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婉儀雙眼睜大,驚恐萬分的向門口望去,門外是明亮刺眼的陽光,有一抹華麗高挑的身影緩緩走來,猶如踏光而來的九天仙女,美的讓人挪不開眼目。
宸妃身穿一條逶迤拖地琥珀蹙金海棠花鸞尾長裙,身披冰藍色孔雀紋羽緞披風。
一頭黑亮的青絲,頭綰風流別致飛仙髻,發上插着一支赤金鑲紅寶石的牡丹大花勝,絕色逼人,讓人甚至不敢仰視其容,在其光芒下自慚形愧。
曹婉儀怔愣的看着嘴角凝笑的宸妃,一晃十年過去了,她的美居然沒有沒有一絲變化。
不!應該說,歲月沒有在她的臉上留下痕跡,卻反而讓她更有味道,美的更加深沉了。
逆雪爲宸妃摘落身上的孔雀披風,宸妃一揮衣襬,優雅華傲的落座,姿容絕美,讓人移不開眼。
冷清熒一時看呆了,其實她對宸妃的記憶早就模糊了,她一直以爲淑妃和湘妃已經是絕色美人了,卻未想今日一見宸妃才知道何謂傾城絕色。
“曹婉儀,多年未見,你可是不記得本宮了?”一雙玉手上戴着纖長華麗的護甲,純金雕刻的護甲上面嵌着各色寶石,華麗無比。
她輕輕的推了推髮髻,擡眸睨了曹婉儀一眼,語調上挑,聲音雖是好聽卻讓曹婉儀聽到了一股冷意。
“嬪妾不敢!嬪妾拜見宸妃娘娘……”曹婉儀連忙躬身行禮,眼眸不停的轉動着,似在揣測宸妃今日來此的目的。
宸妃勾脣一笑,看了一眼仍舊怔愣的冷清熒,輕笑道:“三公主都長這麼大了,還真是個美人呢,怪不得曹婉儀不捨得將三公主嫁入南國呢!”
曹婉儀心一沉,宸妃果然是來興師問罪了!
曹婉儀以前身份低微,與宸妃沒什麼接觸,卻知道這宸妃是個眥睚必報的性子,看來今日她就是來找麻煩的。
曹婉儀直起了身子,微垂眼眸,開口道:“嬪妾蒲柳之姿,自是比不得宸妃娘娘,如今七公主可以繼續留在娘娘身邊盡孝,娘娘應該很是欣慰了吧!”
曹婉儀的語氣難掩酸意,若不是宸妃橫插一手,她的清熒哪裡用得着遠嫁南國啊!
宸妃輕笑一聲,嘲諷的勾起嘴角,“自古以來,和親都要按照長幼順序,既然三公主是姐妹中最大的,本就應該由她來,豈有讓妹妹代勞的?”
“宸妃娘娘是站着說話不腰疼,難道你會捨得讓七公主去和親嗎?”曹婉儀幽怨的看着宸妃,心裡滿是恨意。
“自然捨不得!可若是七公主是最年長的,又一直沒定下婚事,本宮便是不捨,也不會將禍事推給別人!”宸妃長眉微挑,冷笑說道。
不等曹婉儀反駁,宸妃勾了勾脣,似笑非笑的看着曹婉儀,“要麼說人算不如天算呢,曹婉儀一直希望三公主能高嫁,將婚事一拖再拖,不過也正是這樣才免了本宮與落兒母女分離,如此這般本宮還真要來道一聲謝呢!”
曹婉儀被氣得渾身發抖,她何嘗不後悔,當初歐陽皇后提過殷鈺之後,她便一直盼着自己的女兒成爲錦陽侯夫人,便是一直受挫也從未放棄過,生生耽擱了冷清熒的婚事。
這也是曹婉儀心中最後悔的事,若是如此她倒寧願讓冷清熒嫁的像冷清萱一樣,也好過萬里之隔。
“宸妃娘娘今日莫非就是來羞辱我們的?”曹婉儀咬着嘴脣恨恨說道。
宸妃勾了勾脣,緩緩起身,笑望着曹婉儀,柔柔說道:“自然不是……”
她蓮步輕移,款款走到曹婉儀面前,冷豔的臉上牽起了一抹諷刺殘忍的笑,她微微貼近曹婉儀的耳邊,輕輕開口,“你險些害的我們母女離散,你覺得這個仇本宮會放下嗎……”
曹婉儀滿臉驚慌,然而還未等她挪動腳步,宸妃已從曹婉儀的發上拔出了一支髮簪,曹婉儀嚇得閉上了眼,只以爲宸妃是要殺了自己。
誰知下一瞬,她的手裡竟是被人塞入了一個溼漉漉的東西,她睜眼一看,嚇得立刻將手上的東西扔了出去。
那正是她頭上的髮簪,可是上面卻沾滿了鮮血,曹婉儀茫然的看着宸妃,只見宸妃的手臂上鮮血如注,她的紅脣卻是高高揚起,那雙眸子更是冷的嚇人。
“來人啊!有人行刺宸妃娘娘!”逆雪高聲喊道,門外傳來陣陣腳步聲。
宸妃淺淺勾脣,冷冷的看着曹婉儀,聲音幽冷,“別人傷我一指,我斷她人一臂,你敢動我的落兒,便拿命來償吧!”
曹婉儀嚇得臉色鉅變,門外已經有侍衛衝了進來,將宸妃護在身後。
曹婉儀急於辯解,可她的雙手上全是鮮血,地上還躺着她的金簪,而宸妃則是臉色泛白的倒在了逆雪的懷裡,這一幕任誰去看都是曹婉儀刺殺宸妃未遂。
“不是我,是她……”
然而沒有人聽曹婉儀的辯解,侍衛仍舊守在宸妃身前,流風跑着去傳太醫,可楚帝到的卻是比太醫還要快。
楚帝本是剛剛下朝,正要去看望宸妃,卻正遇見慌忙奔跑的流風,楚帝詢問之後便立刻大步趕來。
一進殿內便看見地上帶血的金簪,他一眼未看曹婉儀,只怒吼道:“宸妃娘娘呢?”
得知宸妃在裡間,已經不再年輕的楚帝卻是步伐穩健,幾個躍步就趕到了內間,只見宸妃臉色蒼白的坐在椅上,還有點點鮮血順着她的指尖滴滴滾落。
楚帝驚懼,要將宸妃抱到曹婉儀的牀榻上,宸妃卻是有氣無力的咬牙道:“我不要去別人的牀榻上,死也不要!”
楚帝急得直轉圈,可他也深知宸妃的性子,知道她說一不二,便對外怒聲吼道:“太醫呢?太醫怎麼還不到!”
他撩開宸妃的衣袖,只見那傷口有兩寸長,皮肉翻卷,鮮血直流,看起來觸目驚心。
楚帝的眸色紅了一分,好像有鮮血揉進了他的眼睛一般。
太醫院一聽是宸妃有事,一同派了三位太醫來,在楚帝那恍若刀子般的眼神注視下,三名太醫終是頂着巨大的壓力將傷口包紮好了。
因爲傷口很深,在清理傷口的時候,宸妃痛的皺起了眉,宸妃每皺一下眉,楚帝就想上前踢開那些無用的太醫,可看到宸妃的傷口,便只好忍耐住了心中的暴怒。
曹婉儀在外面哭訴不止,一直在喊着冤枉,氣得楚帝對外咆哮道:“誰若再發出聲音,朕便砍了他!”
曹婉儀的哭聲戛然而止,直到御醫處理好了宸妃的傷口,楚帝才厲聲問道:“宸妃的傷處嚴重嗎?可需要注意些什麼?會不會留下疤痕?”
“娘娘的傷口很深,險些就劃傷了筋脈,不過只要娘娘最近好好養傷,不要扯到傷口就無事了!
最近也不要讓傷口碰到水,至於疤痕,臣記得宮裡還有貢品生肌膏,屆時多用一些應該就不會留疤了!”
御醫小心翼翼的回答着,生怕哪句話觸到了楚帝的黴頭。
楚帝立刻吩咐道:“來人,將宮裡所有的生肌膏都送到宸妃宮裡!”
轉而又對御醫吩咐道:“朕看宸妃流了很多血,臉色又如此白,是不是該喝些補血的湯藥?”
“陛下放心,臣等這便去給娘娘準備藥方!”
楚帝一揮手,那些御醫趕緊退下,楚帝心疼的看着宸妃,柔聲嘆氣道:“你不在宮裡好好歇着,跑來這裡做什麼,如今還受了傷,你是想心疼死我嗎?”
“哼!若不是她,我的落兒怎麼會險些嫁去南國,她敢算計我的落兒,我自是要來此處羞辱她一番!
誰曾想,我的身手倒是退步了,若是十年以前,還指不定是誰受傷呢!”
宸妃臉色蒼白無血,可偏偏說出的話仍是傲慢,楚帝心中無奈,可也深知這就是宸妃的性子,當真是對她又憐又氣。
韋喜德走進內殿,看了宸妃一眼,輕聲開口道:“陛下,三公主和曹婉儀皆在喊冤,您可要去看看?”
“她們還敢喊冤,朕倒要聽聽她們能說出什麼來!”楚帝怒不可遏,甩袖離開。
宸妃勾起嘴角看着韋喜德,似笑非笑的說道:“十年前韋公公還是個小太監呢,如今竟是一躍成了皇宮總管,韋公公還真是能幹!”
“娘娘謬讚,一切都要仰仗陛下的信賴!”韋喜德淡笑答道,與宸妃福了一禮,才躬身離開。
宸妃冷笑一聲,十年前她們玉府滿門覆滅,卻有多少人踩着玉府的累累白骨走上了高位。
如今既然她回來了,便要將那些人重新拉回地獄!
宸妃閉目養神,絲毫不在意外面的動靜,外面隱隱有曹婉儀尖銳的哭聲,可也只是一瞬,便再無動靜,宸妃也是真的累了,竟是昏沉沉睡了。
直到感覺到周圍的動靜,宸妃才發現自己被楚帝抱在懷裡,而楚帝正抱着她一步步穩穩的走着。
“陛下,你這做什麼,快放我下來!”宸妃掙扎着想要起身,楚帝卻只低低的說了聲,“別動!”
“我以前便說過,會抱着你一直走下去,即便你我都老了,我也會一如既往……”
楚帝深情繾綣,宸妃縮在楚帝的懷裡,臉上卻是露出了輕蔑嘲諷的笑。
這些話,十年前的她深信不疑,可對於現在的她來說還真是可笑至極。
“你是老了,我可沒有!”宸妃明明有氣無力,卻還是用話刺着楚帝。
楚帝只是爽朗一笑,無奈道:“世上敢如此說我的,也就只有你了!”
宸妃抿嘴不語,過了一會兒纔開口道:“曹婉儀和三公主是如何說的?”
楚帝的眸色深了一瞬,冷哼一聲說道:“那個賤婦居然敢說是你劃傷了自己,然後嫁禍給她,最可恨的是清熒居然幫着她做僞證!”
“人之常情,曹婉儀是三公主的生母,這樣也無可厚非,若是落兒也肯與我親近便好了……”宸妃語氣落寞,楚帝心中也是愧疚悔恨。
這麼多年他從未對清落盡過半分的責任,甚是還一度不想看見她,真是辜負了婉和的苦心。
“清落是個好孩子,以後我們可以好好補償她,她會想清楚的,也會與你親近的!”楚帝出言安撫道。
宸妃仍是神色落寞,楚帝不想看她如此神傷,便開口道:“我賜了曹婉儀毒酒一杯,清熒也被我看管起來安心待嫁,以後不會有人再找你麻煩的!”
“你殺了她?”宸妃故作驚訝,有些茫然的看着楚帝。
楚帝眉目鬱結,冷聲道:“她敢傷你,我沒有將她凌遲便已是厚待!”
宸妃蹙眉輕喃道:“其實沒有必要這樣,等我傷好了,也去劃她一下就好,用不着處死她呀……”
楚帝失笑,看着懷裡蹙眉不展的宸妃,搖頭笑道:“你還是老樣子,看起來最會記仇,實則卻又最是心軟。
她今日敢傷你冤你,誰知明日會如何對你,我賭不起,不能讓你有任何的危險!”
他好不容易找回了愛人,如何捨得讓她有危險。
宸妃貼在楚帝的心口,聽着那顆心在有力的跳動,她的眼中便泛起了一抹陰冷的光。
她再不是曾經的玉婉和,這宮裡從來都不需要心軟!
以前她深愛着這個男人,處處爲他着想,可現在他不過是她復仇的工具!
“算你有良心吧……”
宸妃淡淡開口,可這話在楚帝耳中便是軟噥的情話,很是受用。
“你還是放我下來吧,你看你氣息都不勻了!”
“那怎麼行,我此時若是放你下來,以後豈不是讓你隨便來笑我?”
兩人言笑晏晏,看似親密無間,宛若兩個最普通不過的相愛男女,可他們之間的溝壑卻只有自己才能明白。
雲曦此時正在德彰宮內陪殷太后說話,殷太后的病只是急火攻心,如今冷清落的事得以解決,殷太后的病也好了大半。
冷清落在牀前端茶遞藥,看着殷太后有些消瘦的面頰,心疼的落淚,“都是我沒用,害的皇祖母爲了我操心,都怪我,都怪我!”
“你若是真的有心啊,以後就學聰明點,哀家也就不用操心你的事了!”殷太后一邊給冷清落擦着眼淚,一邊笑罵道。
雲曦見兩人如此,也欣慰的勾了勾嘴角,這時曹婉儀宮裡的事情傳了回來。
冷清落一怔,下意識的想要詢問,中途卻是抿緊嘴巴,不再言語。
雲曦看見了冷清落的神色變化,便開口問道:“那宸妃娘娘的傷勢嚴重嗎?現在可已治癒?”
金嬤嬤笑着答道:“世子妃放心,宸妃娘娘的傷不甚嚴重,御醫也說好好修養段時間就能好了!
宸妃娘娘還派人來傳話,說今日本是應該來看看世子妃,卻沒想到出了這樣的事,等娘娘傷好了,定要好好宴請世子妃!”
雲曦笑着謝過,她側眸看向冷清落,見冷清落眉頭鬆動,似是放下了心。
雲曦心中無奈,清落最大的毛病就是嘴硬,明明很擔心很在意,卻偏偏要做出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
冷清落髮覺雲曦在看她,臉色一紅,低頭嘟囔道:“我那裡還有些好吃的蜜餞,我去給你們取……”
雲曦無奈失笑,殷太后看着冷清落的背影,嘆了一口氣,閉目說道:“宸妃果然也有長進了,居然這般快就開始回擊了,只怕這宮裡以後不會安穩了!”
“皇祖母的意思是,這次是宸妃娘娘……”雲曦不由驚詫,難道這一切竟是她的苦肉計?
殷太后搖頭笑笑,緩緩睜眼,眼中皆是一片沉寂,“宸妃一直都是聰明的,可她的心不夠狠,看來這十年卻將她磨礪的很好,終於變成一把鋒利的匕首了。
罷了,哀家也不想管了,玉家的上百條人命自是需要鮮血祭奠,那是楚國欠她的,一切隨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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