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一陽愣了愣,上手摸了摸臉頰,發現不知何時染上了幾抹墨水,一時間尷尬起來,伸手拿出白布又是擦了擦纔算完事兒。
白布的遮掩之下,他自以爲大歡兒看不見,染上的紅雲一層接着一層,腦中便是不斷閃過她爲自己擦墨汁的場景,簡直是羞到了無地自容。
倒是後者偶然見到他的臉色都快逼向豬肝紅了,一時間也是不自然起來便只好四下走動起來,見他收起的那些紙筆,一時間看呆了去。
左看右看了一會兒纔是哈哈大笑開:“趙一陽,你這是寫什麼字呢?難不成武人寫字都不能看的嘛?我一個異族的寫幾個漢字都比你能看!”
說罷又是拿着那些張紙,笑了許久,那靈動是笑聲便是打破了他們之間的尷尬氛圍。
特別是趙一陽猛地從位置上站起來,上前將她手中的文章拿過來嘴中囔囔道:“不許看!本就是,我又不是文人總不得寫一手俊秀的字。”
大歡兒怕他怒了,便是捂着嘴笑笑:“得得得,我不笑你就是了,只是你這字與你那小白臉卻是不符配的。”
見着他那臉色越發的醜,便擺擺手只是道,“既如此我便不吵你了,你且吃着就是,我晚些再來給你收拾碗筷。”
說罷,便是朝門外走去,還很是貼心得爲他關起了房門。從頭到尾,他們的氛圍都好了許久,只是他因着最初難爲情,沒再說過一句話。
等到確定人走遠了,他纔是坐回椅子邊,將桌子上的那塊白布扯了下來,隨後看着那黑一塊塊的佈道:“都怪你、都怪你!”
之所以難爲情,是因爲從她將布搭在肩上開始,他便開始幻想着大歡兒是一個柔情似水的姑娘。
連着她看到自己的文章,那樣的場景也是揮之不去,他甚至擔憂大歡兒嘲笑他,想想就是難受,他卻是都不知這到底是怎麼了。
分明就是不喜歡她的,卻總是將她幻想成其他樣子,心臟更是一直跳動不停,卻還很是在意他的想法,着實難受。
他拉了拉衣領,將桌上的一衆飯菜一掃而光。
這才發現今日原以爲自己是不餓的,原來早就飢腸轆轆了,只是餓過了頭,如今聞一道那飯菜的香味兒饞蟲纔是被引了出來。
不過片刻,那肚子已經是脹到不行了。
他親自將碗筷收進了食盒,收拾好了桌子,這纔將文章重新擺上了桌,看着那頭的字不時嘆息着自己當初不好好練字去,可是自己當真是字這般醜??怎麼從前是沒有發現的??
他只嘆口氣又是繼續寫起來,絞盡了腦汁,該憋出來的都被省着,倒是墨水剩下了許多。
而那大歡兒從對趙一陽那字的鬨笑過後,心逐漸沉寂下來。回想到方纔差點順手給趙一陽擦拭臉頰就很不好意思,好在自己裝傻的厲害,不然可怎麼好。
不過往深的想了想,他最近對自己的態度仿若是更改了許多,不知道爲什麼瞧着還很是變扭。
早知便不隨敏嬪出宮了,如今落一下差點沒了清白的“美差”,想想就讓人唏噓不已。
夜色越發深沉,趙一陽提着筆頭昏昏欲睡,垂了下頭立馬清醒過來了一陣,隨後頭又是不停的點啊點,周而復始卻是他做過最不膩的事情。
兒時讀學堂的時候便是這樣,總在先生叨唸些“孔子曰”的間差中睡過去,那墨筆便是落在自己的臉上,隨即滾掉在了地上。
從前他是母不在、父不愛的,也沒人能多照顧他,便只是給藏在一鄉野之間成長而來罷了。
學堂先生的妻子也是鄉野長大,說話粗俗一些,偶然看到他寫得那些個字也是笑笑說過:“這孩子臉白白淨淨的,怎麼寫字跟那一坨坨狗屎般?”
他能聽到先生嗔怒罵了句:“說話注意一些!怎麼這般粗俗不堪!”可卻也沒反駁師母所說的話,可見心中所想便是如此了。
因此出了學堂之後,他便極少再寫字了,也就白言不知道從哪知道來的,竟是以這個法子來整他的。
一想到這個他便是憤然不已,寫文章的心情都沒有了去,雖說來了也有五十來日,但是回想過去每日都是找個樹林睡一覺,實在沒什麼東西好寫的。
因此心中煩躁不已。
他將筆執起,邊撅起了脣,便將筆放在上脣撅起之處,兩條腿搭在桌上,看起來是好不愜意。
他盯着上邊兒房樑看着,覺得甚是無聊。
大約呆了一會兒開始微微有了倦意,那眼睛緩緩眯了起來,嘴上也是鬆了去,這纔是頭一歪,墨筆便滑落在了衣袍之上,腳下一鬆,剛巧就是踹到了保烈送的那兩罈好酒。
趙一陽立馬給是驚醒過來,好在身手了得,眼前還在迷糊間,腳下就已經找好了方向,輕輕一踢那酒便是先後彈了起來。
他一見眼前有一模糊的東西彈起,立馬是上前將它給抓了住。等抓好了再是定睛一看,原來是那倆酒罈,心中慶幸立馬給抱在了懷中。好在腳下反應快不馬虎,不然可就浪費了保烈的心意了。
他又掃了一眼身上的墨汁,不由像是想起了什麼,將兩壇酒放了下來纔是定睛一看那地上掉落的毛筆,不由摸了摸上脣之上,竟又是一陣黑……
男子的臥房中通常不會有銅鏡這般女子的物品,因此他第一反應便是朝臥房的那盆水奔去。觸碰之下那水盪漾起來,蕩起了陣陣波瀾,等那水穩下來後,他纔在水中照清楚了自己。
的確是畫出了一道鬍子,他用手指挑了挑水,在盆中打了個圈圈,這纔是捧出一手的水打在臉上。一是爲了洗淨那道“鬍子”;二卻是爲了這冷水能讓自己清醒一些。
一捧涼水打在臉上,他仿若是一個激靈確實是精神了許多,心下欣喜想着今晚應該是找到可以清醒的法子了。
可是當他精神奕奕的走到桌子的面前、預備拿起幾篇文章的時候,腦袋卻一下聳拉下來,一股睡意席捲而來。
他當真不是學文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