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默不知怎樣形容此刻的心情,傷感、懷念,還帶着那麼一點點兒的欣喜,她伸手摸向自己的臉頰,發現上面都是眼淚。
會不會,會不會真的在她的身上曾經發生過什麼故事,她纔會擁有這樣不同於一個多月平淡生活的情緒?
隱隱的,她開始懷疑,會不會她真的和季銘川口中的‘默默’有關,否則,她又怎麼可能對第一次見面的陌生人,有那麼深刻複雜的感覺?
第二天,總算是到了鑑定結果出來的時間,林默默突然發現,她的心裡竟然還有一個希望,希望Kevin並不是奧利奧的父親。她知道自己這個想法很不對,可是,她已經拼命壓下了,卻依舊還是那麼不容忽視。
將憑條給了醫生,很快,醫生就將兩份密封的文件分別給了二人。
林默默拆開了自己那份,上面的結果顯示,她和奧利奧母子關係的機率高於98 %。她低頭望着懷中的奧利奧,眸底溢出溫柔的笑。
而就在這時,Kevin已經將另一份結果拆開,然後,遞給了她。
這一刻,林默默發現,自己竟然有些害怕看到它。半晌,她才輕顫着指尖,接過了Kevin手裡的報告。
她在心底祈禱,卻發現,自己根本不知道該祈禱什麼,她的心情矛盾極了。那天她明明是拒絕季銘川的,所以,她應該是希望Kevin是孩子父親的。
可是,當鑑定結果顯示Kevin是奧利奧的父親時,林默默發現,她真的一點兒都笑不起來,甚至,絕望得有些想哭。
她定定地望着那份鑑定結果,她沒有擡頭去看Kevin,只是在給自己爭取時間,要努力將眼底的眼淚壓下。
許久,她才努力控制好了自己的情緒,擡起頭,衝Kevin一笑:“Kevin,謝謝你。”
Kevin有些詫異:“謝謝我什麼?”
“謝謝你這麼久以來包容我,你明明就是孩子的父親,還陪我來做這樣荒唐的鑑定。”說着,林默默又道:“對不起,之前是我太任性了。”
Kevin眼睛一亮:“所以,Lemon,你是願意真的接受我了嗎?”
林默默點了點頭:“嗯。”只是,她說完這句話的時候,心口驀然一痛,她下意識地伸手捂住,卻又在下一秒間,擡頭衝Kevin再次笑了一下。
很好,這應該就是她想要的結果吧?雖然有些難過,不過,忍一忍應該就過去了。她有愛自己的丈夫,有屬於他們的孩子,有平靜的生活,有豐衣足食的日子,她已經很好了。很多女孩子羨慕不已的她都得到了,她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
可是,她還是很難受,難過得快要不能呼吸了。林默默只覺得自己連走路都沒有力氣了,可她還是拼命裝作一副很輕鬆的樣子:“Kevin,幫我抱一下奧利奧,我手臂有些酸。”
Kevin從她的手裡接過奧利奧,讓小傢伙靠在他的胸口和肩上,他一隻手託着,然後,又用另一隻空了的手牽起林默默:“Lemon,你說什麼幫不幫的,奧利奧是我們的兒子,我抱他也是應該的。”
“嗯,他是我們的兒子。”林默默跟着重複,只有她自己知道,她這麼說,不過是說給她自己聽,想要斷了她自己的退路罷了。
*
顏子沫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個陌生的大廳裡。周圍的一切很嘈雜,而且,鼻端還有不少的血腥味兒和一些汗酸味兒。
她眨了眨眼睛,暈倒前的神志和記憶才緩緩迴歸。
當時,她對洛亦辰說了她心裡的那些話後,就感覺到他已經徹底暈了過去。她真的嚇壞了,她伸手摸向他的後腰,摸到的卻是已經有些變涼的粘稠。
他整個兒重量幾乎都靠在了她的身上,他的頭埋在她的肩窩,他們那麼近,她卻幾乎都聽不到他的呼吸聲。
她真的是嚇壞了,她根本不敢去確認他的心臟是否還在跳動,只能輕輕抱着他,想要將自己的溫暖傳給有些發涼的他。
外面的戰火已經開始接近尾聲,只有依稀的槍響,昭示着剛剛的烽火硝煙並非一場夢。恍然間,她纔回憶起他暈倒前對她說的那些話,他說他從四歲時候就喜歡她了,他說他愛的人,至始至終都只有她一個。
原來,他真的是愛她的啊!所以,在內克島的時候,他冒着被浪捲走的危險,都要將她按回快艇上;所以,在似佛山無名小廟,他即使手腕的動脈都被割破了,他也不放開她的手。
所以,今天在這樣的生死關頭,他依舊用他的生命,護得她的安全。
爲什麼,不讓她早一些知道呢?爲什麼,他們之間總是有這麼多的陰差陽錯呢?
顏子沫想着想着,眼淚又滾落了出來。
“沫沫,我愛你,一直都只愛你一個。我對你的愛,始於初見,止於枯骨。只是,對不起,我恐怕不能繼續陪你走下去了……”
他的話,一字一句,不斷地在她的靈魂中迴響,可是,他的手臂已經垂落了下來,即使她將它重新拽入手心,可是,卻都無法溫暖他的溫度。
顏子沫只覺得自己的身體也越來越冷,偏偏腹部的兩個小傢伙似乎還格外得不安分,在腹中不停地亂動。
他們是知道自己父親正生死未卜,所以也很不安嗎?顏子沫伸手覆上自己的小腹,她想要安慰兩個寶寶,卻發現,自己根本不知道開口能說什麼。
有一個念頭在她的腦海中揮之不去,如果,如果他真的離開她了,她該怎麼辦?如果只有她一個人,她還能毫不猶豫地隨他而去,可是,她有兩個寶寶啊,是他們的寶寶,她又怎麼忍心……
顏子沫不知道他們在這地下待了多久,漸漸地,她也感覺到有些頭腦發花,快要支持不住了。恍惚間,她在想,如果她也離去了,那麼,他們一家四口是不是就在地底重新團聚了?
她聚起最後一絲力氣,輕輕捧起洛亦辰的臉,空間裡光線很暗,她幾乎瞧不清他的樣子。可是,他的五官眉目早就刻進了她的靈魂裡,即使伸手不見五指,她也能準確地刻畫出他的模樣。
她看了他許久,然後擡起頭,吻上了他的脣。
他的脣很柔軟,一如過去相觸時候的感覺。可是,此刻的他卻是涼涼的,即使她主動吻他了,他也沒有像過去那樣,馬上反客爲主,火熱而又霸道地加深她主動挑起的吻。
眼淚滑過臉頰,滾入他們相觸的脣瓣之間。她剛剛鬆開他,他又再次毫無力氣地倒在了她的身上。
這一刻,顏子沫再也忍不住,失聲痛哭起來。
今後,是不是再也沒有人,用那麼清冽低醇的聲音叫她‘沫沫’?
今後,是不是再也沒有人,會在她每次月事腹痛的時候,從身後擁住她,將他溫熱的手心貼着她的小腹,讓她一夜安睡?
今後,是不是再也沒有人,即使他們吵架不開心了,也會細心地爲她準備早餐,也會幫她拉開車門,替她繫好安全帶?
今後,是不是再也沒有人,花上大半年的時間和心血,悄悄爲她打造一個她夢想的星辰別墅?
她恍然回顧,他們在一起加起來還不到短短一年的時間裡,原來他對她那麼好,比她以前認識到得都要好,他真的就像是他在求婚時候說的那樣,用他的生命和智慧在愛着她,守護着她。
“亦辰哥哥,我愛你。不管我們能在一起多久,你都是我唯一愛的人。”
一滴眼淚從臉頰滾落,滴到了洛亦辰的臉頰上。
顏子沫終於抵擋不過重重的無力感,緩緩閉上了眼睛。
*
所以,當她醒來,看到這一切的時候,恍惚了好幾秒,顏子沫才意識到,她應該是被人救了!
她猛地從病牀上坐了起來,然後四處望去。
這麼一看,她才發現,她躺在一個足足有二十多人的大廳裡,這裡應該是救護醫院,因爲不斷有穿着白大褂的醫生在往來穿梭,而周圍,有不少渾身是血、正在呻.吟,滿臉痛苦的人。很多人的病牀旁邊,還掛着點滴。
顏子沫將周圍的病牀都看了一圈,也沒有看到洛亦辰的身影。她的心臟不禁有些發沉,不顧身體還有些發虛,就從牀上坐了起來。
周圍的人都是在這次恐怖襲擊裡受傷的,顏子沫從自己的病牀方向出發,一個又一個病牀的找。
周圍的人受傷真的都太厲害了,很多缺胳膊少腿的人,有的人臉還被炸傷的大半,大廳之中,哀嚎聲不絕於耳。
顏子沫一邊走着,一邊努力壓下幾乎嘔吐的胃,不斷地往前走。時不時,還有醫生從她的旁邊經過,然後拿着針就給旁邊的病人縫針。
她在裡面走得很突兀,可是每一個人的表情都很痛苦,所以沒有一個人理會她。
顏子沫將整個大廳裡二十多個病牀都找遍了,可是,卻沒有看到洛亦辰的身影。
她的心一點一點地沉寂下來,看到前方過來一個護士,她連忙僅僅抓住她的手:“護士你好,請問……”
可是,護士似乎不會英語,衝她搖了搖頭,然後,就匆匆掙開了她,去給一個病人打點滴去了。
顏子沫再次看了一遍病房,無奈之下,只能往大廳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