翼然樓的管事太監秦公公進來通傳,說是安親王福晉求見。
“趕緊請進來,以後她再來就不用通傳了,都是自家人。”福晉趕緊站起來,往門口迎去。
秦公公答應一聲把安親王福晉博爾濟吉特氏主僕三人帶到福晉的房門口,下去了。
“弟妹!趕快請進。”福晉親熱地拉着博爾濟吉特氏的手,把她讓進屋。
王爺也在,笑着站起來打招呼:“弟妹可是不常來的客人,趕緊坐下,髻兒姑娘上茶點。”
王爺的年齡比安親王大了七八歲,福晉比安親王福晉也大了七八歲,由於兩兄弟相處比較知近,福晉和這位太后的本家侄女相處也還不錯。一看她就身體不好,要不是臉上有薄薄的脂粉遮蓋着,臉色說不定有多難看呢。近年來她很少到府上來串門,肯定是有重大的事情。
剛剛坐穩寒暄了幾句,博爾濟吉特氏就站起身來到屋子中間給王爺、福晉跪下了:“二哥、二嫂,請你們幫幫我!”
“這是怎麼個話兒說的?趕快起來!你有什麼事儘管說,不要這樣,起來起來。”福晉最見不得這個。
安親王福晉說什麼也不肯起來,“我跪着說,你們不答應我就不起來。”
“你看你怎麼這麼執拗啊?有了犯難的事情我們能幫一定會幫。”
“二哥、二嫂,你們也知道,我的四個兒子全走了,他們那麼小,在那邊沒有一個人照顧,不日我就要找他們去了。”
說着泣不成聲。這樣悽慘的話語使福晉淚流滿面,哽咽着說:“弟妹,想開一點……”
“我也沒有什麼想不開的,他們生在這樣的家庭裡,恐怕是無福擔當。我也沒有什麼掛心的,就是我們府上的大格格慧兒,她的母親林姨娘生她的時候血崩去了,慧兒就算在我的名下。可是我現在這個樣子哪裡有心思照顧她了?這不就出了毛病?昨天下午,二格格跑去找我,說大格格流產生了一個怪物。你們說這不是要命嗎?好好的姑娘家出這樣的事,以後可怎麼辦?找來大格格房裡的蘇嬤嬤問,蘇嬤嬤竭力否認是流產。我也奇怪,慧格格人是潑辣些,風風火火的,卻是品行無虧。平時從來不和府上的哪個年輕侍衛、什麼男人有交往,她雖出府,也是大白天帶着她的丫鬟鈴兒出去一會就回來,就是買點做活的材料,並沒有和男子打交道,怎麼會出這樣的事?”
“怪了,再怎麼說慧兒也是金枝玉葉的,將來必定是皇上、太后指婚,她能和侍衛糾纏嗎?”
“說的是呢。要說是假的,她還流血不止,神情恍惚,一驚一乍的好像受了多大的驚嚇,我就懷疑是不是在外面遭了歹人的強暴。追問她的丫頭鈴兒,鈴兒說絕對沒有這樣的事。她們主僕出門是坐府上的車,還跟着好幾個侍衛。格格就是喜歡那些小來小去的精緻玩意兒,買回來照做的,在外面也不久留。”
安王福晉繼續說:“慧兒的幾個哥哥和鳳格格不停地羞臊她,幾個哥哥弟弟的非要打死她,說她給阿瑪丟人。我是壓都壓不住了,幸虧是蘇嬤嬤和鈴兒丫頭奮力維護,把房門、窗戶都插得死死的,纔沒讓那些個姐妹兄弟的闖進房裡。二哥二嫂,你們救救慧兒吧,好歹也是一條命啊,今年十六歲了,說話就該嫁人了。我的意思是想把她送到你們府上來躲一躲,也把身子養一養。給你們添麻煩了。”
“好好好,你趕緊派人把慧兒送過來。就讓那位蘇嬤嬤和她的丫鬟一起來,要不身邊沒個熟人她也不安心。”
“那我就回去安排,儘快把她送過來。這是五百兩的銀票,給她將養身子……”
“弟妹!你這是做什麼?安王爺和我家王爺是一個祖宗板排下來的兄弟,他的孩子就是我家王爺的孩子,收起來,不然我可生氣了!我們府上的醫官還曾經是宮裡的太醫呢,藥房也有,吃的也不缺,你就放心吧。”
王爺說話了:“嶽樂他知道嗎?”
“他要知道慧兒就活不成了。他是三天兩天不着家,忙着呢。趁這會兒纔好把慧兒弄出府啊。”
“好好,這次就不留你了,趕緊把慧兒弄出來。”
傍黑的時候,一頂藍呢小轎從花園北門進府,通過東路的府庫大門,穿過雲兒的正門,來到陳先生的蘇州宅院門前停下。院裡陳夫人和封嬤嬤、還有云兒魚兒幾個人接應着,把頭上蒙着單子的慧格格攙扶進東廂房。福晉那裡經常有客人,還有在大廳裡做活的女僕,院子裡也有太監侍衛不停走動,人多眼雜,不適合療養。忽然間多了一個陌生的姑娘養病肯定是有人八卦;雲兒那裡的空房子倒是多,都裝貨物了。府上的其它院子也都裝了貨物。想來想去福晉就想到了先生這裡。這裡算是住宅區最安靜的一個所在了。和陳先生、陳夫人一商量,沒有不答應的,就在安親王福晉的安排下進了瑞王府。先生家人口少,東廂房一直空着。慧格格到來之前就派丫鬟婆子打掃乾淨兩間屋子,安置了幾樣傢俱,拿來被褥。好在現在還是夏天,不用生炭火,就直接住在這裡了。
服侍慧格格的是一位年紀四十多歲的嬤嬤,一看就是精明強幹的人,還有一位是慧格格的丫鬟鈴兒,長得十分俊俏,有十三四歲模樣,一看就是聰明伶俐的。
看看沒有要幫忙的了,雲兒就和魚兒水兒回到飛雲樓。雲兒注意到魚兒臉色十分不好:“魚兒姐姐你累着了吧?趕緊回去躺着。水兒妹妹你去送她。”
“不是不是,奴婢沒有不舒服,主子、主子……”魚兒哭了起來。
“哎?你這人可怪了,慧格格和你有關嗎?”
“不是的!主子啊,奴婢看着服侍慧格格的那位蘇嬤嬤很像奴婢的娘!奴婢母親的孃家也是姓蘇。”
“啊?有這樣的事?你看準了嗎?可不能亂認的。”
“就是沒敢亂認呢。奴婢和娘分開的時候才十歲,那個時候娘還不到三十歲。因爲小孩子變化大,就是奴婢的娘她也不會一眼就認出奴婢來,可是娘卻沒怎麼變,就是見老了一些,還是那個身材那個模樣和動作,那個說話的聲音,真的是奴婢的娘!主子!奴婢一直認爲娘死了,這麼多年都沒消息,她怎麼會在安王府?”
“真要是你娘那就是她吉人自有天相,你別太激動,看動了胎氣。真要是你娘就是個大好事,但是一定要有憑據要穩妥,不可造次。前些日子不是就有人到府上來冒認朱醫官爲叔叔嗎?別急啊,有我在。”雲兒極力地安慰着魚兒。
“是是,奴婢的心裡亂七八糟的。”魚兒依偎在雲兒的懷裡,雲兒就是她的靠山。
“水兒妹妹你送魚兒姐姐回去歇着,先別和任何人說起。你們先去,我歇息一會兒想想怎麼辦。”
朱醫官是鄭嬤嬤親自請來的,這種事最好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路上鄭嬤嬤就噼裡啪啦地把情況告訴丈夫了,讓他好好給治別落下病根兒。
“是了是了,我知道怎麼治。”朱醫官一向脾氣好,對夫人的熱心抱以同情。
把脈良久,朱醫官回到外間屋,問福晉:“安王府福晉可是說大格格是流產?”
“是,還說看見她被子裡有一個一尺來長血糊糊的嬰兒。”
“是誰看見的嬰兒?”
“是安王府的二格格,中午來慧兒房裡,進去不一會就大叫大嚷的說慧兒流產了,生了一個怪物。”
“還有誰親眼看見那個流產的嬰兒?”
“那就問問服侍格格的蘇嬤嬤吧。”
蘇嬤嬤被叫到朱醫官跟前,給福晉和朱醫官跪下了,哭訴道:“福晉、醫官,你們都是好心人,不然我家福晉也不會把格格送過來了。我家格格根本就不是流產,她是被人誣陷的!”
“這位蘇嬤嬤,想是慧兒的奶孃?那就是從小就跟着她的人了,你別急,慢慢說。”
“回福晉。奴婢不是格格的奶孃,卻是格格很小的時候就開始服侍她的。格格的性格您也聽說了,風風火火的像個男孩子。她從來都不和年輕男人打交道,就是喜歡上街逛逛、買一些好看的小玩意兒回來照做。前些天,聽說有位蒙古將軍看上了慧格格,準備等他父親來京好和皇上請求賜婚,倒也是個好姻緣。格格還有兩個年紀相仿的妹妹,聽說這個事就和福晉大吵大鬧的,說是慧格格出身太低,不過是姨娘生的,不夠滿蒙聯姻。當時誰也沒在意,以爲小孩子瞎鬧,結果昨天中午,奴婢被人叫走說是福晉找奴婢有事奴婢就去了,結果福晉並沒有找奴婢。回來剛進院就聽格格不是好動靜地尖叫、哭嚎。進屋一看格格渾身顫抖地躲在牀角,指着被子。奴婢掀開被子一看也嚇壞了。乍一看確實是像不足月的胎兒,仔細看怎麼也不像個人樣。人的胳膊是在肩膀的兩邊,那個胎兒的胳膊卻是朝前伸着。腳也不是嬰兒的小腳丫,倒像是兩隻爪子,血淋淋的一堆,有一尺來長。奴婢也是生育過的,看那個嬰兒也該有六個月以上了,可是格格的肚子根本沒大,就連腰都沒粗,也沒有嘔吐、頭暈的害喜跡象。”
“那個嬰兒現在何處?”
“奴婢見格格怕的很,就給扔了。不過沒有隨手扔,而是用一張油紙包起來了,放在園子裡一個假山窟窿裡了。”
“很好,現在天黑了,你悄悄回府,把那個怪胎取過來我看看。”福晉說。
“是,奴婢這就回去。格格她……”
“你放心,我是格格的伯母,自會派人照料她。她身邊不是還有個小丫頭鈴兒嗎?”福晉說。
“是是,奴婢就回去了。”
“你要小心別給人發現了。”福晉囑咐道。
“福晉放心,奴婢在府上多年熟悉那裡。”
蘇嬤嬤一走,朱醫官便告訴福晉:“慧格格根本不是流產,純粹是受了大的驚嚇。”
“那流血不止是怎麼回事?”
“正好趕上格格月事,受了驚嚇自然是淋漓不止了。下官行醫二十多年,懷孕和驚嚇還是分得清的。”
福晉很生氣:就算不是一個娘生的吧,也不能這麼寒磣人吧?一個父親的姐妹就不能好好相處嗎?嚷嚷得闔府上下都知道了,慧兒的名聲都給毀了,這是什麼姐妹啊?
可能是受的驚嚇太大,慧兒一直髮燒,似醒非醒、似睡非睡的,她的小丫鬟鈴兒寸步不離地看護着她。福晉也派來她院裡的兩個沉穩的粗使婆子幫忙護理,熬藥的事朱醫官的藥房給熬現成的。
福晉也向鈴兒瞭解了慧兒的情況,鈴兒指天指地地發誓,格格不可能出現什麼流產的事,因爲她一直寸步不離地跟在格格身邊,格格從來不和年輕的男子說話更不打交道。鈴兒已經十三四歲了,多少懂得一點男女的事,格格沒有和任何的男人有親密接觸,所以不可能有孩子。就是鳳格格想嫁給那位少將軍,才這樣沒有羞恥。
福晉心說,安王爺也是不省心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