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發!”
聽到這兩個字,凌文希不禁嘴角抽了抽。
原因無他,他剛剛一直關注穆顏姝和凌四二人間的氛圍,一個走神之下,倒是讓這位爺發號施令了,要知道,他纔是這次的總指揮好嗎!
不過,這終究是小事,凌文希面上的笑意分毫未變,從善如流的聽命,一行人當即浩浩蕩蕩的出發了。
走出臨時的驛館,踏上冀唐街區,就見依稀恢復舊日雛形的街道兩側,站滿了歡送的百姓。
眼見衆人騎馬而出,那些百姓自動自發的跪地磕頭,有的暗暗自語,有的雙手合十,有的淚流滿面,更有不少人送上了一隻只籃子。
籃子裡放的,有些是幾顆鹹菜,有的是肉乾,還有一些大餅。
這些東西瞧着簡陋,可冀唐剛剛遭逢大難,這些已經是那些災民數日的口糧了,珍貴異常,他們能將這些拿出來,足見其心意。
說來,穆顏姝會選擇醫道,一是因爲得天獨厚,二遍是因爲真心喜歡,並不是爲了得到別人的感激,可現在,眼見冀唐百姓將她奉若菩薩,頂禮膜拜,心裡難得一片溫熱。
什麼是民心所向,這就是了!
冀唐百姓沿途歡送了許久,直到衆人出了冀唐城,這才收住了腳步。
少了冀唐百姓跟隨,穆顏姝也有心思留意其他了。
值得一提的是,她在隊伍中,並沒有發現穆妍鈺的身影。
想來,穆妍鈺必定是怕他人發覺,悄悄養好身體之後,便先行一步了。
只是,她的身體經過瘟疫還有紫珠草的荼毒,就算痊癒,恐怕也頗爲虛弱,比旁人差了不止一籌。
穆妍鈺在那個時候,單獨上路,絕對沒有多舒坦。
穆妍鈺之所以會着急離開,除了爲聲名着想,謹小慎微,恐怕……那位六皇子也是點了頭的。
穆顏姝思及此,隨意看了凌文希一眼。
凌四爺一直追隨着她的眸光,這位爺倒是沒想過穆顏姝是在看凌文希,只是本能的不希望她的眼神落在旁人身上,登時錯後幾步,擋住了她的視線,十分殷勤的拿出了隨身的水囊,“顏丫頭,口渴嗎?”
穆顏姝溫聲道,“不渴,我帶水了。”
凌四爺聞言,莫名有些小失落,他本想往穆顏姝那邊走走,說點悄悄話,可想到後邊跟了那麼多人,只能作罷。
仔細想想,顏丫頭雖然答應了他的心意,可爲了穆顏姝的聲譽着想,兩個人似乎並沒有什麼實質性的進展。
凌四剛剛也是歡喜瘋了,可興奮過後,又覺得缺了點什麼,顏丫頭並沒有說過喜歡他的話。
人都說,不少女子缺乏安全,總喜歡追問男子,是不是愛自己,愛自己有多深,此刻的凌四爺亦是如此。
沒有聽到穆顏姝將心意說出口,這位爺越想越不踏實,越想越不是滋味兒,那股子患得患失,比先前還要嚴重了!
對於二人之間的關係,旁人還有些摸不清,周淮安和刀二卻是再清楚不過了。
先前在驛館門口,他們還以爲自家爺終於抱得美人歸了,若不是礙於旁人在場,恨不能敲鑼打鼓。
可現在眼見他們家爺氣壓時高時低的,兩人又迷茫了,莫非他們剛剛判斷失誤了?
這位爺到底抽的什麼風!
凌四爺自然不會搭理其他人的想法,趁着半路休息,燒火做飯的功夫,順手打了兩隻肥美的兔子,巴巴的送到了穆顏姝的跟前。
穆顏姝也不跟凌四客氣,自然接過兔子,去往溪邊,乾淨利落的處理了起來。
凌四爺正欲跟穆顏姝獨處,見此,自然而然的跟了上去,“顏丫頭,爺幫你。”
這位爺手上的動作粗狂,一下將野兔剝皮抽筋,開膛破肚,除去內臟,放在河水中清洗,眼珠子卻是小心翼翼的緊,燦燦烈烈的眸光不時的看穆顏姝一眼,再看一眼。
穆顏姝頭都沒擡,將野兔同樣置於溪水中,一邊清洗,一邊出言道,“四爺有什麼話就說吧。”
凌四喉結動了動,咧了咧嘴角,眼珠子裡的渴望滿溢而出,“顏丫頭,爺剛剛看你戴上鐲子,不知道有多高興,可爺這心裡邊,還是七上八下的,還是想要你一句話……”
這位爺微微頓了頓,正考慮接下來的話怎麼出口,就見穆顏姝驀然擡眸,柔緩而清晰的吐出了四個字,“我喜歡你。”
凌四爺登時一怔,手上的兔子差點被溪水沖走,很是有些手忙腳亂的抓了兔子,聲音激盪道,“爺沒聽清,顏丫頭,再說一遍!”
穆顏姝眸光專注,不同於以前的空無一物,其中清清楚楚的倒映着凌四的影子,一字一句的認認真真道,“我喜歡你。”
凌四爺幾乎歡喜癡了,本能張口道,“有多喜歡?”
穆顏姝搖了搖頭,“不知道,可我確定,你是第一個,也會是最後一個。”
“夠了,那就夠了!”
凌四是貪心,想要穆顏姝跟自己一樣,心裡眼裡全是他,可他知道,這事兒急不得,反正只要確定,自己穩穩當當的進了顏丫頭的心窩,那他總有一天能攻城略地,將戰旗插遍所有山頭,一輩子不行就兩輩子,兩輩子不行就生生世世,當然了,在此之前,這名分還是要先爭取一下的。
思及此,凌四爺心跳愈發激烈,清了清稍顯乾渴的喉嚨,深吸了一口氣,終是萬分渴盼道,“顏丫頭,你願意……給爺當媳婦嗎?”
穆顏姝倒是沒想到,這位爺這麼快便會跟她求婚。
不過,仔細想想,兩人相處的日子也不算短了,這位爺行事一向果決霸道,如此做法倒是他的風格。
穆顏姝亦不是拖泥帶水的人,既然做了決定,她自是沒什麼好矯情的,“你該知道答案的。”
凌四強壓激動,聲音宛若從胸腔震盪而出,“我想親口聽你說,要不然,爺這心裡實在是不踏實。”
穆顏姝點了點頭,認認真真的柔緩道,“我自然是願意與你攜手共進,一起生活的。”
凌四爺直接將手裡的兔子甩到一邊,抓住了穆顏姝的玉手,眼底宛若炎陽炸裂,千里熔金,聲音都帶着顯而易見的顫抖,“這麼說……你答應了?”
“嗯。”穆顏姝吐出了一個肯定的字眼,脣角笑意隱現,“現在踏實了嗎?”
“踏實了!”凌四爺嘴角差點沒咧到耳根,先是點了點頭,隨後又搖了搖頭,糾正道,“暫時踏實了,等到把你娶進爺的戰王府,爺就更踏實了。”
他一邊說着,心裡一邊暗搓搓的琢磨着:不管怎麼說,還是要儘快光明正大的把名分定下來纔好,這次回去,就是個好機會!
畢竟是中途休息,時間有限,雖然有隨行的火頭軍,弄出來的吃食也沒多精緻,最重要的是巧婦難爲無米之炊,冀唐百姓都吃了上頓沒下頓了,他們自然不好帶着雞鴨魚肉上路,那些伙房師傅,只是做了簡單的湯麪,當然,凌文希等人吃的好一些,除了熱湯麪,還有一些肉乾和點心。
這些東西,放在冀唐也好,放在隊伍中也罷,那都是頂好的吃食了。
可跟穆顏姝凌四二人面前的兔肉相較,就沒有可比性了。
穆顏姝將兩隻兔子做了簡單的醃製,其中一隻穿了樹枝,做成了燒烤;另外一隻剃了骨架,骨頭跟乾菜熬湯,被剔出來的嫩肉,則是跟香菇辣椒一道兒放在一塊平整的石板上,做了石板爆炒。
連那些伙房大師傅見了,都對穆顏姝這種兩兔三吃,葷素搭配的做法,暗暗豎起了大拇指。
最重要的是,那味道,實在是太香了,肉湯的鮮美,燒烤的焦香和爆炒的勁辣混合在一起,實在是讓人垂涎欲滴。
尤其是周淮安等人,距離穆顏姝和凌四最近,感受到的刺激也最爲強烈。
他們趕了半晌路,本來覺得挺餓,手上的麪條也挺香,可看了不遠處的那三道兔肉菜,登時覺得手上的麪條食不下咽了。
這還不算,先前這位爺還氣壓忽高忽低,一副生人勿進的模樣,不過是跟穆顏姝去洗了個兔子回來,這位爺便神采飛揚,渾身上下都像是冒着光,耀眼的不要不要的,任誰都看得出來,這位爺的心情,好到爆炸了!
你心情好就心情好吧,這生生給別人添堵算怎麼回事呢。
其實,凌四爺也沒刻意做什麼,不過是替穆顏姝打打下手,本來嘛,衆所周知,懷安郡主對戰王有救命之恩,懷安郡主一介女子,戰王殿下光明正大去幫個手,真心沒什麼問題,任誰也說不出什麼來。
可眼看着懷安郡主眼神指到哪兒,凌四爺便能心領神會,兩個人做起事兒來,默契的跟一個人似的,衆人便莫名覺得二人周圍充滿的粉紅色,一波波的泡泡冒過來,直戳的人眼珠子生疼!
凌文希亦是看的堵心,想到自己的打算,眼底隱隱浮現了幾絲陰霾。
終於,一頓飯結束,衆人經歷了穆顏姝二人帶來的精神和食物的雙重打擊之後,重新上路了。
因爲冀唐跟盛京城相距不遠,雖然衆人隊伍長了一些,可臨近傍晚,仍舊是抵達了盛京城。
站在盛京城上守衛的士兵,顯然早早將消息傳入了城內。
很快,穆冠卿和右相紀恭明便出現在了城門口,迎接衆人。
有紀恭明在,穆冠卿也不好隨意,眼見衆人到來,紀恭明和穆冠卿幾乎同時抱拳,齊聲道,“恭迎戰王殿下,六皇子,懷安郡主功成歸來!”
“右相和穆大人嚴重了。”六皇子登時翻身下馬,親自虛扶了一下。
“不嚴重,六皇子,戰王殿下,還有懷安郡主當得此功。”紀恭明再次抱了抱拳,隨即看向了凌文希,眼中多了幾分誠摯,“老臣聽聞六皇子先前感染了瘟疫,雖然有懷安郡主妙手回春,可這些日子奔波勞碌,想來必定十分疲累,還望六皇子保重身體纔是。”
凌文希眼底劃過了一抹感動,登時微微頜首,“多謝右相大人關懷……”
趁着右相和六皇子寒暄的當口,穆冠卿不由快走幾步,到了穆顏姝的跟前,眼底涌動着濃的化不開的思念,“顏姐,這些日子辛苦了,你怎麼樣,沒發生什麼意外吧?”
說來,凌四不想讓神醫谷的人那麼快得到具體消息,亦是爲了保護穆顏姝,並沒有泄露那日的偷襲,至於六皇子,則是不想讓旁人知道,是災民主動攻擊,故而亦沒有向上彙報,兩人不謀而合的封鎖之下,朝堂只知最初的那批災民溫病發作身死,並不知曉那日的殺局。
自然而然的,穆冠卿對於冀唐雖然緊密關注,可對於那場殺局,就不得而知了。
穆冠卿既然不知道,穆顏姝也無意說出來徒增煩憂,搖頭溫聲道,“沒有,一切都好。”
“那就好。”穆冠卿幾不可查的鬆了口氣,這才轉頭看向了凌四爺。
“戰王殿下別來無恙。”
“好說好說。”凌四爺咧了咧嘴角,笑容十分燦爛,甚至伸手拍了拍穆冠卿的肩膀,“父皇應該在等我們吧?”
穆冠卿看着落在自己肩膀上的大掌,只覺莫名其妙,這人……不會是吃錯藥了吧?
凌四爺雖然表現出了千年一遇的和善,可那種姿態,就像是勝利者對失敗者,又像是對待不怎麼相熟的親戚,反正就是讓人覺得討厭就對了。
儘管心裡不舒服,穆冠卿面上卻沒有露出什麼,點頭笑道,“戰王殿下說的是,皇上正在議政殿等候殿下三人入宮覆命。”
凌四當即大手一揮,“那還磨嘰什麼,走吧。”
這話一出,別說穆冠卿,就連紀恭明和凌文希都看了過來。
這位爺平日不是最討厭去議政殿的嗎,每次承帝宣召,都要費上好大的功夫,這次咋突然積極了呢?
這不正常啊!
不管正不正常,這位爺既然說了,衆人也不好耽擱,登時朝着皇宮進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