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紫禁城,乾清宮。十四歲的康熙皇帝坐在龍椅上,正在聚精會神地在看着什麼,急匆匆的,看了一遍又一遍。只見他雙眉緊皺,神情不安。看完了手上的東西。思考了一會兒,向站在身側不遠的一位比他年紀大不了多少的少年侍衛招招手:“小魏子,你給朕帶回來的這份密報有誰看過了?鰲拜?索尼?”
“回皇上,屬下是回家的時候在路上接到的,一個官差模樣的人說他是濟南府的衙役,巡撫大人要他務必將此密報交給皇上身邊的魏東亭魏侍衛,然後單獨呈交皇上御覽。屬下就直接帶回來了,誰都沒看過。”
“你怎麼能肯定那人是濟南府的官差?萬一是鰲拜設的圈套呢?”康熙皇上相當老成。
“屬下覺得不會。那個官差一口山東口音,是個漢人,鰲大人一向對漢人信不過。”
“你看了密報了嗎?”皇上笑着問魏東亭。
“回皇上,既然是密報,屬下萬不敢看,再說了,密報是用火漆封了口的,不封口屬下再說沒看您也不信的。”
“你小子這一點倒老實。朕和你說,這密報上說,前不久,從濟南走出去一個雜耍班子叫仁義班。班主名字叫趙仁義,演出中出現大的新聞。你知道朕打從四歲讀書時的伴讀是誰?就叫趙仁義,小名喚作冰兒,十分聰明伶俐,且又俊美異常,和朕相處甚好。後來他父親被鰲拜所陷害,發配黑龍江,他陪母親去了黑龍江相伴父親,再後來回到京師,兩年後遇到蘇納海被冤殺,在鑲黃旗的兵士查抄蘇府時冰兒失蹤。如果那個仁義班的班主就是冰兒的話,朕很想親自去一趟濟南。當然他們演出會離開濟南,但是濟南巡撫講他們是一路南行,邊演邊走,速度不會很快。事情還有蹊蹺,朕不明白濟南巡撫盯着趙仁義幹什麼,還將他一路行蹤查個清楚明白。說他在濟南期間還只是演個武功、雜耍什麼的,到了江蘇的淮安以後就能把兩隻貓變成了兩隻老虎,離了譜兒了!問這樣的怪異是否抓捕歸京?小魏子,這個趙仁義如果真的是朕四歲到八歲時的伴讀冰兒,一定要嚴加保護!他已經很苦了,不能讓濟南巡撫當個獵奇的玩意兒送回京師,萬一落在鰲拜手上就完了。朕還記得小的時候淘氣,他替朕挨罰,手心打得腫起老高,眼睛裡掛着眼淚還說不疼,到現在朕都與心不安。他的父親、外公都是非常好的人,是國家的有用人才,對大清朝忠心耿耿,朕不能再叫他蒙受不白之冤。所以朕要出宮,你來陪朕微服南行……”
“皇上使不得、使不得、這可使不得!太危險了!萬一鰲拜知道您不在宮裡,說不定要謀權篡位,朝野都知道他的司馬昭之心,萬一、萬一,可是不得了!”
“你看朕現在算是皇上嗎?他早就謀權篡位了!朕能告訴他去了濟南嗎?就說去瑞親王府上品嚐新菜式去了,反正朝政也是他管着,朕不過是個聾子的耳朵,就讓他威風幾天。”
“皇上,您可要三思啊,皇上離開大內是很犯忌諱的。”
“不許多言,你即刻準備,天黑時出宮!”
“嗻。”
大約在酉時末,一輛清油馬車離開了東華門,直奔瑞王府。
聽得急促的打門聲,當值的小廝鬆兒從門上的小孔往外一看,二話沒說就打開了大門。皇上徑直奔向王爺和福晉的翼然樓,侍衛魏東亭對傻愣愣的鬆兒低聲喝道:“還不快些把車趕進府門!”
“啊?嗻!”鬆兒知道皇上準是有要緊的事情來找王爺的,不然不會這個時辰來到府上,忙和另一個小廝把皇上的車從邊門拉進去了。
王爺正和福晉說新菜式呢,魏東亭掀開簾子皇上就進來了。
“臣……”王爺剛要見禮,皇上一擺手:“皇伯以後就不要施禮了,朕有要緊的事情和您商量。”說着自己就坐在八仙桌邊了。王爺示意,下人們立刻退了下去。福晉也要回避,因爲大清例律後宮嬪妃不許干預朝政何況親王福晉?皇上叫住了福晉:“姨母不需迴避。朕要微服去濟南,不不,也許還要往南些,如果鰲拜問起來你們就說在您府上,和煊親王到田莊上玩去了,或者隨便您怎麼編一個合適的理由。如果這個期間鰲拜有大的舉動,您就直接登基。皇上是愛新覺羅家的,不能給他做!朕已經把玉璽帶來了,如果事態緊急,您手裡有玉璽,鰲拜還是有所顧忌的。”
“皇上,您這是要做什麼呀?臣可經不起這樣的驚嚇!”
“沒什麼沒什麼,您不必害怕。濟南巡撫密報,說發現一個走江湖的雜耍班子是妖孽,那個班主名字叫趙仁義。您知道朕的伴讀冰兒也叫趙仁義。如果是他,事情會對他很不利,所以朕要親自走一趟,把冰兒帶回來。朕不能讓他橫屍他鄉……”說着眼淚汪汪的了。
“皇上!您冷靜一下好不好?聽臣一句話,稍安毋躁。您對冰兒的情意是山高地厚的了,可是您是皇上啊!您不能隨便離開大內,鰲拜虎視眈眈覬覦着您的龍椅。您如果被他鑽了空子,後果是不堪設想的。”
“這個朕知道,可是現在朕就算個皇上嗎?您和諸王、國公密切注視着他的舉動,朕覺得他還不會在這個時候篡位。他是有這個想法,準備還不充分,他不是傻子。”
“皇上!您可三思啊,這不是小事!”
“所以朕纔來府上,您呢就給朕遮掩着,讓鰲拜覺得朕到府上吃喝玩樂來了,估計十天左右朕就可以回來了。”
“濟南府離京師也有上千裡的路程了,您萬一找不到冰兒呢?”
“沒有您想的那麼嚴重,朕本來也說了不算,貪玩也合情合理,您就放心吧,幫朕支應個十天半月的,很快!朕正想出去疏散疏散。您給朕再派個得力人手,小魏子一個人還真怕支應不過來。要個生面孔的、武功高的,給朕做個護衛。”
“皇上執意要去嗎?臣實在放心不下!不然,臣和您同去吧。”
“不可!皇伯還要支應鰲拜那老賊呢。他欺人太甚!冰兒的外祖父蘇大人罹難,朕眼睜睜地看着無可奈何,他的父親被冤受屈朕也眼睜睜地看着無可奈何!現在冰兒也遇到了緊急情況,朕還要眼睜睜地看着無可奈何嗎?現在他本人還不知道呢。朕就一聲不響地看着他被人算計?朕還是一國之君、是個男人嗎?”康熙皇上哽咽了。
“皇上,臣十分理解您的心情和處境,您出去疏散疏散也好。不過絕對不能時間長了,恐生變故。派誰跟着您呢?田亮、莽格、納蘭都是經常進宮的……”
福晉說:“皇上、王爺,臣妾舉薦一人可否?”
“姨母快說!”
“冰兒父親趙鐵焱的義弟張慶。這小夥子是和趙侍衛學的功夫,人品極好。他是送冰兒母子打從黑龍江回來,蘇大人遭難冰兒失蹤,蘇小姐精神重創,他就沒去黑龍江。”
“很好,就是他了。對了皇伯,皇祖母還不知道朕要出宮,回頭皇伯和她老人家知會一聲。蘇小姐一定在您的府上了?很好,不過先不要告訴她,萬一不是冰兒豈不讓她再遭打擊?二位老人家看看還有什麼朕想不到的?”
“皇上,您不能坐宮裡的車駕,也不能用臣府上的,那樣會暴露行跡。這樣,臣還有從‘異域’帶回來的充氣輪胎,讓田總管給您裝一輛輪胎車,原本就想送給您一輛試試坐着舒服不舒服的,這種輪胎可以減震,就是不那麼顛簸,也輕巧,帶上打氣筒和備用輪胎,慶兒已經和田總管學過如何安裝輪胎了。您在府上吃飽喝足,再好好睡上一覺,養足了精神,明早城門打開時從容出城。讓田亮等人連夜裝車。”
“也好,現在出城勢必引起盤查。朕就享受一下您的輪胎車!”
“皇上、王爺,臣妾覺得路上的銀子得帶足了,還要給皇上化化妝。萬無一失嘛。”
“好,就這樣。給皇上備膳,找個消停的地方讓皇上休息。本王去準備車馬,告訴張慶。皇上您就放寬心吧,老臣會給您安排妥帖的。”
“多謝皇伯了。”
第二天一大早,王府的側門就趕出了一輛拉貨的大車和一輛家眷乘坐的帶蓬馬車。家眷的馬車輪胎已經僞裝好了:車邊釘着歪斜的木板,擋住了鋥光瓦亮的車輪,似乎這輛車已經舊得將就着使呢。魏東亭陪皇上坐在車裡面,慶兒是趕車的把式。
王府的車駕經常這樣一大早出城到莊子上去收兔毛或者收購農產品,誰不知道瑞親王是大清朝的財神爺?掌管着許多商號的生意。果然大車上坐着王府的田大總管,守城門的一個小軍校忙打招呼:“這不是瑞王府的田總管嗎?國公爺,您這是到莊子上去吧?”討好之相溢於言表。
田亮說:“正是呢,該收兔毛了。你們大家很辛苦啊,來瓶果汁!”說着把自己府上製造的幾瓷瓶飲料遞給了和他搭話的兵士:“解解渴!”
兵士們可樂壞了,意外飛來的口福讓幾個守城門的兵士蜂擁而搶,根本沒有注意皇上的車已經從他們身邊過去,安然出了城。當然是田亮的聲東擊西之法,把他們的注意力給集中在飲料瓶子上了。
篷車一出城門就撒着歡兒地奔跑起來。康熙皇上覺得,這車確實不象木軲轆車那麼顛簸,就是顛起來也是很有彈性地落下去,沒有木輪車的那種連腦子都逛蕩的感覺,也沒有吱嘎嘎的煩人叫聲。很穩很穩的無聲息地、快速地往前跑着。田亮把皇上送出了二十多裡地,才停下來拱手說:“三爺一路好走!”
“田總管請回吧。”康熙皇帝朝田亮擺手。
這輛僞裝得稀鬆平常的馬車載着大清帝國的年輕皇帝一路南行,也許這就是他以後經常微服私訪的開始吧?康熙覺得很愜意、很開心,紅牆碧瓦監禁了他十幾年,第一次這樣自由地呼吸。雖然是隆冬時節,也不覺得多麼寒冷。到底年輕又時常練武。野地裡的積雪在馬蹄下飛起白色煙霧,康熙伸手撩開車簾,和慶兒搭上了話:“張義士怎麼稱呼?”
“回三爺的話,在下張慶。”
“哦,張慶,聽我家二老爺說你功夫很好,回頭給我做個侍衛吧。”
“謝三爺的栽培,在下還想去黑龍江看看少爺,不然實在不放心。他要知道蘇大人被害,說不定多傷心,肯定還要惦記少夫人和小少爺的安危,所以……”
“好好,你真的是性情中人。朕就不勉強你了,不過呢以後有什麼事情儘管通過皇伯來找朕。對了,不能老說‘朕’這個字了,小魏子,你也不提醒着我一點!”
“嗻!”
“嗻你個頭啊。”
幾個人哈哈大笑。
慶兒很感動,皇上雖然年紀小,究竟是一國之君,竟然爲了朋友冒失去皇位的危險,有些不可思議。他隱約覺得,皇上要找的就是冰兒。因爲在波龍山匪巢,慶兒親眼所見冰兒馴服猛虎的本事。雖然說把貓變成了老虎令人咋舌,可是能馴服老虎也很出格啊。他想不到冰兒還活着,以爲讓鰲拜給殺了。這孩子怎麼還到了濟南?沒辦法想象了。他不善言辭也不願意和皇上多說什麼,很怕言語不慎給瑞王爺帶來麻煩,所以皇上不問話,他是不會主動開口說什麼的。可是皇上對慶兒有一種親切感,慶兒的樸實憨厚很象趙侍衛,不同的是趙鐵焱在宮中多年,養成了很機警、睿智的習性,外表又很難讓人覺察到。父皇駕崩,趙侍衛就跟在了康熙身邊,他的優點很多,很對康熙的脾氣,可是不久趙就被鰲拜以莫須有的罪名給發配了,去了遙遠的黑龍江。據康熙知道,趙的夫人、孩子、義弟都暗中跟隨而去。那麼這個張慶就是跟隨過趙鐵焱而去的義弟,他對趙的情況、對冰兒的情況一定是很熟悉的了,不妨向他打聽一下。於是康熙皇上就開始和慶兒聊天,反正是在路上,沒有別人的打擾,從張慶口中知道了很多關於冰兒的翔實情況。這個張慶的樸實憨厚是皇上十分喜歡的,確定他不會撒謊,或者誇大事實。對濟南巡撫的密報也相信了一些,心裡納罕:這個冰兒伴讀居然有這樣的本事!這小子的嘴可真嚴實,竟然一句也沒有透露過。可能就是天機不可泄吧?(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