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雲朗作爲太子,穿了一身明黃色的蟒紋騎裝,豎着黃金玉冠,眉眼俊郎,笑容溫和,舉手投足都帶着一種寬厚包容的氣度。
雖然盡顯皇家風範,可與另外三人相比,就不那麼耀眼了。
春寒料峭,今日的妘泆泊雖然脫下了皮裘大衣,仍舊是着了薄棉的煙紫色披風,內裡是銀紫色的騎裝,頭戴紫金玉冠,手上纏繞着一串極品紫眼睛佛珠,整個人宛若一輪縈繞着東來紫氣的朗月,清暉朗朗,華貴天成。
裴世子的穿的就比較中規中矩了,一身藏青色的深色騎裝,頭帶藍水色的翡翠發冠,筆直如鬆的站在那裡,宛若入雲寒峰,冷峻無雙。
這兩人作爲盛京城的第一公子和翡翠大師,每每出現,必然是衆千金視線的焦點。
今日,他們二人卻是被凌四爺搶去了風頭。
先前寒冬凜冽,這位爺偏愛大氅,衆人還看不出什麼來,現下雖然春寒未消,可比之寒冬,就暖上了不少,這位爺一向體熱,自然是去了大氅,只穿了一件單薄的暗黑色蟒袍,強健完美的體魄被隱隱勾勒出來,領口相當狂野的敞開了幾分,充滿爆炸性力量的蜜色肌理若隱若現,一頭墨發只用了一根黑色髮帶系在發頂,墨發隨風飛舞,彷彿每根髮絲,都散發着荷爾蒙的味道。
他身量超高,哪怕比之長身玉立的妘泆泊和裴雪燼都要高上幾分,整個人站在那裡,便如同一杆沖霄的霸王槍,頂天立地,力可擎蒼!
臺下衆千金還是第一次發現,原來這位傳說中兇名赫赫的戰王,居然這般讓人臉紅心跳。
凌四爺自然是無視了衆人的視線,從他入場的第一時間,眸光便落在了穆顏姝身上。
眼見自己的座位跟雪梅宴一樣,與自家顏丫頭對了個正着,凌四爺也不等承帝發話,直接下了臺,朝着自己的座位,大步流星的走了過去。
承帝見此,嘴角抽了抽,這才朝着凌雲朗三人笑道,“你們也入席吧。”
“是。”
凌雲朗身爲太子,妘泆泊身份特殊,二人的位置也在高臺之上。
眼見凌四興沖沖坐到了臺下,妘泆泊的眸光不着痕跡的劃過穆顏姝所在的方向,掩下了眼底一閃而逝的驚豔。
倒是裴雪燼,路過穆顏姝身邊的時候,微微駐足了一瞬。
衆人看不見他的眸光,只當他是看到了裴月英,這纔有所停頓,可盧青青看的分明,裴雪燼分明是在看穆顏姝!
隨着這幾人入席,承帝帶着一後四妃落座,祭天盛典也算是正式開始了。
皇家狩獵場的人,擺出了早就備好的牛羊牲畜,凌雲朗再次下臺,進香祈福。
祈福完畢之後,那些新宰的豬牛羊,算是走了個過場,便被擡下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盤盤盤早就烹飪好的美味。
當然,既然來了這皇家狩獵場,所有的菜餚都以野味爲主,大都是烤製品。
不得不說,這席面兒,很有種集體擼串的趕腳。
不同於雪梅宴上的假吃,衆人過來這裡,是要住上三天的,也算是爲了野味兒而來的,大部分人還是擼的很認真的。
當然,這其中並不包括那些專注宮鬥一百年的選手。
以皇后和靜貴妃爲首的一後四妃落座之後,便開始了日常的你來我往,只不過,靜貴妃分出了幾分心思,在自家兒子和穆顏姝身上。
值得一提的還有珍妃。
經過了先前的大起大落,珍妃明顯收斂了不少,她一向以冷豔示人,說話有時候比麗妃還要衝上三分,這次卻是頗爲寡言,甚至多了幾分柔媚。
不管高臺上如何電閃雷鳴,臺下衆人倒是沒有受到多少影響。
只不過,穆顏姝敏銳的發現,隨着時間的推移,女子席面兒這邊,衆千金很是有些心不在焉,眼底隱有興奮跳動,似是在期盼着什麼。
穆顏姝正心有疑惑,就見對面不時瞧着自己的凌文昊驀地站起身來,朝着承帝抱拳道,“父皇,兒臣用完了,想下去準備一下。”
“你倒是心急。”承帝笑着放下酒盞,慈父般的揮了揮手,“去吧,你們還有誰要準備的,儘管去就是。”
隨着承帝話音落下,凌錦榮也站起身來,有意離席。
此刻,凌文昊已然是路過了穆顏姝的席面兒,朝着她勾了勾脣角。
怎麼說呢?
那個神情像極了即將開屏的雄孔雀,驕傲而又嘚瑟。
穆顏姝不由側目,直來直去的詢問道,“二皇子和五皇子,要去準備什麼?”
“你居然不知道?”林黛蓉愣了愣,想到自家這位閨蜜平日的性子,不由輕笑出聲,“真是服了你了。”
她放下手上的湯匙,仔仔細細道,“按照西凌祖制,承帝每年都會在春獵慶典之上,考校衆位皇子的騎射,聽說以前的時候,都是讓衆皇子深入叢林狩獵,以獵物爲準,可這叢林裡面不確定的因素太多,可以做文章的地方更多,一來二去,就演變成了比試,每次祭天大典宴席之後,衆皇子便會當衆競技,比試的內容也簡單,看到那邊的靶子了嗎?”
穆顏姝舉目看向了不遠處的一排箭靶,點了點頭,“我還以爲,那些靶子是用來練習用的。”
林黛蓉溫雅的笑了笑,“平日裡的確是用來練習的,可現在不是,一會兒衆皇子會從那道黃線處出發,用水滴法爲記錄,最快到達對面,並且射中所有靶子,射的最爲精準的皇子,是爲勝出,前些年,大家射箭也不過是博個樂子,近兩年,氣氛倒是有所不同了。”
穆顏姝登時心領神會,一針見血道,“時候到了,火藥味兒自然重了,我說剛剛那些人怎麼一個個突然興奮了,原來是等着看孔雀開屏。”
林黛蓉登時一怔,趕忙用帕子掩住了脣角,無奈嗔道,“小聲點,也就你敢這麼說了。”
就在二人說話的當口,凌力勇和凌天兆也離席了。
這兩人離席倒是沒什麼旁的心思,一個純粹是想炫技,另一個就是想要展示一下自己新得的弓箭而已。
如今席面兒上的皇子還剩下四人,除了坐在高臺上的太子凌雲禮,還有就是三皇子凌雲朗,凌四爺和六皇子凌文希了。
凌雲朗對這些事一向不甚熱衷,就是湊個數的事兒,自然不怎麼上心。
至於凌四爺,現在的原則就是自家顏丫頭在哪兒,他就在哪兒,就算天塌下來,估計也能不動如山。
至於凌文希,一向不爭不搶,不顯山不露水,更沒有所謂的競技之心了。
很快,眼見凌文昊等人揹着弓箭回來了,承帝不由放了酒盞,看了看天色,舉目笑道,“看來大家吃的也差不多了,雲朗,帶着大家下場吧。”
“是。”凌雲朗登時起身領命。
就在凌四等人起身的時候,妘泆泊優雅的站起身來,抱了抱拳,笑的朗月風清,“皇上,小王對於這場比試也頗有興趣,不知道能否上場,一試身手?”
承帝顯然沒想到這位妘家少主居然會來這麼一出,不由頓了頓,隨即笑的爽快,“難得,妘世子居然也有興趣,朕自然是樂見其成了,來人,多準備一副弓箭。”
妘泆泊卻是婉拒了,“多謝皇上的美意,小王自備了弓箭,就不勞煩皇上準備了。”
承帝聽到這話,多少有些詫異。
要知道,他對於這場比試,一向奉行不問過程,只看結果的原則,只要不傷及他人,衆皇子上場之前,可以提前熱身,也可以自備弓箭,只要能發揮出自己的實力,任憑衆皇子隨意施爲。
正因爲如此,凌文昊和凌錦榮纔會提前下場準備。
在承帝和衆人看來,妘泆泊不過一時興起,誰知他居然拿出了自備的弓箭,也是很有勝負欲了。
承帝倒是不在乎給自家兒子一些壓力,登時點頭笑道,“既然如此,妘世子隨意便是。”
“多謝陛下。”
隨着妘泆泊話音落下,裴雪燼可謂是緊隨其後的站起身來,規規矩矩的行禮道,“皇上,臣也願下場。”
“裴愛卿也有興致?”承帝眼底劃過了一閃而逝的思量,面上倒是愈發暢快了幾分,“好啊,朕也想一睹裴愛卿的身手。”
“皇上,微臣不才,也想一試。”
這次,站起來的是穆冠卿。
承帝都有點見怪不怪了,更何況,穆冠卿是他提拔起來的人,他站出來,承帝纔是真的樂見其成。
“沒想到咱們狀元郎也對騎射感興趣,好,那朕就看看,你這位狀元郎是不是真的文武雙全!”
穆冠卿登時抱拳躬身,面帶感恩,“臣定然不負皇上厚望。”
穆顏姝還是第一次看到穆冠卿面對承帝的模樣。
怎麼說呢?
穆冠卿是被承帝一手提拔,懷抱感恩之心,再正常不過,只不過,穆顏姝總覺得此刻的穆冠卿總像是隔了一層山嵐般,讓人看不真切。
還不等穆顏姝細想,承帝已然是再度開了口,“你們也都下場吧,好好表現,讓朕看看你們這一年的成果。”
顯然,他這話是對衆皇子說的。
他不在乎多幾個人一同下場比試,但也不願看到自己的兒子被比下去。
“是!”
除了凌四,衆皇子齊齊應聲,面上信心十足,心裡卻是多少有些誹謗。
沒辦法,人的名,樹的影,妘世子和裴世子畢竟聲名在外,他們下場,對於其他人的表現,肯定會有些影響。
那位狀元郎就算了,剛剛平步青雲,自然想要多多表現,可妘泆泊和裴雪燼一向佛系的不要不要的,咋這會兒心血來潮了呢!
衆皇子不明白,衆人就更不明白了。
這明明是衆皇子掰手腕的時候,妘世子和裴世子這是趟得的哪門子的渾水啊!
不管衆人如何誹謗,比試算是正式開始了。
凌雲朗作爲太子爺,自然是第一個上場的,他的箭術跟他的人一樣,中庸平穩,雖然騎馬搭弓並不迅速,甚至偶有停頓,但總的來說,還算流暢,最重要的是,十隻箭矢全都正中紅心。
如此成績,已經算是十分不錯了。
承帝不由帶頭鼓了鼓掌,衆人緊隨其後,相當捧場。
照理說,第二人應該是凌錦榮上場的,只不過,現下妘泆泊幾人加入了,凌錦榮自然要客套一番,讓妘泆泊先請。
妘泆泊直接應了下來,優雅萬分的上了場。
倒是凌錦榮,稍顯懵逼,不明白一向對這些漠不關心的妘世子,怎麼就突然當仁不讓了,說好的謙和禮讓呢!
妘泆泊騎得寶馬名爲夜雪,乃是純種夜光中,萬中無一纔會生出的寶馬,額間帶有一片冰白,宛若雪花,顧名夜雪。
至於他手上的弓箭,乃是出自奇巧閣之手,名爲龍鱗,乃是精品中的精品,至於背後的箭矢,則是用雲母和星紋鋼所制,輕便而又鋒銳,就連箭筒都是罕有的犀皮所制。
不得不說,妘泆泊這身裝備一出來,直接讓不少人臉都綠了,尤其是凌錦榮。
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比試,至於嗎?!
妘泆泊卻是沒有理會衆人或驚歎議論,或仰慕癡戀的眼神,翻身上馬之後,眸光不着痕跡的劃過了穆顏姝所在的方向,隨即打馬飛出。
值得一提的是,這位世子爺連從不離身的披風都脫了。
一身銀紫色的長袍,宛若染了燦燦月華,濛濛紫氣,夜雪飛馳間,似流雲飄忽,朗月浮動,端的是令人心折,但更令人心折的,還是妘泆泊的箭術。
他竟是做到了十連射!
連續抽弓引箭,一氣呵成,再加上夜雪遠超尋常馬匹的速度,妘泆泊的成績,毫無疑問的,驚豔了衆人。
尤其是女子席面兒那些千金貴女,皆是激動的捏緊了帕子,三公主凌瑾瑜看的面色都有些潮紅了。
相比較於這位三公主亢奮的心情,她老哥凌錦榮的心情就不怎麼美好了。
妘泆泊這番表現,簡直就像是一座里程碑一樣戳在那兒,他若是現在上場,必然淪爲陪襯,倒不如……
“本皇子還是第一次看到十連射,妘世子的騎射真是令人大開眼界,我聽說裴世子的騎射也甚是了得,不若讓我們大傢伙一睹爲快如何?”凌錦榮再次謙讓道。
裴雪燼似是完全沒有考慮到面子的問題,鄭重的吐出了一個字,“好。”
凌錦榮:“……”
他還以爲要多勸兩句呢,這答應的未免也太爽快了吧!
裴雪燼行事跟他說話一樣爽快。
他選用了承帝準備的弓箭,只是讓小廝牽上了自己的馬匹,馬匹是他在湘南的戰馬,名爲流火,乃是一匹褐紅色的寶馬。
流火的速度雖然不及夜雪,但跟裴雪燼卻是默契十足,裴雪燼引弓射箭之下,身姿筆挺宛若雪峰,因爲常年雕刻翡翠,手腕力量極大,射出來的弓箭勢大力沉,竟是入靶三分,唯一遺憾的就是,正是因爲他力量過大,導致有些後繼無力,最後兩箭,雖然也正中了靶心,卻沒有完成連射。
儘管如此,裴雪燼的表現也足夠驚豔,箭箭入靶,筆挺的身姿,更是寸寸入人心扉。
眼見衆人掌聲雷動,凌錦榮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又抽了抽:這一個兩個的,都是咋的,這他孃的都打雞血了吧!
凌錦榮也算是個驕傲的人,避戰這種事兒,可一不可二,雖然妘泆泊和裴雪燼珠玉在前,他也不好找藉口了。
心中不爽之下,凌錦榮的發揮自然沒有多好,不過是完成了兩連射,最後一箭,甚至偏離了靶心,還不及凌雲禮來的穩妥。
眼見凌錦榮失利,凌文昊桀驁的勾了勾脣角,直接上前一步,“我來!”
按照年歲排行,本該輪到凌雲朗下場的,不過,他本身就是來打醬油的,再者,這個所謂的順序,也不過是爲了彰顯兄友弟恭,而自發形成的,也不是承帝規定的,現在妘泆泊幾人加入了,這種潛規則自然被打破了。
凌文昊直接翻身上馬。
說來,他的裝備也相當頂尖,駿馬飛奔之下,凌文昊眸光如電,拉弓射箭,直接射出了五連射的好成績,雖然後面五箭沒有完成連射,卻也都是正中靶心,加之凌文昊的身姿桀驁飛揚,哪怕稍遜妘泆泊和裴雪燼一籌,可那份兒自信傲然的勁頭,倒是頗爲引人傾心。
席中,紀渺渺看着凌文昊的背影,暗暗捏了捏手中的帕子,掩下眼底蠢蠢欲動的野心。
凌文昊下馬之後,挑釁的看了凌四一眼,隨即擡高了下巴道,“六弟,你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