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嬤嬤,鬟兒已經注意好幾天了,後院往咱們翼然樓來送材料的都換了二等丫鬟。不知道魚兒水兒都幹什麼去了?”鬟兒跟鄭嬤嬤說了自己的懷疑。
“你這小蹄子,管的倒寬,管到人家飛雲樓去了。魚兒有了身子自然是不能服侍雲主子了;水兒一個人頂兩個人用,哪裡有空來送東西?誰送還不一樣?”
“理兒是這麼個理兒,她倆不來我就心裡沒底,萬一以後就沒人來給送東西了呢?”
“那就沒辦法了。東西是雲主子的,人家給就接着,不給也不能恬着臉去要。”
“所以我擔心以後材料用完了沒人送,不就不能幹活了?不幹活怎麼賺錢?”
“鬧半天是給你自己打算呢。”
安裝縫紉機的事到現在連福晉不知道,王爺就是到翼然樓歇息也沒提這個事。也許是忙忘了,也許是覺得沒到說的時候。教授布藝屬於雲兒的權限,有云兒這個能幹的也不用他操心,反正是那麼多的布匹布頭的,想怎麼鼓搗就怎麼鼓搗。
在魚兒水兒會操作了,雲兒和凌娟就給了她們足夠的布頭用來練習,然後自己做自己的事去了。也抽空經常到東側起居室關照、指導她們:“你們在做拼布的時候,不一定都是方形的,可以有菱形的、六角形的、八角形的。也可以用大小不等的布料拼小孩的衣服、褲子,還有咱們大清的男人出門經常用的褡褳、包袱皮兒什麼的,沒有人規定你非要做成大清的褡褳樣子,如果你能隨心所欲,做出來的布藝也會靈動活潑的。你們就試着用縫紉機給孩子做幾件衣服。布料有的是,你們喜歡什麼樣的就拿什麼樣的,但是隻限於兩個和凌姐姐三個人,不能讓大家都隨便用知道嗎?”
“是,奴婢們明白”。
“以後啊,做香包的時候,不用做一個一斷線,做出來一長串再剪開就省時間了。”
“對呀,還是主子想的周到。”
“好,你們就多練習,越熟練就越能運用自如。魚兒姐姐站起來活動活動,總坐着不行。你們兩個千萬小心,不要把手伸到機針下面。那樣會扎個透亮過兒,能疼死人的。渴了、餓了就自己到大廳裡的貨堆上去拿吃的。”
魚兒水兒一邊蹬着縫紉機一邊高興得心花怒放:會一針一針地縫就叫針黹了,看人家縫紉機做活,和跑路一樣快,絕對一般大的針腳!目前階段就是練手、練得熟熟兒的,嗚哇!太美了、太過癮了!做夢都沒想到能學到這麼大的技藝。
兩個人每天都處在亢奮狀態。被雲兒發覺,好頓訓斥:“學就學嘛,至於這麼興奮嗎?尤其是魚兒姐姐,你的心態要保持平和、愉快,才能對你肚子裡的寶寶有好處,老是這麼個亢奮狀態,好象打了雞血一樣就別做了!”
“對不起嘛主子,我們都是鄉巴佬,沒見過大世面,見到這麼多新奇的東西自然就……”魚兒嘟嘟噥噥地辯解。
“打住!還跟我強調理由?每天做兩三樣不許多做,”
“爲什麼呀?”
“預防精神病!”
魚兒水兒咯咯地笑。
魚兒和田亮、水兒和納蘭,這兩對夫妻忙到廢寢忘食,陳夫人的小廚房和雲兒的小廚房就把他們的飯菜給包了。蕊兒早就在爺爺奶奶這裡名正言順地就餐了,有的時候田亮納蘭就跟着王爺在一起用餐。經常是一家三口在三處吃飯,但是沒有落空吃不上飯的時候。
彩珠現在是處於絕對自由的狀態,福晉給她撥了兩個丫鬟服侍,這倆丫鬟對做布藝有着狂熱的熱情,雲主子發做活材料從來都是一律平等,粗使丫鬟和陪奉嬤嬤都是一樣的。所以做活的時候沒有任何人有自卑感。雖然田亮不怎麼到彩珠房裡過夜,她也很知足,起碼沒人虐待她、沒人嚇唬她,覺得心裡特別安穩。要是田總管(彩珠已經知道田亮是王府總管了)總是這麼冷淡她,她也覺得挺好的,只要這個位份一直保持着,就衣食無憂。再也不用惦記着將來的丈夫是個什麼樣兒,比宮裡那些小姐妹時刻擔心見不到明天的太陽的灰暗心情要好得多,彩珠很知道惜福。所以彩珠就悄悄地生活在這裡,儘量減輕自己的存在感,就在房裡和另外兩個小丫鬟做布藝。
其實,很多雙眼睛都在盯着彩珠。她是太后第一個賞賜給田亮的側室,漂亮、沉穩,安靜,從來不跟完顏爭奪什麼。如果她不是太后的眼線,很可能會成爲田亮的幫手。就是幫助田亮管理後院的人,能夠成爲魚兒信任的人。可是就是這樣的人才可能是太后的眼線!田亮已經知道她是太后的眼線了,但是她自己表態絕對不給太后提供不利府上的信息,田亮對她的信任度基本沒有。但是爲了穩住她,已經和她圓房。圓房以後就很少到她房裡去了,看看她是什麼態度。可好,一點怨氣都沒有,每天都是上午到煊王府當教習嬤嬤,下午在自己房裡做布藝。福晉派給她的兩個小丫鬟也說彩珠姨娘除了去煊王府教課就在自己房裡做活,輕易都不出房門。如果總是這樣當背景板,就很讓人省心了。可是一點消息都不給太后,很有可能成爲太后滅口的對象,消息還是要送的,就把府上姑娘嬤嬤做布藝的事寫成密信,交給逍遙店的那位太監眼線。所以現在的彩珠很是悠哉,沒有什麼壓力。
同是太后眼線的完顏?哈魯黛就不同了。她是很盡心盡力地蒐集太后想要的信息,可是就沒有一條能被採納的。比方看王爺跟什麼人接觸,王爺現在致力於園子的整體規劃,經常和幹粗話的蘇拉在一起到暖棚裡培育矮牽牛、一串紅和野菊花這樣能夠在數量多了的時候產生一種整體美的小型花卉,從暖棚裡出來以前移栽到很小的花盆裡然後是劃分土地,哪一塊種什麼花卉。還有移栽玫瑰、月季,再就是和養蜂的幾位蘇拉規劃明年的養蜂大業。沒有一條有造反的傾向。
花枝姑娘一直唯彩珠馬首是瞻,她也是煊王府的教習嬤嬤,作息時間和彩珠同步,倆人很有莫逆的傾向。
閒暇之餘,彩珠的心裡也是有點想法的。很有一種被遺棄的感覺:論相貌,在來王府的九百宮女中算是比較出挑的,論年齡也是雙十風華,如果是一年半年的冷落也還能熬得過去,可是如果一輩子都這樣,真是淒涼了。據她的觀察,田總管這個人並不是個冷情的,他和她的夫人、女兒從住處到公婆那裡用膳,一路上都是其樂融融、談笑風生的。彩珠知道,他不是不待見自己,是對太后硬塞給他側室很反感!
花枝也有同感。在慈寧宮服侍太后的時候,太后對自己宮裡的宮女要求相當嚴苛。花枝剛進宮的時候只有十三歲,位份低,體力活兒也多,白天累了一天,晚上還要當值,就是在門外站着,規規矩矩,晃一下都不行。花枝卻睡着了,摔倒了。結果被打了二十板子,還是看她年紀小。這二十板子打得她一個月都沒爬起來,才十三歲,還是個孩子呢。從此以後,她嘴上不說,臉上也不敢表現出來對太后的一絲不滿,但是心裡卻對她恨之入骨!甚至想過給太后下毒、弄個貓嚇死她,等等報復的辦法,但是都沒敢實施。後來也就只想着什麼時候離開那個金碧輝煌的地方。
現在花枝和彩珠基本上能做到互相信任了。他們也給太后送消息,卻沒有一條是王爺造反的、隱藏貨物的。實際上王爺也真沒有任何造反的跡象,做活的材料也都是從雲主子的大廳裡拿出來的。那麼些東西都是做活用的,藏起來幹嘛?也不是很值錢的!
她們只是在煊王府幹活的時候才能見到納蘭總管、莽格、巴特爾總管的側室們,也不敢問她們的丈夫對她們好不好。其實不用問,還不如自己三個,攤上一位好脾氣、心地善良的當家主母。聽說莽格總管的正室夫人也是從太后宮裡出來的,對妾室特別嚴苛。一點小事都得跟她請示,小道消息說總管夫人很是不待見她。
彩珠和花枝每天晚上都要在彩珠房裡做針線,打發寂寞。而完顏是到處串門,認識的人也多,似乎人緣兒還不錯。
田亮來到彩珠房裡是王爺給攆來的,說時間長了不到她們房裡會心生怨氣,有了怨氣就可能做傷害人的事。魚兒還懷着孩子呢。田亮就很“勇敢地”來了。看到花枝也在這裡,倆人在燈下做活兒,也沒往心裡去。花枝趕緊迴避了,田亮卻在花枝身後說:“我明天去你房裡。”花枝臉上紅了一片,答應着離開了。
“相公很累吧,妾給您打盆洗腳水。”
“好。”田亮在三位側室面前說話一向惜墨如金。看看丈夫沒有離開的跡象,彩珠就把牀鋪鋪好了,等丈夫洗完腳**安置。田亮洗腳、脫衣服、穿衣服的都不用人服侍,**以後就直奔主題。沒有纏綿的話語和喜歡不喜歡的態度,清洗過後就睡覺。雖然無趣了些,也比不來好的多。總歸是播種了就有產生小生命的希望。彩珠很想有個孩子,至少可以解除寂寞,生活也充滿希望。
跟花枝也這樣,並不因爲花枝是從慈寧宮太后身邊來的高看她一眼,也沒有什麼討厭的表情。
好歹是每個月都能光顧她們兩個幾次,去完顏房裡的次數卻是少之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