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兒房間裡的箱子被拿走不少了,有工具、學習技藝的材料,還有不少縫紉機,少了不少的箱子,空間比原來就大了不少。王爺上樓來的時候,就看見外間屋的北面半間摞在中間的那些箱子都靠了西牆,然後在原來的位置架起兩張木工板那麼大的案子,東面位置橫立着幾張木工板。陳先生正扎着圍裙教給魚兒、水兒、蘭兒、蕙兒、靜兒、月兒六個女孩裱畫。雲兒已經確定蘭兒三個一等丫鬟爲未來的裝裱師了。魚兒水兒是跟着學,她倆已經會了。月兒是凌娟的人,有空就學,沒空就跟着凌娟。
雲兒在異域的時候就想到回來要培訓幾名裝裱師。如果以後賣畫如果都是請人給裝裱,那個本錢就大了。所以要培養自己的裝裱師。就看賣畫的行情了,買的人多裱不過來就讓二等丫鬟也上陣,再不行還有三等的。眼下這個階段她們還不能裝裱成品,就讓她們先練習託畫心,這是第一道工序。可以裱出來當繡花稿用紙,可以剃鞋樣,也可以把錦緞託心後當做手袋的材料,還可以打袼褙做鞋用。總之有很多用處。
先生看到女兒忙的東一頭西一頭的,就主動擔負起教授幾個女孩子書畫裝池的任務了。雲兒裱畫還是老爹教給的呢,現在雲兒是實在忙不開了,當爹的一定要的鼎力相助。
先生做事一向沉穩,穩紮穩打,一絲不苟。田亮做事很多時候都很象先生的做派。幾個丫鬟姑娘圍在先生身邊,一邊聽他講解,一邊看他操作,理解得很快。可能先生就是有當老師的資質,學生聽他講課沒有一個犯困的。就連王爺也站在他身後默默觀看。
先生不太明白雲兒在外面是怎麼學到的那些高級的丹青技法,畫得實在是太漂亮了。無論是章法、立意,還是丹青功夫,都是自己這個從事書畫多年的人都望塵莫及的。但是他不希望女兒成爲鼎鼎大名的才女,雲兒本來就容貌美麗、潑辣能幹,再有出衆的才華,豈不是要成爲衆矢之的“禍水”?先生只有一個寶貝女兒,可不想她有什麼閃失。
當先生正扎着圍裙教給蘭兒幾個從制糊開始託裱畫心,王爺就來後樓。看到先生的工匠形象開心地大笑:“先生是魯班出山了啊,呵呵……”
先生忙笑着給王爺請安:“王爺吉祥!下官是看雲兒實在是太忙了,這個裱畫的活兒下官還略知一二。”
“裱畫也是一門技藝啊,先生真是多才多藝了。”
“哪裡哪裡,下官只是有這麼個愛好,能在王爺的事情中起個作用也沒白學。”
“先生說的好。但凡一個技藝、一個專長,能用在正經事情上,真就是沒有白學。先生繼續忙,本王到樓上看看。”
“王爺請。”先生從來都是禮儀君子,在王爺女婿面前既謙恭有禮,又不卑不亢,恰到好處。
雲兒對自己的畫充滿了信心。她是從小就開始了翰墨、丹青生涯的,陳先生在雲兒三四歲的時候就開始教她認字,認字的同時寫楷書,雲兒的顏字和趙字都是有很厚的功底的。陸續的開始畫畫,一開始就畫梅蘭竹菊,然後涉獵各種花卉,然後是水果、蔬菜、昆蟲、鳥類。先生是因材施教的,他發現女兒酷愛花鳥畫,就引導她從花卉的臨摹開始學畫。先生也引導雲兒背誦唐詩、宋詞、漢賦、詩經等古典文學作品,爲的是給花鳥畫題詩做題跋,並不讓她自己寫詩。原因是清朝的文字獄很嚴重,尤其是從明朝進入到清朝的知識分子,不可能不留戀故國。有的人還有很強烈的反滿情結。這樣的人覺得自己很有氣節,甚至有人會在什麼名勝之地或者是書上留下“反詩”,結果是悲慘的,不但自己被殺頭,還要連累全家甚至親屬。被異族統治心裡不平可以理解,但是也要看看這個異族的最高統治者奉行的什麼樣的御人策略。就像唐太宗這位開創了“貞觀之治”的有爲皇帝,不是也有鮮卑族的血統嗎?不是什麼民族的人統治了你,是什麼品行的人統治了你。所以先生愛詩卻從來不寫詩,也禁止雲兒寫詩。詩書畫確實是能陶冶人的性情的,但是爲了不給自己和家人找麻煩,先生只把詩詞當消遣。畫畫就不一樣了,畫的本身都是具體的形象,畫好了不但能陶冶性情還能賣出去賺點錢花花餓不死。與水墨丹青有些關聯的金石古董、操刀治印也讓雲兒多少懂得一些。可以說先生的想法還是比較切合實際不那麼過於書生氣。
樓上,雲兒正專心看畫冊,身邊的魚兒水兒看到了進來的王爺,趕緊提醒主子,主子三人給王爺請安。王爺和氣地答應着,坐了下來。雲兒親自給王爺奉茶,問道:“您的事兒忙完了?”
“早着呢。本王是想起了一件事,你在異域的時候好像是打印過有關白洋澱種荷花的材料?”
“是有這麼回事,不光是荷花,還有好多種水生植物,雲兒得空就給您找。”
先生每天都來指導幾位一等丫鬟的裝裱技藝,先生在教導弟子方面很有辦法,由淺至深循序漸進,從最基礎的洗粉、制糊開始,穩紮穩打,漸漸到託畫心。當然不能託真的畫心,初學者裱畫手腳不相合,經常把手裡的紙張給裱壞了,先生就教給她們裱白宣紙的、練習紙的。宣紙在當時的大清還是很貴的,因爲他們那裡造紙技術還很落後,比較起來價格和異域的基本上持平,但是大清的宣紙都是純手工的,質量很好,紙張很柔軟,雲兒有點捨不得用它當練習用,就用了異域的練習紙,托出來的兩層宣紙很有拉力,正好用來描花樣。同時還讓老爹教給三個姑娘用米湯漿洗錦緞和紗料,以備做另樣香包。漿糊的稀、稠程度先生是把握得很準確,用米湯也是一樣。他的裝裱技術可不是吹出來的。魚兒水兒也跟着學,看到從木工板上揭下來的薄板一樣的紗料、錦緞等材料,就連先生自己也很欣慰。這樣的材料做布藝品非常好做,裁剪時就像使用做鞋的袼褙一樣,一點也不打滑起皺。
雲兒的主要任務是畫畫賣錢,以後要以賣畫爲主開辦畫廊。
順治時代算是清朝初年,比較出名的畫家有“四王”、“四僧”,四王是王惲、王鑑、王時敏、王原祁,四僧是朱耷、石濤、弘仁、髡殘,“四王”外加惲壽平、吳歷合稱“清六家”。開創了山水畫的“婁東派”。藝術史上位居清初知名畫家還要算“四王”。此四人皆以山水畫見長,而“四僧”中的朱耷則是明江寧獻王朱權的九世孫,因國毀家亡,心情悲憤落髮爲僧,所以他的作品往往是以象徵手法書寫心意,畫的魚鳥皆以白眼向天,畫山水取蕭疏之景,多是殘山剩水。而石濤則是性情豪放,詩文書畫皆善。他的繪畫擅長山水,兼工人物、花卉。石濤被譽爲清代以來三百年間第一人。他在世時就已經名揚四海。
這八位畫家都是生活在清太宗皇太極、清世祖順治及清聖祖康熙年間。與雲兒差不多是同時代的人,但是“四王”都是畫山水的,朱耷的畫風又是雲兒不喜歡的。雖然他有傲骨,也不能說沒有頹廢。石濤在順治十六年才十七八歲,如雷貫耳的大名還沒有建立起來,所以那個時候四王也好朱耷石濤也好,都還沒有露出崢嶸頭角,雲兒的畫風和他們幾乎是不搭界。其他的畫家也有,但是都以工筆山水爲主,也和雲兒沒有關聯。雲兒畫出來的畫肯定要比他們好,如果以後和這些“爺們畫家”碰上了,女人比他們強恐怕會傷他們的面子。
因爲雲兒以後要出售畫作,裱好了才能賣出價錢。而且賣畫的數量不會少,賣字賣畫不只限於京城。就是陳先生的那幾位運河沿岸經商的弟子也可以幫忙賣字賣畫的。雲兒的畫現在已經是搶手貨了,光是訂購廳堂用牡丹就已經排到明年端午節了,賣畫前景看好。這樣裝裱字、畫的任務還是不輕的。爲了減少成本,雲兒就和王爺商量,從府上的下人裡挑選、培養自己的專業裝裱師。蘭兒、蕙兒、靜兒、月兒現在都是一等丫鬟了,服侍雲兒的事並不是很多,可以抽出大塊時間來聽先生講課。凌娟的事不多,經常一個人看書,月兒就出來學藝,只要主子允許,什麼都學。蘭兒三個都是雲兒身邊貼身服侍的,但是現在的情況是沒有寬鬆的空間,就先讓她們學藝。書畫裝裱在當時也算是一個大的技藝,不是什麼人都能學的。而且她們中的蘭兒蕙兒都是定了親的人,很快就要出嫁了。但是她們出嫁之後也是要留在府上當差的。趁着出嫁之前沒有懷孕生孩子的麻煩事,把技藝學會了,就是以後不在府上當差出府也能爲雲兒裝裱書畫。
四個姑娘學的很認真、很勤奮,用着主子的紙張、工具,長史大人親自授藝,哪裡找的好事啊?
架設起來的案子,不但能當工作臺,還能當裱臺,還可以在上面縫被子。大廳裡的幾個工作臺每天中午沒人用,院裡的姑娘嬤嬤就把被裡和被褥等拿來這裡縫,這個管理權就交給魚兒水兒了。來縫被子的要事先打招呼,按打招呼的先後順序安排誰來縫。魚兒水兒被姑娘嬤嬤們戲稱爲“臺長”,管理工作臺的臺長。魚兒的丈夫是王府總管,府上所有的人都稱她爲“總管夫人”,人家確實是誥命夫人。水兒被稱爲“納蘭夫人”,林清是“管帶夫人”;福晉房裡的鄭嬤嬤被稱爲“醫官夫人”,鬟兒是“莽格夫人”、髻兒是“******夫人”。雲兒總是感覺******這個名字很象西方人。
雲兒手裡的技藝還有不少沒有傳出來,最近一個階段沒有傳授新技藝,主要原因是馬上快到中秋節了,很多大戶人家到玉龍布莊訂貨府上特別式樣的荷包賞賜下人、饋贈親友。府上所有的姑娘嬤嬤都在努力完成加工訂貨的任務。就是已經學到手的就很多了,正好雲兒用這段時間專心畫畫。
她每天都在子夜練功之後,給孩子換尿布、餵奶完畢的時候,從自己腳下的密室裡隔空搬運那些從工藝美術廠、從上海、從北京輕工批發市場買的那些小頭飾、小掛件什麼的。別看這些東西小,但是裝了滿滿一箱子,那個重量就大了。就象紙張,一張紙幾乎是沒重量,但是一摞子紙就很沉重了,一箱子紙那就根本拿不動。但是雲兒隔空搬運就是再重的貨物也沒有重量了。因爲這些東西不走我們人呆的這個物質空間,又是用超常的手段搬運的。
納蘭百貨店每天都能賣出去兩個箱子的貨物,陳瑞謙經營的異域布料也能每天賣出去四卷。董奎的布莊也能賣兩三卷,日久天長,就把挨着陳先生的那座蘇州宅院給倒出來了。第一位喬遷到蘇州宅院的住戶便是田亮。搬家那天,魚兒抱着雲兒哭個不休,好像生離死別一樣戀戀不捨,讓田亮覺得好笑。總共才十幾步的路,好像有幾千裡那麼遠了。先生的院門上方有了“長史府”的匾額,田亮就有了“總管府”。讓田亮挨着先生就是爲了讓他方便照顧老爹老孃。挨着總管府的是給監察御史馬平的“御史府”,然後是給納蘭、莽格、******、朱醫官、索管帶等有官品的官員居住的。只有白賬房沒有官位,還是安親王舉薦來的,不能錯待。
現在看,煊兒娶蕊兒基本上是定下來了,但是不會是嫡福晉。煊兒的嫡福晉必須是皇上、太后指婚。蕊兒當個側福晉還是不成問題的,可是,雲兒和王爺、福晉以及老爹老孃和田亮兩口都很氣結!皇上、太后指婚,根本就不會把蕊兒指給煊兒,因爲蕊兒是漢女!
煊兒這麼小就對蕊兒相當好,可能也是血緣關係近的原因吧。王爺、雲兒和田亮在異域呆過,知道近親結婚的弊病,但是誰也不忍心拆散他們。反正煊兒是不可能只有一個女人。所以在住房上把東路的蘇州宅院給煊兒的女人留着,西路的就給有官品的管理層人員居住。後面的四合院準備當作各種作坊用,房子多也是個好事,想用來做什麼就做什麼。他們帶回來的那些器械還是要用的,不能總放在府庫裡。(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