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上那邊用過早膳,王爺就和先生、納蘭坐着府上的馬車往琉璃廠這邊來了。車上還拉了兩張華麗板,是專門用來給布莊夥計量布用的,昨晚忘了跟雲兒說。
納蘭是負責趕車的,能跟在王爺身邊當差,是所有的侍衛親兵嚮往的。並不是因爲想得到王爺的賞賜,是能得到歷練。
王爺跟田亮說:“這是咱們第一次送貨,要跟陳少爺見個面。哪有當東家的連個面都不見的?再給陳少爺拿兩張華麗板,讓他支起一個案子好裁布。咱們買回來的布匹幅面普遍很寬,化纖布也很結實,不能用手撕。到時候你來教給陳少爺怎麼量、裁異域的布匹。咱們還得給琉璃廠玉龍紙行的周掌櫃送去一些玻璃器皿、玻璃擺件和其它藝術品,那些東西肯定不能在納蘭東貴的店裡賣,也不能在玉龍布莊出售,雖然不是古董也算得上是很珍奇的物件。”
“行,屬下把陳先生的禮物送過去之後就給周掌櫃的送玻璃產品。”
“這以後你要操心的事還不少呢。經商也是對咱們的歷練。”
“王爺放心,屬下一定會盡力的。”
王爺在田亮肩上輕輕地拍了拍,語重心長地說:“以後啊你這肩上的擔子可是夠重的,都是很瑣碎的事,要學會當管家知道嗎?”
“王爺儘管吩咐屬下就是。”
王爺很滿意田亮的態度,不住地點頭。
田亮出面買的這套宅子是典型的北京民居四合院的格局,大門是五間大小的倒座門房,過道佔了一間房子大小,東西各兩間門房。大門很緊湊,外表看沒有任何特色,但是房子不是很陳舊,花了二百兩銀子。裡面的正房是五間,坐北朝南。兩面東西廂房也是各五間,形成一個正方形的格局,院子不算小,放下兩掛兩匹馬的大車還很寬綽。後面還有一進小院,北房五間,廂房東西各三間。應該是這家房主家裡的下人住房。院裡有一棵很高大的槐樹,樹下有一口井和一個碾盤。王爺買這套房子除了用來倒騰貨物,還有在可能府上突然遭到以外變故的時候,給能逃命的兒女一個棲身之地。畢竟孩子是無辜的,不過是這麼個想法,多少年之後的事誰能預料到呢?
其實其他王府也都有府上發生突然變故後萬一女人孩子僥倖逃命,總得有個落腳之處。算是“狡兔三窟。”的一窟吧,
這個普通民宅的存在只有王爺、福晉、雲兒和田亮知道。先生和納蘭都不知道。
第二天一大早,王爺和先生、納蘭幾個人穿着便服到前門大街陳瑞謙的布莊來了。王爺、先生坐的是帶篷的馬車,由納蘭趕車;載有布匹的馬車由田亮趕着和王爺匯合。第一次送布匹雲兒沒敢多拿,只有四匹。異域的布匹都是論米賣的,一匹就是一百米三百尺。因爲幅面寬,每匹布就是一個長長的布卷。外面的包裝有布料的,也有很厚的塑膜的。這四匹布其中有兩匹是大清也有的麻花布,就是就是藍底帶白花的那種,但是幅面卻比大清的麻花布寬多了,一米五,也就是四尺半;還有一種是純棉平紋花布,專門用來給年輕女人做棉襖面兒的,紅底帶小**花,很鮮豔。另一種是化纖布,是深顏色的滌棉綢。帶方格圖案或者是點子圖案的,很薄很滑爽,是專門用來做棉褲褲面的;還有一匹是東北大花布,專門做被面的。滌棉綢和東北大花布不分老少都能用,都是一米五的幅面,是大清布匹的兩倍半寬。一匹一百米,就是三百尺,所以每個布卷都很沉重,一個人扛一匹有點費勁。寬面布的優點是好裁,不用太多的拼接。這一點一定是會受到家庭主婦們歡迎的。
和布匹同時送來的還有兩塊華麗板,上面有一層帶花紋的漆面,這樣就不會刮壞布匹,尤其是綢緞最怕有毛刺的東西。
陳瑞謙是先生的親侄子,陳放將軍的庶出兒子。這是一個讀書人出身的儒商,一臉的書卷氣。相貌清秀,舉止文雅,態度謙和,一看就是個脾氣溫和的人。年紀三十歲剛出頭,身材適中、身體健康。
見到叔叔喜出望外,從布莊裡匆匆迎了出來。自從叔叔進了王府,就不怎麼走動了。當陳先生在田亮和納蘭的攙扶下下車的時候,就要給叔叔磕頭見禮,先生忙低聲說:“王爺也來了,先給王爺行禮。不要稱呼王爺,只叫福二爺便是。”
瑞謙點頭說:“知道了。”
“這不是福二爺嗎?不知大駕降臨有失遠迎啊。”瑞謙見到王爺就要跪下去。
“陳少爺不可如此,論輩分您還是我的內兄呢。”王爺趕緊扶住瑞謙不讓跪,還說了句笑話。
瑞謙忙抱拳施禮:“不敢、不敢,福二爺請,叔叔請!”
王爺同樣抱拳回禮:“陳少爺請。”
“大張,趕緊給幾位貴客上茶。幾位請到後屋坐!”
王爺幾人被瑞謙少爺請進後屋,這裡是結賬、招待客人的地方。
夥計大張是瑞謙最信得過的人,憨厚、質樸,身材高大。他曾經跟隨過少爺送雲兒出嫁,所以認識王爺,給王爺抱拳施禮,很小心謹慎地給王爺和陳先生斟上茶就退下去了。田亮、納蘭是侍衛,沒有座位,站在王爺身後。
先生壓低聲音給侄子介紹說:“這兩位你也見過的,這是田侍衛、這是納蘭侍衛。”
田亮和納蘭穿的都是便衣,是練武人的打扮。抱拳施禮道:“陳少爺好。”
“二位好。”陳瑞謙知道這兩位是王爺的貼身護衛,是有官品的人,也同樣抱拳施禮給田亮和納蘭問好。
王爺打量着這個字號爲“玉龍布莊”的小小店鋪,麻雀雖小五臟俱全。收拾得乾乾淨淨,清清爽爽,櫃檯上、貨架上的布匹擺放得整整齊齊。以棉布爲主,兼營綢緞和土布。正面櫃檯都是棉布,左側是綢緞、右側是土布,正面的棉布櫃檯比兩側要長一些,有兩名夥計負責經營布匹,兩側各一名夥計,大張就在正面櫃檯。店裡還有一位賬房先生,加上陳瑞謙,布莊總共六個人。地中間還算寬綽,可以擺下兩張華麗板。
賓主落座之後王爺就說了:“不好意思啊,給陳掌櫃的添麻煩來了。”
“王爺您太客氣了,不是您給在下添麻煩,是在下店裡的小點增加了布匹的品種,生意自然會好。怎麼不見布匹?”
“陳掌櫃的夥計正在從車上往下搬。”正說着,布莊裡的兩個夥計就把布匹擡進了後屋。瑞謙一看就高興了,誇讚道:“太好了、太好了,王爺送來的布匹居然有這麼寬的幅面。在下長這麼大還沒見過呢。”說着用手仔細地摸了摸布匹,驚喜地說,“這麼細膩,這可是上好的細布啊。也不知道這一大卷是多少,就是看着夥計們扛着有點費勁。”
王爺笑着看向田亮:“你來給陳少爺詳細介紹?”
田亮抱拳一禮,“嗻!屬下就給陳掌櫃的介紹一遍。陳掌櫃,屬下給您送來的布匹有三種四匹,幅面都是四尺五寸的寬窄。我們去的那個地方的布匹普遍都是幅面很寬,還有更寬的。一卷是一匹,三百尺的長度,這是異域那邊的習慣,他們叫米,一米是三尺,一匹是一百米三百尺。”
“怪不得,在下真是長了見識,布還有論米的,一匹三百尺。”
田亮繼續介紹:“這種布跟咱們大清的麻花布很類似,是純棉材料的,幅面四尺五寸,給年輕女人和女孩做褂子、裙子、圍裙、枕頭都好;這種紅底黃花的是給年輕女人和女孩做棉襖的,幅面也是四尺五寸;這種深顏色、比較薄滑的叫滌棉綢,是專門用來做棉褲的。棉褲外面一般都有罩褲,這樣穿的時候很滑很容易穿。這個單子是雲主子給三種布料定的價格,是根據那邊的價格換算的。那邊的錢跟大清的不一樣,要根據比率換算,您可以根據大清的實際情況,略做調整,還有一個問題要事先說明白,這種叫滌棉綢的布料是化纖產品,就是說它不是棉花紡織的,它的牢固程度要比純棉的高一些,就是說比較結實耐穿,不縮水、不掉色。但是也有缺點,就是怕熱,怕高溫。不能用開水燙,也不能在火爐或者火盆跟前烤,否則會嚴重縮水而變硬不能穿。”
瑞謙很奇怪地問道:“爲什麼會這樣?”
“就是因爲它是化纖材料的,化纖就是化學纖維的簡稱,優點是色彩鮮豔、質地柔軟、懸垂挺括、滑爽舒適。缺點是耐磨性、耐熱性、吸溼性、透氣性都比較差,遇熱容易變形,容易產生靜電。它可以製作各類服裝,但是檔次不高。換句話說就是價格比較便宜,很適合大清平民百姓穿用。正是如此,在用它做衣服的時候最好不用棉線、絲線或者刺繡。王爺已經帶來適合化纖布做衣服的滌綸線和錦綸線。這些種線的價格很便宜,也很耐用,因爲很細、很結實。”
田亮的話帶了不少異域的專業詞彙,陳瑞謙聽了一個大概明白。很是佩服田亮,幾句話就說清了。
王爺是有意歷練歷練田亮,讓他在人前多說話,好口才是管理型人才必須具備的長處。因爲田亮平時很少說話,也就是說比較沉悶。如果以後給他更高的位置、擔任更重的擔子,就不能在人前磕磕巴巴的,表達不清楚自己的意思。其實不是田亮不敢說話,是他在峨眉山的十幾年修道生活造就的。大山裡只有他和他的道家師父,除了練功,還要在山裡採藥,幾乎是跟外界不接觸,師徒兩個能有多少話要說?
下面就該談點具體的了,比方寬面布的量布方法,還有利潤分成的事,王爺還是讓田亮來說。
“陳掌櫃,我家王爺給您帶來兩塊裁布用的華麗板,兩面都有漆片,很光滑、不會刮布絲。您可以打一個比較適合夥計身高的木架,然後把華麗板架在上面。異域那邊的布匹幅面一般都是很寬的,如果您賣得好,還有更寬的。所有的布匹都不能用手扯,那樣容易扯斜了,就是因爲幅面寬,布料很結實。在給顧客量尺寸的時候,必須是兩位夥計大哥在布匹的兩邊一起量、一起裁,量好之後,把布料折過來和邊緣對齊,然後一位夥計給拉直布料另外一位用剪子這樣衝,不必一剪子一剪子的裁。”爲了更直觀地告訴裁布的夥計,田亮和納蘭給大家做了一個示範。
接着田亮給瑞謙說了一下利潤的問題。因爲是在後屋說話,比較隱秘,田亮告訴瑞謙,王爺不是自己做生意賺錢,是給國庫賺錢,幫助皇上度過經濟危機。所以在利潤裡面要有皇上的一份,經營者的一份和加工者的一份。經營者就是瑞謙這樣幫助王爺賣貨的人,加工者是府上的那些丫鬟婆子。田亮告訴瑞謙,王爺帶回來的貨物裡有一些原材料,原材料自然是比現成的貨物便宜,可以把布料做成成衣、圍裙、香囊荷包什麼的。就可以有布料和成衣的差價,這些丫鬟嬤嬤也能有點加工費。”
瑞謙是生意人,田亮這麼一說馬上就明白他是什麼意思了。非常佩服王爺的做法,歷朝歷代有幾位親王級別的人賺錢給皇上用啊?有幾位能想着下人的?
田亮介紹完了,王爺說話了:“也不知道陳少爺方便不方便就貿然給您把布送來了。我們現在還沒有店鋪,就是想在正式經商之前做個試驗,看看異域的貨物在大清能不能被大清的老百姓和各個階層的人所接受。如果是能賺錢,府上就把貴店當成一個代賣店,給陳掌櫃源源不斷地送貨。也不知道這個利潤是怎麼算的,陳少爺一定知道利潤在整個商業運作過程中能有多少。”
“王爺客氣了,您的布料拿給在下代賣,至少是您信得過在下,還給在下這裡增加了花色品種。在下一點本錢都不拿,也不用山南海北地出去進貨,就直接受益,哪裡有這樣的好事啊?能幫您代賣布匹三生有幸,在下不過舉手之勞,要什麼利潤啊?”
“哪能讓陳少爺白辛苦呢?不光是陳少爺,還有店裡的夥計都是要付出勞動的。經商的事我是門外漢,您看咱們這種經營方式怎麼分成?”
“看您說的,分什麼成兒啊?在下就是幫您代賣,您太客氣了。”
陳先生說:“你不要分成,福二爺也不好意思在你這裡代賣了。你經營布匹也好幾年了,多少利潤都心裡有數。”
“大概是一成的利。”
王爺說:“那您就留下兩成的利。您別急着拒絕,做生意我不懂,但是本錢是多少我心裡有數。這個布匹跟做手工還不一樣,布匹是現成的,不用加工,您這裡還有好幾位要跟着辛苦,一成利少了,就兩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