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晉既然答應了太后抽調府上的嬤嬤進宮授藝,就不能食言。但是進宮之前一定要好好盤算一下教什麼,教給她簡單的,可能會說瞧不起她,難度大一點的可能就會說是難爲她。還不能從府上給她們拿材料,拿慣了就會賴在身上。別看那些妃嬪們在太后、皇上面前唯唯諾諾的,在身份不如她們的人面前,恐怕就大不一樣了,難侍候着呢。
技藝的事還是跟雲兒商量商量,於是福晉帶着鄭嬤嬤來到飛雲樓,很虛心地向雲兒請教,因爲雲兒纔是教給大家技藝的人。雲兒也不推辭,跟福晉說了自己的看法:“雲兒覺得燙鑽肯定不能教,燙鑽要用電,要是把發電機帶去了,咱們可就吃不了兜着走,‘這麼好的東西給我們二百個’,咱們不就傻眼了?燒麥包、麻袋包也不行,宮裡沒有那麼多的花瓣,也沒有防腐劑,如果以後讓她們做這個,那就有數不清的麻煩。拼布也不行,她們怎麼出去買布頭?不行不行。誒?有了,咱們教給那些妃嬪娘娘鉤花吧,這算是個大技藝,工具簡單,雲兒可以供應鉤針,耗材就是白棉線,咱們大清的做活線就好。大清有賣的,只要有活兒做以後就有源源不斷的貨源,這個妃嬪們完全可以自行準備,價格也不是很高,她們都能承受,但是咱們的姑娘嬤嬤還沒有學,剛剛新學的能頂整勞力嗎?”
福晉就笑:“姐姐看可以,咱們也不說是新學的,現炒現賣,就是先學那麼一小步也比她們強。那就先把要進宮授課的人選好了就開始教課,你估計得多少天能教會?”
“三天吧,手腳靈活的估計兩天就差不多了。應該是經常進宮的人才好,不緊張也就不會說錯話,還得去個主子壓陣。”
“主子就姐姐擔任了,你有孩子吃奶不方便。姐姐也跟你學,算是一位教習嬤嬤,比較穩妥的是鄭姐姐和髻兒,劉姐姐在準備學廚藝呢。鬟兒那張嘴厭惡,不能讓她去,萬一惹禍就不好了。你這裡誰能去?都是沒進過宮的,宮裡規矩太大,就我們三個吧,你不會有想法?”
“雲兒很想給您磕頭感謝您高擡貴手呢。那就把鉤針找到開課吧,早一點學會早一點解脫。雲兒就覺得這事兒恐怕要虎頭蛇尾。”
“咱們教給她們了,就是兔子尾巴也不管,說不定那老太太根本就沒當回事,存心治當咱們呢。你找工具,姐姐回去了,回頭讓她們馬上就來。妹妹你說姐姐行嗎?”
“您有點自信好不好?鉤花比燙鑽簡單多了。”
“那姐姐就放心了,回頭見吧。”
“恭送福晉。”
福晉離開後,雲兒和魚兒水兒在西配樓的樓上找了一些適合鉤花的中細腈綸線和不鏽鋼鉤針。腈綸線是一把一把的,需要纏成線團。還有剪斷線頭的小剪子,還有裝線團的塑料筐。鉤花是最省工具的了,鉤出來的花還很好看。
“主子,奴婢們能跟着鄭嬤嬤她們一起學嗎?”魚兒問道。
“只要你們願意學就可以。你們去找林嬤嬤和水兒,還有月兒、蓮兒和蘭兒她們三個都來學,事先問問凌先生會不會鉤花,會的話也來一趟,幫我指導你們,不會就跟着學。”
凌娟和林嬤嬤來得很快,魚兒水兒等五名丫鬟也到了,前院的福晉和鄭嬤嬤、髻兒也來了,正好十個人。一問凌娟,她會鉤花,還給人鉤過手工呢,肯定是成手。
於是,趕緊纏線,爲開課做準備。
雲兒在自己的外間給首批學習鉤花的學員安排好座位就開始授課了。先由雲兒和凌娟分別鉤出來一圓一方兩朵花,倆人都是手腳麻利之人,只見鉤針翻飛,閃着光亮,不一會倆人的手上就出現了一朵圓圓的潔白花朵和四四方方的一朵花。
“嗚哇!這也太漂亮了吧?”魚兒第一個喊出聲。
福晉把雲兒手上的花兒拿在手裡翻過來掉過去仔細地看,心說這可是個大技藝,不管多難都要學會了。
以福晉爲首的十名學員的學習態度非常認真,陳教頭教得也認真,從最基礎的掛線開始,一步一步地示範着、教導着。鉤花和織毛衣一樣,沒有太大的技術含量,只要認真、專心地學會基礎針法,剩下的時間就是練習了。接受能力快的依次是魚兒、林嬤嬤、鄭嬤嬤、福晉、水兒、髻兒、月兒、蓮兒和靜兒、蘭兒和蕙兒。不過差距拉開的不是太大,第二天上午魚兒就鉤出來成品了,下午就有緊跟魚兒之後的,最晚的是在第三天上午就全部都能出成品了。這個成品就是圓花、方花都會鉤了。雲兒很欣慰:成績斐然!沒想到大清的女人這麼聰明。除了雲兒和凌娟,任何人都不知道這段時間裡,魚兒和水兒已經掌握了另一樣異域技藝——使用縫紉機。這個技藝似乎比鉤花還實用:大清的女人學習針黹是從小到大,一邊學、一邊用。而用縫紉機做活的時間就比一針一針手縫的要節省很多拉線的時間,不但平整,針腳還都一般大。
學會鉤花的人又練習了兩天,更熟悉了鉤針的針法,從開始的小辮都鉤得歪七扭八的,到可以不用想就能鉤出來主子和凌先生差不多大小的同樣花朵。第四天就由福晉帶着鄭嬤嬤和髻兒進宮了,其他學員繼續練習。
福晉以爲,皇上的女人一定是養尊處優習慣了不會願意學什麼鉤花。可是當她們帶着鉤針和少量的白線到慈寧宮給太后請安的時候,就發現,除了生病的、坐月子的,所有能到場的妃嬪都來了。
福晉知道,此時皇上後宮的女人是四十名,能到場的有三十名,三位教習嬤嬤正好每個人負責教授十個人。可是太后和蘇茉爾也要學,皇后更想學,那就由福晉負責幾位身份高的主子娘娘,重新劃分了一下責任,每個人負責十一位妃嬪。鄂妃自然是在福晉的教導之下,佟妃是福晉的堂妹,也是福晉的弟子。
在福晉回府“現炒現賣”的準備中,宮裡的這些妃嬪也在準備。蘇茉爾根據福晉派來的納蘭侍衛轉達,說讓各位娘娘準備些平時縫被子那種白線,這些妃嬪就按照太后的安排,統一把銀子交上來,讓內務府的人給買線。太后說:“瑞王府的二百名婦差都參與了瑞王爺的經商大業中來了,瑞王爺不白用她們,賺來的純利潤五成交給皇上,其餘五成有一成是給賣貨的人,他們叫經營者;其餘四成就是這些丫鬟、婆子的酬勞了。人家在做好自己份內的差事之後利用餘下的時間加工布藝、編織,是爲皇上的江山社稷做貢獻,你們是皇上的女人,責無旁貸地要參加。咱們內務府在正陽街有個鋪面,經營着織造局紡織出來的布匹,你們加工出來的產品也拿到那個鋪面去出售,賺了錢也按那個比例分成,不白用你們,多少也是個進項不是?”
都說皇上的女人有潑天的富貴,穿的是綾羅綢緞,吃的是山珍海味。其實不然,皇上的女人是分等級的,穿的好是一定的,那是皇家的臉面,吃的卻不是什麼山珍海味,當然也不錯,但是跟市井間傳聞的根本就不一樣了。現在是順治年間,大清立國的時間不是很長,皇上從盛京瀋陽遷都北京也就是十三四年的時間,根基根本就不穩。南方反清復明的呼聲還很高漲,經過戰亂的百姓都是很窮的,就是宮裡的皇太后也是緊衣縮食,把節省下來的銀子用在平定戰亂上,除非國宴招待各國使節,皇上的千秋節,還有犒賞歸來的將士,哪有頓頓的山珍海味?就連皇上的膳食也是很節省的,要不是第一位皇后奢侈、刁蠻,也不會被廢了後位。所以別看這些妃嬪們穿得光鮮,手裡卻沒有什麼做活的材料。除非每個月孃家來探望的時候給帶來一些做活的材料,家境不太好的妃嬪們手頭也是很緊的。能賺銀子誰不想參與?把這些女人聚攏到一起做活,是太后的明智之舉。
還是雲兒教給的套路,從最基本的針法教起。大清的做活線還是很不錯的,結實、耐用,就是顏色有點發黃,比不得福晉府上的異域白線,白裡發青,人家裡面加了漂白劑好不好?
各位妃嬪都是上三旗貴族家庭出身的人,從小就是千金大小姐。但是,這些女人卻沒有一個不會做針線的,還有琴棋書畫都來得的才女。但是這個鉤花是她們從來都沒接觸過的,每個人都是新鮮加興奮,幹勁十足,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每個人也都夠聰明伶俐、心靈手巧。只用三天的時間就能**鉤花了。鄂貴妃更是出彩,居然吩咐人在宮裡的染坊把白線染成紅、黃、藍、綠、紫、黑等多種顏色,選了適合太后年齡的色線,給太后鉤了一個套色的坎肩。用的是黃色加赭石、再加淺絳,然後黑色鉤邊,效果好極了。太后終於給了鄂妃一個好臉:“貴妃有心了,本宮很喜歡。”不光稱讚了鄂貴妃,還把坎肩穿上了。這對鄂妃來講是個極大的殊榮。可是其他的妃嬪卻嗤之以鼻。背地裡說:“小心馬匹拍到馬腿上!就她能顯擺……“
福晉和鄭嬤嬤、髻兒,完成了教習使命,在太后那裡得到了三百兩銀子的賞賜,凱旋迴府了。
府上的事有很多是福晉要做的,那裡有時間一直在宮裡耗着?她還記着王爺說的要她選出來翼然樓的教習嬤嬤呢。在雲兒到福晉房裡請安的時候就問了:“妹妹準備好給教習嬤嬤們開課了嗎?準備好了就按先前說的套路開課吧。”
“是,您說哪天開課就哪天。”
“妹妹是講課的夫子先生,還是妹妹說了算。”
“那就明天吧,雲兒把工具材料給各位教習嬤嬤準備好了,上午辰時中就開課。”
鬟兒的耳朵都快有兔子耳朵那麼長了,支楞着聽,聽來聽去福晉就沒提到自己的名字,一向抓尖的她急壞了,一下子跪在福晉面前,眼淚止不住流下來:“福晉,您不能把奴婢給落下呀!上次不是說好了奴婢跟劉嬤嬤換個兒的嗎?”
“說是說了,可是我怕你撂爪就忘,沒事就給雲主子找麻煩。”
“不會的、奴婢絕對不敢的!您也知道奴婢就喜歡弄那些精巧的小玩意兒,您要是把奴婢撇下來,奴婢活着有什麼意思了?”
“以死威脅我?好啊,那就當着大家的面兒表示你的凌雲之志,往桌子角上撞!”
“福晉!您一向仁善,就答應了奴婢嘛,求您了,答應奴婢好不好嘛!”撒嬌帶賣萌,就差驢打滾了。
“你不是一直看雲主子不順眼嗎?她配教給你做布藝嗎?”
“福晉!奴婢什麼時候看雲主子不順眼來着?上次您還說雲主子是奴婢的嬸孃婆婆呢。咱們大清最講孝道了,雲主子是長輩,哪能看着不順眼?最近幾天,奴婢看着雲主子又年輕又漂亮的,越看越喜歡……”
所有的人都沒忍住笑了起來。鄭嬤嬤說:“鬟兒這個蹄子是真沒治了,臉皮跟城牆一樣厚,最是沒羞沒臊了。趕緊滾起來吧,沒的打嘴現世。”
福晉知道,鬟兒這麼伏低做小還是第一次呢。但是她並不給鬟兒講情,就是要給她一個教訓。其實早就定好了劉嬤嬤跟她試菜,讓鬟兒知道什麼事都不是一帆風順的。
“行了行了,也不是我講課,你還是跟雲主子打滾撒嬌吧。”
一聽有門兒,鬟給趕緊來到雲兒面前磕頭道謝:“多謝雲主子,您老人家需要弟子做什麼弟子就做什麼。”
“鬟兒你這是做什麼?趕快起來,哎呀頭都磕破了,魚兒水兒你們趕緊拉住她!”
“雲主子您到底答應不答應啊?您不答應奴婢就磕死在這裡!”
“好了好了我答應就是。”
“多謝雲主子、多謝雲主子!”
福晉一擡手:“且慢!妹妹不可心太軟,鬟兒這丫頭能幹是能幹,腦子也不糠,就是不長記性。回頭跟你學技藝的時候又或說八道的,不能沒個約束。如果她在你那裡不聽吆喝,你就不能把她當成姐姐房裡的一等嬤嬤那麼恭敬着。該怎麼懲罰就怎麼懲罰。”
“是,雲兒記下了,如果鬟兒侄媳婦不聽吆喝,雲兒就罰她把嘎魯哈站出槽。”
福晉笑得最響了,眼淚都笑出來了。
說笑了一陣,福晉開始行駛當家主母的權力:“妹妹說府上總共是七片,鬟兒主動請纓,就擔任園子這一大片兒;林嬤嬤擔任東側蘇州宅子和四合院這一片,水兒擔任西側蘇州宅子和四合院這一片;飛雲樓和陳夫人這兩處算一片,由魚兒姑娘擔任;中路建築由鄭姐姐擔任;東西外府由髻兒擔任;桃子姐姐就教給大家做棉活兒;凌先生是客人,不給具體任務,就跟在雲妹妹身邊當助手。雲妹妹你看這麼分配可好?”
“很好很好,還是您胸有溝壑,馬上就給分配開了。”
“那就分頭準備,越早開課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