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凌洄喜歡結交金陵城中年輕有爲的公子,這日得了楚帝的允許,便在靠近前宮的一間暖閣裡宴請這些年輕公子,衆人飲茶作詩,探討民生,楚帝遠遠看了一眼,很是滿意,也沒有過去打擾。
可本是一件好事,沒過多一會兒楚帝便大發雷霆了。
原是楚帝和宸妃在宮中散步,卻正撞見九公主冷清菲與一個公子拉拉扯扯,十分不成體統,冷清菲的衣袖寬大,露出了一段如藕的玉臂。
那公子有些不安,似乎一直在推拒着冷清菲,可冷清菲卻柔弱無骨,一直往那公子的懷裡靠,甚至連脖頸和肩膀都露了出來。
楚帝氣勢洶洶的要上前,宸妃卻是拉住了楚帝,柔聲勸道:“陛下此時過去,九公主豈不羞憤欲死?先讓兩個宮女把他們拉開,有事回去再說吧!”
“你看那個逆女,看她像什麼樣子!”楚帝氣得渾身發抖,恨不得上去扇她兩個巴掌。
“陛下息怒,您可不能氣壞了身子!臣妾看不如將九公主帶去母后處吧,也免得湘妃難做!”宸妃輕輕的撫摸着楚帝的後背,細聲軟語的勸慰着。
楚帝握住了宸妃的手,動容的說道:“這宮裡只有你是真心爲我的,就按你說的做吧!”
宸妃看了一眼冷清菲,冷冷的勾起嘴脣,清落的仇她怎能不報!
德彰宮裡,楚帝和殷太后都臉色陰沉的坐在主位,冷清菲的衣衫有些不整,瘦弱的身子跪在殿中,驚懼的不停顫抖着。
“你貴爲公主,竟是恬不知恥,虧得朕往日裡這般疼愛你,你真是……”楚帝被氣得說不出來,他一向疼愛這個小女兒,覺得她天真爛漫,既然若不是親眼所見,他是如何也不會相信冷清菲會如此不知廉恥。
冷清菲的臉上全是淚水,她是冤枉的,可是她又不知道該如何分辨,因爲她也記得她是如何拉扯那個公子,如何靠在他的懷裡……
可她當時只覺得頭昏腦漲,就是想讓人抱着自己……
冷清菲突然神色一凝,擡頭看着靜坐一旁的宸妃,是她!一定是她在害自己!
“父皇!您聽兒臣解釋,兒臣怎麼會出這樣的事情,是有人在故意害兒臣啊!
兒臣貴爲公主,怎麼會不知廉恥的去勾引外男,況且那個男人兒臣都不認識啊!”
冷清菲泣淚如雨,讓人不由憐惜,楚帝蹙了蹙眉,皺眉不語。
這是湘妃也聞訊趕來,她已經聽聞了此事,一進殿便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梨花帶雨的說道:“陛下,菲兒是您看着長大的,她一直單純乖巧,怎麼會做這樣的事情?
她貴爲公主,又有您的疼愛,什麼樣的夫婿找不到,她何至於這般作踐自己?”
楚帝看着柔弱無助的母女兩人,心裡也有些動搖,冷清菲一直很乖巧,的確不像做出這種事的人。
湘妃見楚帝眉頭鬆動,連忙跪爬到楚帝腳邊,拉扯着楚帝的裙襬說道:“陛下,臣妾無德無能,卻被陛下信任代理六宮。
可臣妾畢竟不是皇后,這樣只會招人怨恨嫉妒,求陛下免了對臣妾的恩賜吧,臣妾只想和洄兒菲兒好好的陪在您身邊啊!”
湘妃這一番示弱的確很有成效,湘妃這些話成功的將楚帝的注意引到了後宮之爭上。
一直沉默不語的宸妃卻是突然笑了起來,她坐在椅上,微微頷首,那雙上挑的明豔眼眸中浮現了一絲自嘲和可笑。
“湘妃不如將話挑明瞭說,今日是我在陷害你們母女,是我故意設了一個局,又碰巧讓陛下看到,我便是那個居心不良之人!”
宸妃說話時總是鋒芒畢露,冷的仿若能將人冰凍。
“我沒這麼說,宸妃多心了!”湘妃語氣淡漠,雖是否認了,可分明一副就是如此的樣子。
“父皇,這世上哪有那麼巧的事情?菲兒今日失態,便被父皇撞見,菲兒真是百口莫辯啊!”冷清菲掩面嚶嚶的哭了起來,楚帝的眸光卻有些冷了。
宸妃倏然起身,華麗的裙襬垂落地上,她居高臨下的看着湘妃母女兩人,又看了一眼楚帝,神色淡漠至極,“我是個外人,所以一直沒有開口,可沒想到就算如此還是惹人厭嫌!
這裡就交給陛下處理吧,我累了,要回去歇着了!”
還是一樣的高傲,甚是無禮,可楚帝卻覺得她今日的背影如此熟悉,似乎十多年前也是如此。
她明明傷心委屈,卻偏偏一句話都不肯解釋,只毅然決然的轉身離開,就連隻言片語都懶得浪費。
楚帝看着哽咽不止的母女兩人,撥開了湘妃的手,聲音冷而輕,“今日的宴會是洄兒主動提及的,也是朕主動讓宸妃陪着朕散步的,當時那裡也只有清菲和那個男子兩人,你們還想怪誰呢?”
湘妃心中大驚,楚帝這是不相信她們了?
湘妃還想說什麼,殷太后終是開口了,“整日吵吵吵,真是煩死了!是自願還是被被迫找個御醫一查便知,何必在這裡浪費脣舌!”
殷太后早就喚了御醫來,御醫給冷清菲探了脈,說她身體並無異常。
冷清菲身體一僵,指着御醫便吼道:“這不可能!你在說謊!”
“夠了!”殷太后狠狠的拍了一下桌案,沉聲說道:“你是不是還想說哀家在陷害你啊?
若是你身子有恙,還能說是被人算計,可你這中氣十足的,若是你不願怎麼不喊人去幫你?”
楚帝失望的看着冷清菲,一陣疲累感襲來,“母后,這件事便勞煩您來處理吧!”
殷太后點了點頭,“這裡便不用你操心了,你又要操心國事,又要操心後宮,身體怎麼受得了?”
殷太后看了湘妃一眼,冷哼一聲道:“連自己的女兒都管不好,怎麼去管理後宮?
陛下,依哀家看還是不要讓湘妃代理六宮了,宸妃不方便,交給端妃也好。
她雖是犯過一些錯,但以前的後宮總歸還算安穩,哪裡像現在事情不斷!”
楚帝想到那侯啓的事情就更是惱火,居然讓外男正大光明的進了後宮,這分明就是湘妃管理不善。
“端妃之前犯了大錯,若不是看在太子的面子上,朕都想將她關進冷宮!後宮便交給宸妃打理吧,也沒什麼不方便的!”
楚帝之前的確沒想過將後宮大權交給宸妃,十年前的事情始終是他心裡的疙瘩。
他喜歡宸妃是真,可帝王要始終保持一顆清醒的頭腦。
可想到她今日受了委屈卻是什麼都不肯分辯,想到她勸自己不要衝動,要給冷清菲留些顏面,他對她便無比的心疼憐惜。
湘妃愣住了,眼中的淚水也凝在了眸中,她不可置信的看着楚帝,聲音哀慼的說道:“陛下,您難道就這麼不相信臣妾和菲兒嗎,我們……”
“不要再說了!”楚帝站起身,冷冷的看了湘妃一眼,開口道:“朕試過相信你們,可你們着實太讓朕失望,宸妃性子的確不好,可她從不會說謊,她做了便敢認!”
“這裡便交給母后吧,兒臣先行告退了!”
楚帝說完便大步離去,他還要好好去安慰婉清一番!
湘妃兩人臉色慘白,身體癱軟,殷太后淡漠的看了一眼,這宮裡的人若是存了害人之心,或早或晚終會報應到自己身上,只可惜有太多的人想不通……
……
芙蓉閣中,雲曦聽聞了宮裡的消息,不免有些吃驚,“皇祖母做主將冷清菲下嫁給了那個男子?”
宸妃奪了六宮的大權雲曦都沒有這般吃驚,可湘妃怎麼會甘心將冷清菲嫁給一個寒門子弟?
冷凌洄爲了拉攏人心,宴請的人不僅有世家大族,還有些科舉成績優異的寒門子弟,而那日與冷清菲拉扯的便是一個寒門書生。
“湘妃自是不願,皇祖母只說既然九公主動了春心,繼續留着也是個麻煩,看那男子相貌不錯,便做主定下了兩人的親事。
而且陛下也同意了,湘妃再怎麼鬧也是於事無補,姨母也算是以彼之道還施彼身了。”
冷凌澈見雲曦一直抱着團團,擔心累到她,便伸手接過了團團,將他抱在了懷裡。
團團擡着小腦袋看着冷凌澈,他有些不安分的扭動着身體,冷凌澈的懷裡沒有云曦軟,也沒有云曦暖,團團還是更喜歡待在母親的懷裡,揮着手臂便要雲曦抱抱。
冷凌澈卻偏偏不讓他如願,反是將他抱得更遠了,“如今你也八個多月了,怎麼還如此粘人,你又不是女娃,怎能這般嬌生慣養?”
雲曦不禁失笑,冷凌澈此時說的這番話只怕團團一句都聽不懂,可冷凌澈卻又偏偏如此一本正經,這父子兩人還真是有趣。
團團雖是聽不懂,卻也感覺到了父親的態度沒有母親溫和,更加劇烈的掙扎,還咧着嘴帶着哭腔哼唧着。
“哭也沒有用,怎麼可能事事順着你?”冷凌澈決心拗着他,硬是不讓他去找雲曦。
團團掙扎不過,終是咧着嘴“哇”的一聲大哭了起來,一顆顆的眼淚瞬間滑落出來,哭的好不傷心。
雲曦心疼了,正想上前,團團淚眼朦朧的看着雲曦,伸着手哇哇哭道:“釀……釀……”
雲曦和冷凌澈都一愣,“夫君,你有沒有聽到團團說話,他是不是再喊娘?”
團團還拼命的掙扎着,因爲哭泣,嘴裡含糊不清的喊着“釀”。
雲曦連忙上前將團團抱在懷裡,團團立刻摟住了雲曦的脖子,哭聲雖停,卻還委屈的抽着鼻子,奶聲奶氣的在雲曦耳邊嘟囔着:“釀……”
“團團真的會說話了!他會喊娘了!”雖然發音不標準,但還是讓雲曦十分歡喜。
冷凌澈也沒想到團團竟然會說話了,便走到團團身邊,指着自己道:“叫父親!”
團團卻是別過臉去,不肯理會冷凌澈,冷凌澈無奈一笑,沒想到這小子居然還記仇了!
這件事不知怎麼被錦安王知曉了,當日便在府中大擺宴席,所有的下人都得了賞賜,全府上下都喜氣洋洋的,只盼着團團早日喊上一聲祖父,因爲那個時候他們得到的賞賜會更多。
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飯,奶孃們將團團和康兒放在牀上玩鬧,兩個奶娃娃撅着屁股在牀上不知道鼓搗着什麼,大人們則是都面含笑意坐在一起用膳。
錦安王看着飯桌周圍的兒孫,又看了看牀榻上兩個胖乎乎的大孫子,一直冷肅的臉上也浮現了淡淡的笑意,隨即卻又轉而一片哀愁。
這樣的安逸不知道會持續多久,這金陵的現狀又能維持多長時間?
爲了他的孫子們,他也一定會守住錦安王府,他上半生活的糊里糊塗的,下半生他要爲了自己而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