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牧遙低着頭不說話。
家裡突然來兩個只會說韓語的年輕男人當保姆,盛臣宥不起疑纔怪。
“生氣了?”陸放看着她笑了笑,之後才正兒八經的又說,“好了,我不讓他們跟着你,但你要時常給我打電話,或者發短信,讓我隨時能聯繫到你,知道你是安全的。”
秦牧遙無語的擡眸,“哥,你的控制慾就一定要這麼強嗎?”
“這是天生的,改不了。”
秦牧遙重重的吐了口氣,她知道陸放派人跟着她,並不是爲了監視,而是爲了保護她,也是爲了她好的。
所以她不能生氣,陸放已經做了讓步,再較真也不會有什麼更好的結果,一個月就一個月吧!
一切事情都抓緊提前,一個月的時間,也不算短了。
“這些是給你的。”陸放又拿了個信封遞給她。
秦牧遙接過來,打開,裡面是她之前給月光酒吧老闆的兩張支票,還有一個車鑰匙。
“這些錢是我給張老闆的,他手下的兄弟幫我辦事,多給他們一些也是應該的……”
“錢我沒有少他們的,只是不能用你的。”見她臉頰上有髮絲垂落,陸放伸手幫她撥到了耳後。
秦牧遙沒有阻止,看着那兩張支票,又說,“哥,你也太見外了。”
“這不是見外,你的是你的,哥的一切也是你的,花誰的都一樣。”他輕聲說着。
此時的氣氛有些曖.昧,趙權坐在一邊覺得很不合適,便適時的起了身,行禮後出去了。
房間裡只剩下他們兩人,秦牧遙拿着車鑰匙問,“這是什麼?”
“給你的車。”陸放回話說。
秦牧遙眸光閃過一絲詫然,“不是說我在中國最多再呆一個月嗎?這短的時間,也用不到車吧!”
“總打車也不方便,萬一出事就不好了,不過一輛代步車,你先開吧!”他面色從容,語氣平緩。
如此說來,秦牧遙也沒有拒絕的理由了,只好安靜的將車鑰匙和支票都收進包裡,然後說,“那悠悠呢?她什麼時候回國?”
“幾天後吧!”陸放起身給她倒了杯水,“金浩會和他一起回來的,這小子不能慣,若是他做的過分了,我幫你處理掉。”
秦牧遙立馬搖頭,“不用,我自己能對付。”
看她如此緊張,陸放倒是失笑了。
秦牧遙如此緊張是有原因的,她跟在陸放身邊也兩年多了,熟悉他的一舉一動,更明白他口中的一句簡單的話語,代表的是什麼,可能別人只是玩笑的一句話,但在他眼中,卻從來不會有玩笑二字。
“悠悠一出生,我這個當母親的就不能在孩子身邊照顧她,被迫把她送人了,已經夠對不起悠悠的了,我不想再因爲我和悠悠的緣故,再弄出什麼來,哥,就當是爲悠悠多積德吧!金浩交給我,我能處理好的。”
“可以,不過心雅也要答應哥,戒菸,戒酒。”她的身體狀況,一直是陸放最不放心的。
秦牧遙像個孩子,聽着他說這些,倒顯得有些手足無措,垂頭表情無語的說,“我已經是大人了,這些問題,我自己會看着辦的,您就別跟着操心了,好嗎?”
陸放的眉頭微蹙起,“你是我妹子,我對你有責任和義務,照顧你難道不應該嗎?”
“……”
剎那間,秦牧遙有種被枷鎖附身的感覺,心力交瘁,她故意不接他的話茬,反而淡淡的說,“中國不比h國,地大物博的,有機會哥你也四處走走看看吧!就當散心也好的。”
陸放目光深沉的注視着她,若說她是生無可戀之人,她還有女兒,對悠悠的虧欠,秦牧遙一輩子都償還不清,但卻並沒有拿悠悠當生命的支撐,頑強的和病魔抗爭,她只是隨遇而安,任憑病情的發展,無動於衷。
秦牧遙只想在有生之年,剩下的短暫時間裡,完成幾個遺願,儘可能的不在自己人生中留有遺憾。
僅此而已。
拼命的抗爭,努力活下去?
別開玩笑了,她根本就沒那麼想過。
所以纔會在好不容易戒毒成功後,又再次沾染菸酒。
她眼眸中那抹淡然隨性,是任何女人都效仿不來的。
陸放看着她許久,或是終於猜透了她的想法,肝火過旺,伸直挺拔的雙腿站起身,拿過一側的手杖,踱步走到了窗前。
秦牧遙歪頭看着他的背影,知道陸放是真的生氣了,猶豫的站了起來,討好的走過去,兩隻小手環住了他粗壯的腰身,撫摸着他身上一塊塊結實的肌肉,臉頰靠在他的脊背上,淡道,“人的命,天註定,每個人能活多久,上帝早就計算好了的,在怎麼抗爭也是沒用的……”
“你已經做好了死的準備,是不是?”陸放赫然回首,大掌抓住了她纖細的左手。
秦牧遙垂下了眸,手指慢慢的收緊,心中一陣洶涌排山倒海般襲來。
“說話!你是不是早就打算好要死了?”陸放幾乎咬牙切齒的再次問。
逼迫的眼神,超強的壓迫感,秦牧遙有些被逼的喘不過氣來。
或許是猛然間被他說中了心思,周身感覺一陣惡寒撲來。
陸放抓着她的手不斷收緊用力,“爲什麼不說話?金心雅,從兩年前我就覺得你不對勁了,你進了戒毒所跑出來幾趟?當時你就想破罐子破摔了是嗎?”
秦牧遙搖着頭,想要從陣陣的痛心中掙脫出來。
很想大聲的反駁他的言辭,說‘是’。
但話哽在喉嚨裡,怎麼也說不出來。
陸放灼灼的眼眸,生氣發怒的面孔,這樣的他,是秦牧遙之前所從未見過的,她有些怕了,心顫的也更厲害。
他的氣勢過於強硬,秦牧遙抵抗不住,擰着眉低頭時,眼淚也順勢從眼角滑了下來。
陸放看着她晶瑩的淚珠,心猛地一下像被什麼揪住了似的,心生憐憫,他用手指擦了擦她臉上的眼淚,慢慢的放下手,劍眉痛苦的緊擰了起來。
她就這麼討厭他嗎?
“好了,我不問了。”陸放頹廢的靠在一側的牆上,周身的戾氣赫然消失的無影無蹤,已經幾年沒有頹敗感的他,今天前所未有的感覺到了失敗。
他頎長的身體搖晃了下,拄着手杖,慢慢的從她身邊走過,徑直朝着門口走去。
秦牧遙轉過身,看着他頹廢的背影,忍不住的眼淚掉的更兇了,脫口大喊,“我是想死,早就想死了!”
說完,秦牧遙蹲在了地上,雙手捧着臉嗚咽的大哭起來。
一邊哭一邊含糊的說,“從六年前我就想死了,一個女人被自己的丈夫誤會,被盛錦然利用,遭人綁架,被抓入獄……我不止一次的想過自殺,但礙於肚子裡還有個孩子,我挺着把孩子生了下來,看着悠悠被送人,我連撫養她的能力都沒有,被人誣陷滿身是髒水,知道我現在是什麼嗎?殺人犯的女兒,還是個詐欺犯,這樣的名聲,你認爲悠悠長大了,她會認我嗎?”
陸放瞬間的身體僵住,腦子裡一片空白。
聽着她說的這些話,他感覺得到自己的手指都在顫抖着。
秦牧遙從指縫中看到走到自己眼前的黑色皮鞋,緩緩的擡眸,陸放看着她,在秦牧遙面前慢慢的放下手杖蹲了下來。
他的腿腳不太方便,一般很少有這種蹲身的情況。
但今天是個例外。
陸放的眼中帶着氤氳,深深的沉不見底。
他靜靜的伸出手,什麼也沒說,秦牧遙很自然的身體前傾,撲到了他懷裡,趴在他肩上哭的撕心裂肺,發泄着心理壓抑許久的鬱悶和委屈。
哭聲悶悶的發出來。
秦牧遙也說不清自己到底在心痛些什麼,只是感覺心裡很憋悶,像是壓了很多塊巨石,盡情的宣泄着自己的情緒。
陸放緊緊的抱着她,渾厚的大手一下下撫摸着她柔順的長髮,脣邊輕微的嘆氣出聲。
半晌後,她哭的聲音也漸漸小了下來,陸放溫柔的幫她擦乾眼淚,食指輕輕的劃過她的顫抖的薄脣,聲音略微沙啞的道,“原來你在乎的是這件事,關於詐欺犯的事情,我會幫你翻案還你清白的,至於秦姨涉嫌的那個案子,我也會託人重新調查的……”
秦牧遙的心卻反而被揪扯的更緊了,留着眼淚的搖搖頭,“就算翻案又能怎樣?我已經滿身污水了,根本就洗不清了……”
“洗不清就不洗了,不過都是些外人的看法,有什麼關係?”陸放目光凜然道。
“我可以不在乎,但悠悠呢?”秦牧遙漸漸制住了眼淚,仰頭看着陸放俊朗的面孔,“我從小到大是怎麼過來的?就因爲我母親被人冤枉是殺人犯,我就被人以殺人犯的女兒看待長大,這麼多年了,身邊的流言蜚語就從沒停止過,等悠悠長大了,你想看着她重蹈我的覆轍嗎?”
陸放緊鎖眉頭,那種情況,他當然不願意看到,“但也不能以犧牲你的性命爲代價啊!”
“我死了比活着好!”死了就可以一了百了了,不用滿身誤會的面對盛臣宥,不用考慮盛逸熙的感情,更不用在陸放的感情中愧疚。
“你真自私!”
陸放突然放開了手,從她身邊站了起來,“我寧可豁出一切也要救你,可你卻想着怎麼死?你有沒有想過,你死了,我怎辦?悠悠怎辦?還有,”
他下意識的頓了下,這個名字是他最不願意提起的,但這個時候,陸放卻不得不說。
“你最愛的盛臣宥怎辦?如果有一天他知道了六年前的一切,你認爲他還能如此坦然的面對你的死訊嗎?既然你愛他,就該多爲他想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