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凌弘語落,淡漠的看着許歡宜,眼中沒有任何的情感,甚至就連厭惡也無。
可正是如此卻反是讓許歡宜更加的惶恐,因爲人只有在看死人時纔會如此平淡。
“你聽我解釋,我是一心愛慕你啊,我不是故意要算計你的,我對你是一片真心啊……”
這是許歡宜最後的救命稻草,如今卻是被冷凌弘連根斬斷,她怕了,她真的怕了……
“真心爲我?所以你便來算計我的妻子,迫害我的女兒?許歡宜,你這樣狠毒的女人也配說愛嗎?”冷凌弘推開許歡宜,只覺得觸碰她都是髒的。
他現在終於明白冷凌澈看他時那眼中的嘲諷,他的確可笑至極!
他居然會相信這樣一個惡毒的女人,卻險些害的他妻離子散……
許歡宜伏在地上啜泣不止,她渾身都在顫抖着,一張臉白的仿若蠟紙,她搖着頭,睜大了雙眼,看着冷凌弘嘶叫道:“我要見姨母,姨母會原諒我的……”
“許歡宜,我不會留你在王府了,你也不用想着再見我母妃,我不會給你這個機會的……”冷凌弘淡淡開口,語氣冰冷涼薄。
“你要趕我走?”許歡宜無力的喃喃道,她不想回許府,她想要過人上人的生活!
冷凌弘搖了搖頭,眼中閃過一道寒光,“許歡宜,我可以容忍你算計我背叛我,唯有映秋和楠姐是我的逆鱗,你既然碰了,便以死謝罪吧!”
“不要!憑什麼?我是官宦人家的小姐,是你的平妻,你憑什麼殺我?
冷凌弘,你好偏的心,當日我沒了孩子,你都沒有責怪嚴映秋一句,今日楠姐明明毫髮無損,你憑什麼就要我的命?”
許歡宜站起身,神色猙獰陰沉,沒有往日半分的柔色。
“從你有害人之心起,你便應做好了今日的準備!”冷凌弘仍舊坐在椅上,蔑然的擡眸看着許歡宜。
許歡宜臉上的肌肉抽動幾下,突然她重新跪在地上,哭的哀婉久絕,“大少爺,歡宜知錯了,一切都是歡宜不對,歡宜再也不敢了!
歡宜願意自請下堂,以後爲奴爲婢,伺候好少爺和少夫人,歡宜願意用一生來贖罪,求求您不要殺了歡宜……”
直到現在,冷凌弘仍舊不得不承認,許歡宜的演技比起那些戲子也不差上半分。
她跪在自己腳下,滿臉淚痕,梨花帶雨,一臉的悔恨自責,若是以前,他真的有可能會再一次心軟,可現在……
“許歡宜,你有過珍視的人嗎?”
許歡宜一怔,茫然的看着冷凌弘。
冷凌弘低頭看着許歡宜,眼中有些悲憫,“我想你也沒有的對嗎?若是你有珍視的人,你便會理解我的心情。
她們便是我的全部,我可以不要功名利祿,卻不能沒有她們,你覺得我可會將一條毒蛇扔在她們身邊?
許歡宜,你真是我見過的最可怕的女人!我承認,映秋沒有你聰明,可你沒有她分毫的善良。
其實我應該謝謝你,是你讓我看清了我的內心,讓我知道了我所最珍視的東西……”
許歡宜一臉愕然,彷彿根本就聽不懂冷凌弘在說些什麼,而冷凌弘也不欲再解釋,只冷冷開口道:“許氏歡宜不甚墜湖,救治不及,不治身亡……”
冷凌弘厭惡的看着許歡宜,低聲呵斥道:“來人!將這罪婦關進豬籠,投石沉湖!”
冷凌弘語落,便有兩個侍衛來拉扯許歡宜,許歡宜拼命的掙扎着,尖銳的嘶吼着:“冷凌弘!你不能殺我!你沒有權力殺我!”
冷凌弘卻是不爲所動,對於這個女人他再無半點憐憫。
許歡宜見冷凌弘是鐵了心的要殺她,頓時變得目眥欲咧,仿若一隻發瘋的野獸,“冷凌弘!你就是個懦夫!你活該一輩子得不到世子之位!
冷凌弘,你就是個混蛋,我爲你百般籌謀,你卻爲了一個賠錢貨要殺我,你個蠢貨!冷凌弘你會後悔的,你一定會後悔的!”
許歡宜的咒罵沒有讓冷凌弘的心緒有一點起伏,他緩緩站起身,一步步走進夜色之中。
嚴映秋剛剛喝了安胎藥,正準備入睡,卻突然聽到外間傳來了響動。
“梅香?”嚴映秋試探着喊了一聲,卻沒有人迴應她,她正想下地看看,屋內桌上的燭火突然抖了幾下。
嚴映秋眯着眼睛去看從暗處走出的身影,她的雙瞳在一瞬間微微放大,卻隨即黯淡無光,將頭撇開,不願去看那逐漸清晰的人影。
“映秋……”
冷凌弘低低的喚了一聲,嚴映秋卻掀開被子,徑自躺了進去,完全不爲所動。
冷凌弘坐在牀邊,只靜靜的看着她,半晌才艱難的開口,聲音低沉的說道:“映秋,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嚴映秋仍舊沒有反應,冷凌弘便自言自語起來,“從前有一個大戶人家的公子,他的生活很平淡,每日便是讀書習武,長大之後便是娶妻生子。
他的妻子很賢惠,他們還有了一個可愛的女兒,他一直都覺得自己很幸運,可也正是因爲他一直以來的好運,讓他覺得幸福是理所應當的。
後來他一點點變蠢了,他總覺得他有很多的身不由己,他總覺的妻子應該瞭解他,應該知道不論何時他的心裡都是有她的。
可他卻是忘了,人心會冷會痛,他的一句承諾不足以讓妻子度過黑暗和孤寂。”
嚴映秋將自己埋進被裡,她的身子在棉被中輕輕發顫,冷凌弘自嘲一笑,繼續開口道:“老人常說,男人若是不經歷一番變故,是不會成熟的,以前我總是不信,現在卻是深信不疑。
只有當幸福險些溜走時,那個男人才知道原來他曾經擁有了一切,卻又是他將一切推開……
映秋,你能原諒那個愚蠢的男人嗎?他知錯了,他真的知錯了,他看清了自己的心,他的心裡只有自己的妻兒,除此之外他再無所求!”
“映秋!原諒我好不好,以後這個家裡只有我們和孩子,再也不會有第二人人介入我們之間,我會將後院所有的女子遣散,以後我們一生一世一雙人,再無猜忌和傷害,好嗎?”
嚴映秋終是隱忍不住,抽泣出聲,她低垂的悲鳴聲在夜晚聽起來是那麼傷感絕望。
冷凌弘站起身,雙膝跪地,鄭重的說道:“映秋,我錯了,此生我若再負你,便叫我天打雷劈,死無全屍……”
“不要再說了!”嚴映秋拉起冷凌弘,她一邊捶打冷凌弘,一邊嚎啕大哭。
“你不信我!你不信我!”嚴映秋捶打着冷凌弘的心口,眼淚猶如驟雨飛濺,終是將自己心中的委屈和憤恨全都發泄了出來。
冷凌弘抓住了嚴映秋的手,將她緊緊禁錮在自己的懷裡,聲音輕顫,熱淚滾下,“都是我的錯,原諒我吧映秋,我們重新開始,讓我用餘生來彌補自己的過錯!”
“我恨你!你不信我,還要奪走我的孩子,我無法原諒你,我……”
冷凌弘緊緊抱着嚴映秋,拉着她的手狠狠打在自己的臉上,嚴映秋抽出手,不肯理會冷凌弘。
冷凌弘悲慼的看着嚴映秋,擡手便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是我愚蠢可惡!是我有眼無珠!是我該死,險些害了自己的妻兒……”
冷凌弘眼淚橫流,懊悔不已,每一下他都使足了力氣,臉頰都紅腫了起來。
嚴映秋拉住了他的手,有氣無力的說道:“你先回去吧,我要休息了……”
冷凌弘有些失落,卻也不敢再打擾,連忙站起了身,擦了擦眼淚道:“那你好好休息,明天咱們去接楠姐……”
嚴映秋不語,冷凌弘嘆了口氣,起身離開,一步一回頭,可直到走到門口也沒聽到嚴映秋開口。
……
第二日,冷凌弘和嚴映秋一同去了芙蓉閣,嚴映秋雖然很消瘦,但是神色好了許多,眼睛也重現了光彩。
冷凌弘與冷凌澈去外間說話,雲曦和嚴映秋才得以說些貼心話。
“你們和好了嗎?”
嚴映秋有些窘迫,紅着臉低下了頭,喃喃道:“再說吧……”
雲曦見此也不多問,只給嚴映秋斟了一杯安神茶,柔聲道:“這茶是玄徵所配,不僅溫和,還很養胃,大嫂若是喜歡這個味道,便拿回去一些。”
嚴映秋啜了一口,只覺得脣齒留香,胃裡也是暖融融的,若是在她反胃噁心時喝上一些,想必會舒服許多。
“如此我便不與你客氣了!”兩人的關係越發的親密,嚴映秋笑着應下,並未推辭。
“許歡宜落水身亡,想必大嫂也知道了吧……”雲曦突然開口問道,嚴映秋的臉色瞬間變了。
“真是便宜她了!世上怎麼會有如此惡毒的女人,居然忍心對一個小孩子下手!
這般死法都便宜她了,若是我早知道,定要活活咬死她!”爲母則強,就算溫柔如嚴映秋,在楠姐的事情上也一樣強硬。
嚴映秋這次的懷相不好,雲曦也不想讓她太過多思,便玩笑道:“若真是那般,以後大哥定然要怕了你,非得防着你那一口利牙不可!”
嚴映秋怒瞪了雲曦一眼,兩人隨即都相視一笑,雲曦自是知道冷凌弘和嚴映秋的來意,便吩咐喜華道:“快去把楠姐帶來!”
嚴映秋心中動容,她起身欲跪,卻被青玉手疾眼快的攙扶住。
“大嫂這是做什麼?難道還要與我客氣嗎?”
“雲曦!若是沒有你,我真的不知道該如何挺過這段時間,若不是你的幫襯,我的楠姐……”嚴映秋說完嚶嚶啜泣起來,她不是客氣,而是發自內心的感激。
“自雲曦入府以來,大嫂便對雲曦關照有加,雲曦可曾與大嫂客氣?
不過舉手之勞,大嫂不必放在心裡,至於楠姐的事情,大嫂還要感謝嶽姑娘纔是!”
雲曦將事情大致講給了嚴映秋,嚴映秋擦了擦眼睛,連連點頭道:“嶽姑娘的恩德我自是要好好感激的,可是雲曦,我還是要謝謝你,我這條命都是你給的……”
雲曦最不擅長這種煽情的氛圍,正愁不知道如何勸慰,外間傳來了楠姐甜膩膩的聲音,“爹爹……”
嚴映秋心中一喜,梅香連忙扶着嚴映秋出去迎楠姐,楠姐一看見嚴映秋,立刻奔了過去,抱着她的脖子,一遍遍的喊着孃親,讓所有人都不覺有些心酸。
楠姐抱着嚴映秋撒了一會兒嬌,便打了一個哈欠,竟是眨眨眼睛睡着了。
“這是……”
嚴映秋一臉的擔心,奶孃連忙解釋道:“楠姐中了迷藥,雖說玄徵大夫已經開了藥,但是楠姐小,這幾日許是還會嗜睡些。”
嚴映秋面露憐惜,將楠姐環的更緊了,冷凌弘則是一臉的自責和羞愧。
雲曦見此便開口道:“大嫂還是先帶楠姐回去休息吧,咱們改日再聊也是一樣的!”
嚴映秋點點頭,奶孃接過楠姐,用披風將她包好,小心的抱在懷裡。
冷凌弘正欲離開,卻還是回頭與冷凌澈拱手行了一禮,“此事多謝二弟,若是二弟日後有何差遣,我定當不遺餘力!”
冷凌澈只淡淡的點了點頭,待冷凌弘走了,他才伸手攬過雲曦,輕輕挑起嘴角,輕聲道:“他這般蠢,哪裡指得上他?”
雲曦瞥了他一眼,抿抿嘴沒有說話,若論頭腦,在冷凌澈面前誰都要稱一個“蠢”字吧!
“曦兒……”
冷凌澈突然貼近了雲曦,在她的耳邊輕柔吹氣,雲曦怕癢,一邊躲散,一邊嬌嗔道:“幹嘛……癢死了……”
“曦兒,咱們要個女兒吧……”
冷凌澈一直都說他不在乎男孩女孩,只要是他們的孩子就好,今日卻是第一次表明他想要一個女兒。
雲曦茫然的看着他,等着他的解釋,冷凌澈輕輕嘆息一聲,開口道:“剛纔看楠姐與冷凌弘撒嬌,覺得那種感覺或許不錯……”
女孩便是大了,以後也可以與他無賴撒嬌,但若是男孩……那便是欠修理了!
雲曦摸摸自己的肚子,目光柔和溫暖,泛着母親獨有的慈愛,“不管是男孩,還是女孩,都是上天的饋贈,我都喜歡……”
看着溫柔似水的雲曦,冷凌澈的心瞬間軟了化了,就像一波春水,微微盪漾……
他將雲曦環在懷裡,俯身逼近,他輕輕撫摸着雲曦的小腹,幽幽說道:“這分明都是爲夫的功勞,曦兒若是喜歡,爲夫可以經常饋贈啊……”
“無恥!”雲曦嬌嗔罵道,冷凌澈卻是心情大好,抱着雲曦便向內間走去,揚言要讓雲曦看看更無恥的事情……
……
西寧侯府世子身亡在金陵引起了軒然大波,聽聞歐陽沐死狀極慘,分明是被仇家虐殺而亡,至於結仇原因,衆說紛紜,但總歸沒什麼太好的消息。
西寧侯夫婦得知此噩耗,西寧侯夫人當場暈了過去,西寧侯更是怒不可遏,直接進宮與楚帝痛聲哭訴,楚帝聞此也是大驚,派京兆尹全城徹查此事。
西寧侯府也派人追查,西寧侯最先懷疑的就是錦安王府,因爲歐陽沐就是在錦安王大壽當日喪命的。
可是很多人都能證明歐陽沐的確出了錦安王府,又上了自家的馬車,如何也牽扯不到錦安王。
雖然楚帝派了大批人手,可仍是如石沉大海,根本就查不出一點的蛛絲馬跡。
眼看着就到了出殯之日,西寧侯雖是心中不甘,但是死者爲大,他也不能看着歐陽沐的屍體腐爛發臭,便只能帶着冤屈下葬了。
身在二皇子府的秦盼兮聽聞此事後,更是有些懊惱,那日在錦安王府一定發生了什麼,可惜她沒能知曉。
歐陽沐死了,那許歡宜不慎落水身亡,這兩件事到底有沒有什麼聯繫,這裡面又有沒有云曦的介入?
就在秦盼兮思慮此事時,又有一記重磅消息砸向了金陵。
原是那日殷銳被錦安王所養的惡犬所驚,在面見錦安王時,遇見了五小姐冷清薇,兩人竟是一見鍾情,兩家也看好這場婚事,願意結爲姻親,以後自是親上加親。
衆人好一番懊悔,只恨那惡犬沒有撲向自己,卻不知兩家現在都無半分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