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如意衝着吳良輔福了福身:“不耽誤公公的時間了,如意告退。”
看着顧如意的背影,吳良輔心裡罵道:“跟我玩心眼?你還嫩着!不在你身上勒掯在誰身上勒掯?爺爺我給你提供的都是乾料,一百兩,便宜你了。”
“吳公公!您老人家躲在這兒扯閒篇兒呢,皇上找您哪都急了!”一個年輕太監來找吳公公了。
“壞了壞了,又要捱罵了,我得回去了。”吳良輔慌慌張張的離開,回乾清宮去了。
三天以後的一個早上,顧如意再次來到王府門口,求見喜嬤嬤。顧如意一副漢家平民女子的打扮,非常樸素,上身是一件藍布褂子,下身黑褲子,髮髻上只別了一根銀簪子。
由於雲主子的應允,喜嬤嬤接待顧如意也不用藏着掖着的了。
“最近沒有畫稿,如意妹妹白跑了,對不住啊。”
“我不是來買畫稿的,是想和你進府看一看,逛逛園子,可以嗎?”
“這不好吧?府上有規定不讓隨便帶人進府的,姐姐可是下人一夥兒的。”
“府上的下人就沒有親戚、朋友嗎?”
“有是有,都是門房認識的,直接就進去了,象妹妹這樣……”
“你就不能說我是你表妹嗎?從保定府走來的,親戚大老遠的投奔,還拒之千里嗎?”
“這個……”喜嬤嬤很爲難,猶豫不決。
“這個你拿着。”顧如意把一大錠的十兩銀子迅速地塞進喜嬤嬤的袖筒,喜嬤嬤一楞,心說:“乖乖,好大的手筆,十兩銀子夠全家差不多花半年了。”於是眼珠轉了幾下,轉身回了門房,對許公公說:“公公,來找我的這個姐妹是從保定來的,給我送信來了,可是她今天就回不去了,您看……”
“你這個情況有點特殊,這樣吧,你帶她直接去後園子,千萬不要到處逛,明天一早趕緊離開。”
“是是是,多謝公公通融,回頭請您。”
顧如意終於進府了。雖然是從偏門進去的,裡面的景象也夠豔羨、吃驚了。從東路夾道通過府庫大門,進了園子,再到喜嬤嬤的住處,沒有五里路也有二里遠近。當然實際上並沒有那麼遠,到了陌生地方,感覺總不是那麼準。
她是抱着碰運氣的僥倖心理,誰想到還就進來了。
“妹妹你坐着,先喝盞茶歇一歇,姐姐和管事公公請個假,回頭來陪你。”
“好好你去就是。”
“千萬別出去,園子太大容易轉向。你是生面孔,人家會盤問你的。”
“姐姐放心就是。”
顧如意從支開的窗戶往外看,到處是花樹,到處是落花,香風習習,沁人心脾。
從那邊過來幾個年輕姑娘,邊走邊說笑,手上還拿着一個好看的小筐。
“你們聽說了嗎?前後兩院女主子身邊的那些姑娘嬤嬤都得到一種精緻得不的了的花邊,如果縫在帳子上邊那道橫邊上,就沒了治了。蘭兒那蹄子命好,前幾年就選到雲主子院裡去了,人家現在是一等丫鬟,還定了親,主子肯定會給她一些漂亮的東西當嫁妝。”
“看你這蹄子饞的,眼前都飛小星星了吧?”
“饞有什麼用?人家命好。就連後進府的寧嬤嬤的女兒都升了一等。眼饞啊,沒辦法。”
“寧嬤嬤?”顧如意心裡一動。寧嬤嬤是她沒見過但是聽說過的。
“哎喲,讓妹妹久等了,快坐下吧。”
“喜姐姐,方纔聽幾位路過的姐姐提起一位寧嬤嬤,她也是宮裡出來的嗎?”
“你說寧嬤嬤呀,她確實是宮裡出來的,但是是在盛京那邊的宮裡貼身服侍過我家王爺的老資格嬤嬤了。也和咱們一樣在宮裡熬了十年,不過人家運氣好,先前在盛京的宮裡服侍王爺了。小的時候家裡的父母就給定過一個娃娃親,出宮就成親了,生兒育女的。後來就跟着家裡人進關到了這裡的京城,誰想到男人還得病亡故了,就帶着孩子過,十分艱難。再後來兒子誤傷了人命進了大牢。寧嬤嬤找到瑞王爺請他幫忙。還真成了,然後母子三人就留在了府上。寧嬤嬤現如今是府上的禮儀教習嬤嬤,她兒子在王爺的暖棚裡當管事的,女兒也升到了一等丫鬟。眼看就要娶兒媳了。”
“這麼說,王爺這人還挺重情義的,換個人誰理他們呀。”
“說的是呢,我們府上的王爺、福晉和其他府上的根本不一樣。雖然府上的規矩是大了些,但是下人們都沒有捱過板子和耳光。原來只有王爺、福晉兩位主子,後來雲主子進府,生了三個孩子,福晉也生了一位格格,就四個孩子了,加上雲主子的父母,府上一共是九位主子。”
“你的意思是王爺只有兩位福晉?”
“是啊,就兩位,你想當第三位?側福晉的名額還有三個,等着你呢。”
“開什麼玩笑,我都人老珠黃了,也沒姿色。”
“你有手藝呀,京城蘇繡第一人嘛。”
“姐姐!快別鬧了,妹妹沒有那個福氣。”
“喜嬤嬤呢?喜嬤嬤怎麼不見?”門外有人找喜嬤嬤,喜嬤嬤趕緊出去了。
園子裡的管事公公丁公公看見喜嬤嬤,大聲問道:“喜塔拉氏,你在房裡啊?你的人在園子裡打架鬥毆的你不管管?人腦袋都打出狗腦袋了。”
喜嬤嬤嚇了一跳,趕緊問:“人呢?人在哪兒?”
“房裡呢,好好管管!”
“是、是是,奴婢一定嚴加管教。”
“如意妹妹,不好意思啊,你也聽見了,有倆打架的,好像還受了傷,我去看看,你在房裡千萬別出來啊。”
“好好好。”心說怎麼這麼寸,一會一個事兒。
“王爺吉祥!”
“王爺!”顧如意一步躥到窗口,把窗紙舔破,一個非常英俊、器宇軒昂的中年男人出現在她的視野裡。並不是蟒袍玉帶,只是隨常衣服,那個氣勢就不同凡響。顧如意一下子被這個人吸引了。早就聽說瑞王爺相貌出衆,沒想到會出衆成這樣。要是能和他……哪怕是一次,這一輩子都不白活了。
王爺身邊還有一位英俊的男子,很年輕,絕對不到三十歲。
“怎麼瑞王府的男人都這麼出色啊?”看樣子王爺是到園子裡來巡視,顧如意很快就看不見王爺的身影了。
“一定要進府,一定要成爲瑞王爺的女人!”這是顧如意的一個新願望。
喜嬤嬤處理完鬥毆事件,回到房裡,顧如意就不動聲色地向她打聽府上的事和王爺的事。喜嬤嬤是誰呀?一下子明白了顧如意的心思。心說:這人真是不自量力,想往王爺跟前湊,門兒都沒有。我們這些在府上幾年的人都沒和王爺說過幾次話,她一個外來的還想飛上枝頭變鳳凰。癡心妄想!
“姐姐真是幸運,能經常看到王爺。”
“開玩笑,我們園子裡的這些姑娘嬤嬤就管掃樹葉什麼的,一大早起來就得把路上的樹葉、枯枝的都清理乾淨,還要在早膳之前撿落花。就算是王爺天天起大早到園子裡來練功,卻是和親兵們一起練,就是到園子裡來也是和幾位管事的公公說話,我們哪能跑到跟前去接茬兒?”
“王爺真的沒有侍妾和通房丫頭這樣的女人?”
“你還不相信?王爺的兩位美女福晉就夠他受用了,哪裡還有其他心思?”
“你們府上這位王爺還真夠特別的。身體那麼好,也不缺錢,多幾個女人是很正常的,怎麼兩個女人就不要別的了?”
“聽妹妹的意思是見過我家王爺?要不怎麼知道他身體好呢?你想嫁給王爺?”
“喜姐姐,你幹嘛?妹妹我就是隨便說一句,想嫁給王爺恐怕比登天還難。”
“這話說對了,很有自知之明。你不知道我們府上的兩位福晉有多出衆,就是她們房裡的那些姑娘、嬤嬤都是女人尖兒,他都沒碰過其中一個。”
“我就是想學藝,學點本事掙飯吃,這個年齡了還找什麼男人?”
“我知道你想進府學藝,真的很難。別看姐姐是一等,還管着二十來個粗使的姑娘嬤嬤,很少有機會去女主子的院裡。”
“喜嬤嬤,雲主子有請。”雲兒院裡的小太監吉祥來通傳。喜嬤嬤剛剛說完很少有機會去女主子院裡,女主子就來請,顧如意覺得這位喜嬤嬤沒說實話,心想一定要把喜嬤嬤給“巴”住了。
“不好意思啊,雲主子可能臨時有什麼事,姐姐去看看,你就老實兒地呆着,千萬別出去。渴了有茶,餓了有點心,將就將就。”
“沒事、沒事,主子找你是好事,趕緊的。”
喜嬤嬤急匆匆地來到飛雲樓,雲主子正坐在大廳的工作案子跟前。
“奴婢給主子請安,主子吉祥!”
“免禮。我聽說顧如意進府了?你帶進來的?”
喜嬤嬤漲紅了臉,回答說:“她是給奴婢送信兒來的,想進府看看,奴婢……”
“你甭解釋了,我就問你她到底是爲什麼來的?不僅僅是畫稿吧?”
“回主子,她想進府學藝。”喜嬤嬤老老實實地告訴了雲兒。
“你告訴她,府上的技藝不外傳,如果想繼續拿到畫稿,就在繡工坊等着。”
“是,奴婢一定轉告。”
“這裡有兩份畫稿,還有幾張複寫紙,如果她想要就把二十兩銀子留下,然後拿上畫稿趕緊出府,府上不能留她過夜。萬一亂跑被巡邏的親兵逮住當壞人送刑部就渾身是嘴都說不清了。我是爲她好。”
喜嬤嬤回到住處,把畫稿和複寫紙交給顧如意,很爲難地說:“本來是想讓你在姐姐這裡將就着擠一宿,可是……”
“喜姐姐別爲難,如意明白,這裡是王府,沒想到還能得到畫稿和印藍紙,很知足了,妹妹即刻出府回去,坊裡也有不少事。”
“可是……”
“沒什麼的,以後有畫稿妹妹還要。這是二十兩銀子,請喜姐姐轉交給雲主子。”
雲兒很是佩服顧如意的堅持勁兒,爲了學藝,不知道花了多少“孝敬”。她的繡工坊信譽很好,繡活質量也沒說的,就是多少有點霸道,如果她用自己的繡花稿繡出來的繡品打出市場,放在她那裡當品牌,倒也不錯。不過呢,對顧如意還的好好觀察觀察,人品是第一重要的,府上這麼忙,誰有功夫和她玩心眼兒?
顧如意對雲兒的畫稿愛如珍寶,她就沒見過這麼活泛、漂亮的牡丹花,別說二十兩,就是二百兩也值了。再用印藍紙印下來三五份,一份才六七兩銀子。這個生意一定要拉住了,不能出一點毛病。
雲兒賣給顧如意的畫稿和平時繪畫的畫稿是不一樣的。雲兒從小就幫着老孃描花樣,很明白繡花稿的畫法。現在她又掌握了異域繪畫畫花頭的深淺顏色過渡的方法,用在繡花稿上,別提有多漂亮、多靈動了。她也調查過市面上繡品的價格,大幅的蘇繡成品都在一百到二百兩左右。主要是費功夫,一個繡娘要繡幾個月才能完成。畫稿再複雜,兩天也畫完了。所以每幅十兩的價格還是不低的。按異域的價格那也是兩千元錢呢。兩天時間賺兩千元,一天就是一千元,一個月三萬元,一年三十萬。以後不經商了就賣畫稿也能養活老孃老爹的。不過現在多了哥哥大人,自己養活老孃他就沒面子了。
那個時代沒文化的人佔大多數,沒文化的能畫畫畢竟不多。所以雲兒的畫稿還是可以賺錢的。
得到雲兒畫稿的顧如意現在全身心地投入到蘇繡的事業中去了,每天飛針走線忙個不停。繡工坊裡是十幾位姐妹看着掌櫃的畫稿,眼饞得口水都快流出來了。顧如意手眼通天她們是知道的,和內務府的某位說了算的大人交情很深她們也是知道的。但是她手上的畫稿肯定不是內務府出來的,這樣的畫稿內務府要當貢品供着,哪能到了顧如意手上?於是由李姓繡娘出頭打探一番繡稿的來歷。
“掌櫃的,您現在是越來越有本事了,這是什麼人畫的繡稿啊?”
“什麼人畫的我還真不大清楚,反正是從瑞王府拿出來的。”顧如意直言不諱。
“瑞王府的人畫的?這也太厲害了。”
“府上有我的一個老鄉。”
“您這老鄉也不是凡人了。畫稿一定是府上的哪位公子畫的了?”
“這個說不好,也許是位小姐,對了人家叫格格。”
“這個牡丹根本就和活的一樣。不打擾了,別繡錯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