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亦辰和顏子沫到醫院的時候,顧雲瀾已經被推進了手術室。
望着緊閉的大門上三個大字‘手術中’時,顏子沫又開始緊張起來。洛亦辰將她的手握在掌心,道:“沫沫,別害怕,闌尾炎是最簡單的手術了,所以很快就能好的。”
顏子沫望着他低垂的長睫,還有眸底認真的情緒,突然想起,幾年前,他父母遇到車禍的時候,他當時的心是不是也如這般彷徨。只是,那個時候他的身邊沒有人安慰他,當時不過二十三歲的他,是怎麼過來的?
她覺得心裡微微有些泛疼,不禁擡頭望着他道:“你媽媽當時離開你的時候,你也很害怕,對嗎?”
洛亦辰望着顏子沫眼睛裡流露出的心疼,他的心臟也跟着縮了縮。那個時候,他父母一個當場去世,一個長睡不醒。他剛剛大學畢業,面臨一個風雨飄搖的盛世洛城,幾乎連續三個月都沒有怎麼睡過一次好覺。
他整夜整夜地工作,夢裡時常夢見自己父母全身是血的情景,時常夢見她決然對他說‘過去不喜歡你,現在不喜歡你,將來也不喜歡你’的話,多少個午夜夢迴,悚然驚醒,冷汗涔涔。
只是,都過來了。
他摟緊了她,低頭在她的額頭上落下一吻,卻不是直接回答她的話:“沫沫,我經歷的,你以後都不會經歷了,我會一直陪着你的。”
顏子沫的心因爲他這句話而狠狠地震動着,不自覺地,又往他的懷裡擠了擠。這一刻,她覺得她心上築起的那道防禦牆,真的似乎已經快要融化了。
闌尾炎的手術很快,不多時,顧雲瀾便已經被推了出來。醫生對圍上來的顏子沫道:“顧女士的手術很成功,再住院休息三天就可以出院,一週後過來拆線就可以了。”
顏子沫的心徹底放了下來,她和護士一起將顧雲瀾推入了病房,然後靜靜地守着還在沉睡的顧雲瀾。
洛亦辰見顏子沫還沒有吃午飯,於是訂了三分午餐,對顏子沫道:“沫沫,吃點兒東西,要不然一會兒沒有力氣照顧媽怎麼辦?”
顏子沫點了點頭,吃了兩口,看洛亦辰沒有動,又道:“你也吃啊!”
洛亦辰笑了笑,也拿起一次性碗筷吃了起來。
顏子沫突然想起,洛亦辰有潔癖,一般不隨便用外面的一次性餐具,所以以前住院時候,潘樂都是專門找他熟悉的幾家訂餐的。
她覺得有些抱歉道:“對不起,我忘了你不習慣吃外面的……”
洛亦辰搖了搖頭,臉上輕描淡寫:“沒關係。”
吃完了飯,顏子沫又看了日曆,發現還有三天就過年了,洛亦辰已經錯過了今天的航班,如果再晚,就趕不上去美國陪他的父親過年了。於是,她想了想道:“要不然你買明天的機票去美國吧,等下次我再和你一起去,去看……。”她咬了咬脣,那聲‘爸’字,她真的不太叫得出口。
洛亦辰也沒有逼他,而是點了點頭道:“好吧,不過我走了的話,你一個人能夠照顧得過來嗎?要不然我讓潘樂過來幫你?”
顏子沫下意識就拒絕道:“沒事的,醫院什麼都有,不用我自己做什麼,而且不是還有陳嫂麼?實在不行,我可以叫黎月和銘川過來……”
話還沒說完,洛亦辰就眸色一沉,道:“不許叫季銘川!”
“啊?”顏子沫錯愕。
“我讓潘樂過來幫你,就這麼說定了!”洛亦辰再不給顏子沫任何推辭的機會。
第二天,洛亦辰坐上了飛往美國的飛機。這還是他們結婚後第一次分開,顏子沫本來以爲,洛亦辰估計要回來的時候纔會聯繫她,卻沒料到,他剛剛一下飛機,就給她發了一個報平安的短信。
晚上的時候,顏子沫陪顧雲瀾說了會兒話,剛剛躺下,就看到微信在閃。
她點開一看,是洛亦辰發過來的:“睡了嗎?”
顏子沫微微蹙眉,他這是和她聊天?他們已經很久沒有聊過微信了,而且上次……
等等,上次洛亦辰的微信不就被盜了麼?難道這個還是那個盜號的人發來的?
不過,今天她睡得早,正好沒有睡意,還不如逗這個盜號的玩呢!於是,顏子沫回覆道:“沒有呀。”
他又發過來:“在做什麼?”
她說:“在想你。”
那頭,過了足足兩分鐘纔回複道:“我也很想你,才分開不到一天,就很想了。”
顏子沫微微錯愕,這個盜號的怎麼知道她和洛亦辰分開了多久?那除了這個,他還知道些什麼?於是,她問道:“我叫什麼名字?”
對方回答得很快:“沫沫,你想要我怎麼叫你?”
唔,知道她叫什麼也不奇怪,說不定洛亦辰在微信裡設置了備註名呢!她又考他:“我最喜歡吃什麼?”
對方也回答得很快:“抹茶口味的東西。”
顏子沫蹙了蹙眉,微信備註好像沒有這麼全面的功能吧?她心裡微微有些不好的預感,於是問道:“你是誰?”
隔了一分鐘,對方纔回答道:“沫沫,告訴我,你不是在和我開玩笑。”
顏子沫道:“我沒有開玩笑,我就是問你是誰。”
結果,她剛剛把消息發送成功不到十秒,洛亦辰的電話就打過來了。
“喂。”顏子沫的聲音有些沒有底氣。
“沫沫,我很生氣。”洛亦辰道:“你真的不記得我了?而且不認識的人,你竟然說你想他?!你平時就是這樣和陌生人聊天的嗎?!”
天哪,剛纔和她聊天的真的是洛亦辰!顏子沫緩了緩,小聲道:“剛纔是你發信息給我的?不是盜號麼?”
洛亦辰氣不打一處來:“沫沫,我又沒有上來就找你借錢,你怎麼看出來我是盜號的?!”
顏子沫咬了咬脣:“上個月的時候,有一天晚上我收到了兩條你發來的消息,那時候我們又沒聯繫,而且那兩條消息和盜號的口氣很像,我當時就覺得是你的號被盜了。”
原來,當時他發消息她不理,後來打電話過去她關機,是因爲她覺得是盜號?!洛亦辰哭笑不得,心底又微微有些發澀,是啊,他和她分開兩年,他們之間的關係已經到了發一條消息就會讓她本能地不相信是他發的地步了。
他們的確錯過得太多,今後,他只能一點一點地慢慢彌補,讓她能夠在潛意識裡就相信他,相信無論什麼時候,他的心裡都住着最想珍惜的她。
“沫沫,從今以後,只要我不在你身邊,我都會每天給你消息,不要再以爲是我被盜號了。”洛亦辰緩緩道:“如果真的以爲不是我,那就打一個電話給我,不論我在做什麼,都會第一時間接你的電話。”
顏子沫的耳朵貼着聽筒,他這麼緩緩道來,她覺得,他好像就站在她的身邊對她講一樣。她的胸口似乎被什麼軟綿綿的東西堵住了,喉嚨有些發緊,連呼吸也變得有些凝滯起來。
偏偏,心底卻有一種不可抑制的瘋狂悸動,一種難以言喻的愉悅將她緊緊包圍。明明理智讓她不敢去真的相信,明明心中有千萬個聲音對她說甜言蜜語都是假的,可是,她卻突然有種幸福得想哭的衝動。
許久,她纔對聽筒那頭的他道:“好,我知道了。”
接下來的幾天裡,洛亦辰果真每天都會給她微信和電話,雖然說的都是一些瑣碎的事,可是,顏子沫卻覺得這樣的平淡真的在一點一點動搖她本以爲牢不可摧的防禦。
大年初五的那天,顏子沫正在臥室的落地窗看着外面的大雪,就看到了一輛熟悉的車緩緩駛來。
她睜大眼睛看過去,很快,就看到熟悉的人影從車裡走出。他穿着一件米灰色的妮子大衣,戴着一條灰白格子的羊絨圍巾,身材高大而又挺拔。
他下車,手裡抱着一捧鮮花,又去後備箱裡提了幾袋類似營養品的東西,然後朝着她的家門走來。
那一刻,她突然覺得她竟然是那般想他,她飛奔着下樓,卻又在走到一樓樓梯口的時候突然放輕了腳步。她竟然……有些緊張了。
洛亦辰將花遞給顏子沫,衝她微微一笑,聲音猶如大提琴奏響:“沫沫,新年快樂!我來接你回家。”
她抱着花擡頭看他,他頭頂上還有沒有化掉的白色雪花,她伸出空出的那隻手,踮起腳尖替他拂去,然後也對着他粲然一笑:“新年快樂!”
時間過得很快,過年放假很快結束,洛亦辰又開始忙起了工作。他看着日曆上的日期,還有兩天就是他的生日,他一直準備好的,生日對她求婚的事,也已經準備好了。
雖然領證是他強逼來的,但是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他發現她已經開始慢慢接受他了。所以,他對她求婚的話,她應該不會拒絕吧?
洛亦辰拿着從美國那位珠寶雕刻師朋友那裡帶回來的戒指,心底泛起了一陣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