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逸熙看着眼前的春色,深吸了口氣,冷冷的抽動脣角,轉身追秦牧遙跑了出去。
秦牧遙一口氣跑出了酒店,站在烈日炎炎的陽光下,突然腳步就放慢了,說不上來心裡究竟是什麼感覺,除了疼,還是疼。
爲什麼會是沈流鬱,爲什麼是她。
不是一次次的向她保證他們之間是清白的嗎?原來都只是撒謊的藉口。
如果是任何一個女人,她的心情都能比現在好,但爲什麼非要是沈流鬱!
此時此刻,秦牧遙突然想到之前盛逸熙反覆的問過她見了盛臣宥以後會不會後悔,他是真厲害,知道秦牧遙心裡最大的軟肋是什麼,明白她心裡最深的痛處,現在他成功了,不管怎樣,無論如何,秦牧遙都不允許也不能原諒,更不能接受的就是盛臣宥和沈流鬱在一起!
她大步的往前走,身後盛逸熙追了過來,快跑了幾步,拉着她的手臂說,“牧遙,之前我就說過,不讓你找他是爲了你好,你卻非不相信,其實他和沈流鬱始終都不清不楚的,他們在一起六年多,可能一點關係都不發生嗎?”
秦牧遙被他拉着站在了那裡,呆呆的杵着,烈日陽光曬的她鼻尖冒油,她看着盛逸熙,久久都沒說話。
盛逸熙有些情不自禁的把她摟進懷裡,輕聲說,“我知道你的心很痛,但這就是事實,不管你接不接受,它都擺在了你眼前,我之所以要從他手裡奪走盛世集團,也是因爲這些。”
秦牧遙冷靜的從他懷裡出來,伸手推開他,“謝謝你讓我看清了這一切,也讓我明白了他們之間的關係,我現在心情很不好,想一個人靜靜,你走吧!”
她一臉蒼白,強撐着咬牙,淡漠的冷然一笑,轉身往山上的方向走了過去。
……
秦牧遙一個人爬上了山頂,山下是湍急的大海,海水正在漲潮,洶涌的浪花拍擊着岩石發出嘩嘩的響聲。
她站在高處,看着一望無際的大海,重重的吸氣,任憑風吹着頭髮,吹着她單薄的小身子,風大的好似要把她吹入山間,她就那麼直直的站着,目光清冷,哀怨。
不知站着了多久,她覺得右邊上腹疼的要死,全身不住的冒着虛汗,渾身像千萬只螞蟻噬骨,又疼又癢,搞不清楚是身體病情惡化,還是毒癮發作,秦牧遙強撐着用手死死的摁着右上腹,咬牙坐在大石頭上喘着粗氣。
暗自咒罵着自己的身體,病來的真不是時候……
她虔誠的閉目禱告,雖然秦牧遙平日裡並不是一個很有信仰的基督徒,但即便如此,上帝不是最疼愛他的兒女嗎?他會用溫柔的手,解救每一個水深火熱中的孩子,帶他們穿過一座座迷途的森林,回到上帝的身邊,但爲什麼在她這裡,卻只是一遍遍的扒開傷口,在上面撒鹽,讓她疼,讓她痛,讓她一次次的把血肉模糊的傷口任人踐踏。
是不是隻有痛到了極限,才能徹底的忘記。
爲什麼連哭泣,都成了莫大的奢侈。
秦牧遙從皮包裡拿出瓶藥,快速的倒了幾顆,胡亂的吞了下去,胃裡卻一陣翻滾,勉強吐下去的藥又吐了出來……
她狼狽的單手拄着石頭,咳嗦不已。
盛逸熙拿着買好的礦泉水跑來,心疼的上前扶起她,擰開瓶子遞上水,“快喝口水。”
她聽話的喝了幾口,盛逸熙輕輕的拍着她的後背,心疼的不住嘆氣,“都和你說多少遍了,就算沒有了他,你不是還有我嗎?再說了,他和沈流鬱都多少年了,你又不是剛知道,至於生這麼大氣嗎?”
她捂着右上腹,臉色難看的起身,避開了盛逸熙的大手,聲音沙啞說,“我不想提到他,可不可以不說?”
盛逸熙寵溺的連連點頭,“好好,咱不提,只要你好好的,什麼都不提。”
秦牧遙欣慰的笑了笑,轉身走上了山頂。
盛逸熙後面跟着,“牧遙,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你的臉色很難看……”
秦牧遙背對着他沒說話。
迎着海風吹的髮絲凌亂,目光渙散。
這樣的她,盛逸熙有些怕了,擔心的大步上前,“遙遙,我們先回家,好嗎?”
“家?”
她淒涼的冷笑。
天下之大,哪裡纔是她的家。
她好想像普通的女孩子那樣,和父母一起生活長大,住在一個不大的房子裡,一家和睦,其樂融融。
“去我住的地方吧!”盛逸熙改口說。
秦牧遙微微的側過頭來,看着他,忽然說,“逸熙,如果我等下死了,幫我將悠悠交給陸放。”
盛逸熙突然楞了下,下一秒,秦牧遙站在山頂向前邁了一步,瘦小的身子,像一片葉子,輕飄飄的墜了下去。
眼前的這一幕徹底驚住了盛逸熙,他驚愕的追了上去,顧不上其他,也隨着秦牧遙縱身一躍,跳了下去。
從十幾米高的山上摔下來,重力太大,沉進水中睜開眼睛時,已經距離海面很深了。
氧氣從身體裡逐漸消失,氣泡從鼻子嘴巴里出來,腥鹹的海水灌了進去。
秦牧遙的身體漸漸下沉,意識也越發的模糊,不知何時,下墜的身體被一直孔武有力的手臂拽住,倏爾,一張熟悉的面孔出現在她眼前,盛逸熙快速的用嘴堵住了她的脣,把自己身體裡的氧氣盡可能多的輸送給她。
長臂摟着她的腰,快速的向上游去。
……
秦牧遙再度醒來,已經是在醫院的病房裡了。
溼了的衣服已經被換下,乾洗店的員工洗好後送過來,整齊的放在沙發上。
她身上穿着醫院的住院服,手背上扎着針輸液,頭髮也早被吹乾,蓬鬆的有些凌亂。
秦牧遙勉強撐着身子坐了起來,虛弱的看了看四周,單人病房裡空空的,除了她以外一個人也沒有。
迷糊的意識追溯回跳崖墜海的一瞬,獲救時那張熟悉的面容,刻骨難忘。
逸熙,對啊,盛逸熙在哪裡?
焦急的視線不安的轉動着,秦牧遙掀開了被子,正欲下牀,病房門也正好在這一刻被推開了。
莫奈溪氣勢洶洶,劈頭蓋臉的對秦牧遙說,“你是不是就喜歡折磨逸熙,看着他爲了你,赴湯蹈火啊?”
“……”
秦牧遙莫名的被罵,完全不知情,一臉的無措。
看着她那一臉茫然的無辜樣,莫奈溪重重吸氣,又說,“大家都是女人,我也年輕過,明白女人都喜歡自己身邊有個知疼知熱,還無條件的願意爲自己付出一切的男人,但逸熙那麼愛你,他爲了你甚至連命都可以不要,你就真的忍心一直拿他當備.胎?”
秦牧遙看着她,聲音沙啞的道,“逸熙,他到底怎麼樣了?”
“昨天爲了救你,他不顧一切的跳進海里,肩上的傷口撕裂,又着了涼,發了一夜的高燒,現在在隔壁睡着呢。”莫奈溪不情願的說。
聞言,秦牧遙着急的要下牀,“我去隔壁看看他……”
“不用了!”莫奈溪打斷她的動作,並拒絕了秦牧遙的要求,“他好不容易退燒,剛睡下,就別過去吵他了,秦牧遙,你要是真的在乎他,就不該一次又一次的拿他當備.胎,你又不是眼瞎,難道就看不出來逸熙是真的愛你嗎?”
秦牧遙說,“我沒有拿他當備.胎,我也明白逸熙的心意……”
話沒說完就被莫奈溪打斷,“那就和他在一起啊,也省的他總是這樣一次次爲了你豁出命去,你們從小一起長大,看着他這麼爲你,水來水裡去,火來火裡去的,你也忍心?”
秦牧遙凝視着莫奈溪的眼睛,“我會考慮和他在一起的,但必須是在我離婚以後。”
“好,我就等着。”莫奈溪說。
……
莫奈溪離開後,秦牧遙一個人在牀上躺了很久,目光呆滯的看着天花板,很久,很久。
因爲突然落海,她的手機在水裡泡了很長時間,無法正常開機使用。
一大瓶藥都沒等點完,她便私自拔掉了針頭,換衣服,去隔壁看了盛逸熙,他還熟睡,睡夢中的他呼吸均勻,因爲發燒的緣故俊臉微微泛紅。
她定定的看了他一分鐘,然後擡頭看向窗外,深吸了口氣。
眼中的氤氳逐漸變得清澈,而冷靜。
轉身,出去。
從醫院裡離開,秦牧遙打車去了中環的手機賣場,新買了隻手機,換了張電話卡,打給了林律師。
“差不多二十天前他簽署過的離婚協議書在您那裡吧?對,我現在就過去簽字,後續的事情就委託您辦理了,謝謝……”
二十天前,因爲秦牧遙和趙權擅自去療養院爲昏迷中的江蕙欣做身體檢查,被盛臣宥誤會,他盛怒之下說出了離婚,並在離婚協議上籤了字,事後就後悔了,那份簽了字的離婚協
議被秦牧遙交給林律師保管。
當時她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當斷不斷,必受其亂,看來也不是說着玩的。
就算心痛,也要成全,因爲放手纔是對他和她最好的結果。
三十分鐘後,秦牧遙抵達了林律師的事務所。
辦公室裡,她提筆在協議書上簽字。
房間裡極靜,可以聽見筆尖在紙上沙沙作響的聲音。
三個字,很快簽完了。
他們的婚姻,也在這一刻,畫上了終點。
林律師拿電話準備通知盛臣宥,秦牧遙開口叫住他,“後續的事宜,就委託林律師處理了,這份協議書上寫的很清楚,盛家的宅子歸我,這是我的戶口,麻煩林律師幫我辦理過戶
手續吧!”
並不是秦牧遙貪心,離婚了還要盛家的大宅子,實在是她想留給女兒一個家,哪怕這個家中沒有了父母,哪怕也只剩個空殼,但有,總比沒有強。
等有朝一日,悠悠長大了,還可以重歸故里,看看父親母親曾經生活過得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