挑,輕輕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恍然道:“看本宮這記性,可不就是黃芩嘛,一時卻是忘記了……”
聽到雲曦的自稱,錦安王眉頭更蹙,卻沒有多說什麼,秦側妃的視線在雲曦和劉寶珠身上劃過,看着劉寶珠的眼神都帶着一絲憐憫,這次她輸的還真是徹底啊!
“父王,雲曦有些疑惑未解,還請父王爲雲曦解疑!
雲曦一時忘了黃芩的名字,只說了與昨日桃花酒裡放的應該是一樣的東西,四弟妹便面露驚駭,便說雲曦用黃珏草害她。
可是雲曦今日也是第一次聽到黃珏草的名字,您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錦安王的嘴角抽動了一下,秦側妃臉色微僵,那日畢竟還有嚴映秋的參與,雖說此事與她們無關,可若是因此讓王爺懷疑也實在是不值得!
雲曦看了冷清落一眼,只見冷清落的那雙眼睛不停的轉動着,想來也是猜透了這裡的事情。
見雲曦朝她眨了眨眼睛,冷清落會意一笑,面露愁色不解的問道:“二嫂嫂,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雲曦淡笑未語,冷清落故意做出一副着急的模樣,開口說道:“好二嫂你就告訴落兒嘛!落兒最受不了有事猜不透了,你要是不告訴落兒,落兒就只能去問皇祖母了,反正皇祖母聰明,她是一定會告訴落兒的!”
秦側妃聽聞之後更是有些着急,雖說此事不是她的責任,可是殷太后一向偏心,若是藉着此事來整治自己,那她這次還真是委屈!
“七公主別急,這本就不是什麼大事,不必去煩擾太后年娘娘的。若是惹得太后老人家擔憂,反而是我們這些小輩不對了!
寶珠,你怎麼回事?沒弄清楚事情就胡言亂語,若是被旁人知曉,指不定會傳出我們錦安王府家門不合呢!
還有你整日裡不要看那些亂七八糟的書,什麼黃珏草,這等腌臢東西也是你能胡言亂語的?”
秦側妃怒其不爭的斥責着劉寶珠,劉寶珠先是一臉的怔愣,隨即也反應過來了。
她也不是傻的,若是順着秦側妃的話說,她最多不過是行事衝動,可若真的被雲曦揪着不放,一旦查出那日的事情,她可就全完了!
“父王,秦側妃,是寶珠錯了,寶珠不該衝動,不該隨意就污衊二嫂,都是我不對!”
劉寶珠立刻換上了一副愧疚難過的模樣,她復又看了雲曦,淚光盈盈的說道:“二嫂,是寶珠錯了,你原諒寶珠好不好?”
雲曦瞥了劉寶珠一眼,露出了有些爲難的表情,“本宮也不想責怪你,可是這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此事也不是本宮一人說的算的!
更何況今日之事被陸小姐和秦小姐看到了,若是處理不當,只怕會有損王府的名譽。本宮不懂府裡的規矩,這件事還是全權交由秦側妃處理吧!”
秦側妃暗歎這雲曦說話滴水不露,她雖是將事情交給了自己,可話都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若是自己再不處置劉寶珠,便是枉顧家法了!
秦側妃又看了一眼不言不語的冷清落,有這七公主在,今日的事情勢必會傳到太后耳中,今日這劉寶珠必須責罰!
秦側妃望向了錦安王,試探着開口問道:“王爺,寶珠做錯了事,就該受到懲罰,不如讓她抄寫女戒靜靜心如何?”
錦安王剛想點頭,冷清落側頭看着雲曦,疑惑的開口問道:“二嫂嫂,你笑什麼呢?”
雲曦用帕子抿了抿嘴,眉目舒展,似笑非笑的說道:“沒什麼,我只是感嘆楚國法律之寬厚,心中甚是感念。
想我夏國真是律法森嚴,最忌以下犯上,不顧尊卑,可是我也覺得這樣有些嚴苛,顯得不近人情了!”
“哪裡有啊!咱們楚國其實也都是一樣的,自古以來尊卑貴賤不容僭越,君臣,嫡庶,長幼這些都是不可違背的!”冷清落一字一頓說道,無視屋內幾人晦暗的臉色,只與雲曦兩人一唱一和,甚是默契。
雲曦嘴角微揚,一雙杏眸清冷明亮,額間一點紅梅似乎隨着她的微笑而變得越發的明豔,“哦?原來是這樣嗎?”
錦安王的眼神十分不善,秦側妃想了一會兒,復又補充道:“王爺,雲曦畢竟是世子妃,是有誥命在身的,寶珠今日的確是忤逆了!
不如就罰她十板子,再禁足一月,抄女戒二十遍,如何?”
“憑什麼?憑什麼打我的板子,我什麼都沒做,憑什麼打我啊?”打板子是最丟臉的一件事了,她寧願抄一百遍女戒,也不想挨板子。
特別還是因爲雲曦,這讓府里人以後如何看她?以後豈不是人人都會笑她不及雲曦?
“四弟妹,你還是注意一下自己的說辭比較好,在長輩面前大聲叫嚷,這責罰可是要加倍的!”
雲曦似是在好心勸慰,然而她嘴角的笑意卻是讓劉寶珠看得心生怒火,她此時還有什麼不明白的,這本就是雲曦給她設的套!
“雲曦,你害我!”劉寶珠狠狠的瞪着雲曦,眼裡全是恨意。
“本宮如何害你了?”雲曦輕描淡寫的說道,對於劉寶珠的指責顯得毫不在意。
若不是劉寶珠做賊心虛,又存了害人的心思,哪裡會這麼容易上套?
她本也沒想一下就除掉劉寶珠,劉寶珠並不重要,可是這朝局的平衡卻是大事,牽一髮而動全身,現在還不是時候!
至於這劉寶珠小懲大誡就好,免得府中人以爲她好欺負,她可沒有那麼多時間陪她們周旋!
劉寶珠還想說什麼,錦安王卻是已然沒有聽下去的耐性了,一揮手直接讓人拖走劉寶珠。
劉寶珠張嘴就要哭訴,卻是被錦安王一記眼刀嚇得一聲不響,只一邊咬牙流淚,一邊狠狠的瞪着雲曦。
雲曦沒有看劉寶珠,只微微垂首,安靜的站着,彷彿這件事與她毫無關係一樣。
錦安王眼神不善的看着雲曦,冷哼一聲,只淡漠的說道:“真是不得安寧!”
雲曦擡頭看了錦安王一眼,嘴角一揚,笑得溫淡有禮,聲音更是輕靈悅耳,“父王息怒,此次之後四弟妹定會吸取教訓,歐陽側妃也一定會多加管教的!”
錦安王抽了抽嘴角,他明明是在說雲曦,卻是被她輕描淡寫就略過了,他總不能再去指責,反而顯得他沒有風度!
正在這時,門外有人傳話來,說是世子身邊的人求見,錦安王不言語,秦側妃便命人進來。
進來的是玄羽,他先是對雲曦一笑,隨即拱手與錦安王見禮道:“王爺,世子說若是世子妃已幫您處理好了事情,就請世子妃回去呢!”
“幫本王?”錦安王一直壓抑的不悅終是在聽到這句話後爆發了出來,他拍案而起,身上的戾氣讓冷清落都有些害怕。
玄羽卻是恭敬的拱手道:“世子便是這般說的,屬下只負責傳話!”
說完玄羽看了雲曦一眼,嘴角一揚,笑着說道:“世子妃,世子說在書房等您,若是您沒有別的事,便請隨屬下去吧!”
“好!這裡的事情也都處理完了,雲曦便先行告辭了!”雲曦與錦安王兩人福了一禮,便款款離開,只氣的錦安王兀自喘着粗氣。
冷清落正要擡步跟上,錦安王冷冰冰的開口道:“清落,今日的事就不要與你皇祖母說了!”
冷清落轉了轉眼睛,福身道:“是!清落告辭了!”
冷清落說完便擡步追着雲曦離開,秦側妃看着錦安王怒不可遏的樣子,連忙伸手輕撫着錦安王的後背,柔聲細語的勸慰着。
然而錦安王卻只是惱怒的吼了兩聲“逆子”便大步離開,那背影都帶着凌冽的煞氣,一看便是真的動了怒。
秦側妃沒有追上去,只緩緩落座,揉了揉眉心,今日她責罰了劉寶珠,歐陽側妃勢必會記恨她,依她的性子想來一會兒便會來討要說法。
秦側妃眼眸微轉,抿了抿嘴脣,這個雲曦果然是個難對付的!
劉寶珠剛被打完了十板子,哀叫連連的被下人攙扶起身。
秦側妃不願得罪歐陽側妃,這十板子自然也不會太狠,可對於嬌滴滴的小女子也的確夠受的了。
劉寶珠看雲曦緩步離開,立刻開口喚她,可是一動便牽扯到了臀部的傷口,頓時疼的齜牙咧嘴的,“雲曦你別得意!我們走着瞧!”
雲曦只側臉給了劉寶珠一個極盡諷刺的眼神,這種女人不過是跳樑小醜而已,根本就值不得讓她放在心上。
看着雲曦淡漠離開,劉寶珠更是恨的牙根癢癢,冷清落走到劉寶珠身邊,居高臨下的看着她,冷淡傲慢的說道:“人貴在有自知之明,若是看不清自己幾斤幾兩,這挨板子不過是最輕的事了!”
劉寶珠正欲發怒,轉頭一看是冷清落,便只咬了咬牙,不敢分辯,誰不知道七公主是殷太后的心頭寶,沒有必要得罪她!
冷清落冷笑一聲,斜睨了她一眼便大步離開,那種高高在上,冷傲尊貴的樣子竟是與雲曦如出一轍,劉寶珠惱得一口氣沒上來,生生暈了過去。
一衆下人立刻手忙腳亂的擡着劉寶珠離開,她的昏厥倒是免去了轉移時的皮肉之苦。
雲曦隨着玄羽走向了冷凌澈的書房,看着玄羽的身影,雲曦便不由得想起那個不會說話的“大黑”!
可想到冷凌澈的提醒,雲曦還是決定閉口不言,只希望他和樂華能夠早些和好。
冷凌澈的書房十分的簡單,只有一排排的書架,沒有任何的玉石擺件,看着反倒是讓人覺得清爽文雅。
“曦兒,過來……”冷凌澈沒有擡頭,仍舊執筆寫着什麼,只輕聲喚道。
玄羽有眼力的一閃消失,雲曦走上前去,側頭一看,卻是面露驚詫,白紙上是密密麻麻的人物關係圖,更是關乎整個楚國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