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沈凡一個很是佩服明顯是客套話,但能得到他如此說的,已然讓在場的其他人覺得驚訝了,驚訝歸驚訝,今晚見識了這少年如此氣度與口才,衆人卻也覺得這稱讚妥帖,她當得起。
此時衆人再看向何夢錦的目光,已經沒有了那麼多的敵意與輕視。
這時候,從何夢錦進門就很少說話的賀蘭瑞放下了手中的墨玉棋子,直了直身子,道:“既然沈公都道你可用,那本王就給你一個機會。”
何夢錦身子一凌,心道,果然是這樣。
賀蘭瑞似是沒有察覺到何夢錦面色上些微的變化,對着場下道:“今晚之所以再此召集大家,是因爲剛剛本王收到一封火漆急件。”
聽賀蘭瑞如此說,在場所有人神色頓時緊繃了起來,火漆急件,都是有特重大事情的時候纔會啓用,還未聽賀蘭瑞開口,所有人的心已經糾結在一起。
“河源,望城一帶有疫情,而且很嚴重,這早在昨日本王便有收到消息,同時緊急的調運了物資和大夫去,但是,今晚得到的消息是,這一次的事件是有人刻意投毒。”
本是安安靜靜的廳內,在賀蘭瑞說到這句話時候響起了幾聲倒抽氣聲。
“這還不算,加急信件裡還提到有人故意散播謠言,說此病無醫,唯一能斷絕此病的方法便是斬斷傳染源——也即是讓那些已經染了病的消失。”
一個“消失”的詞語才從賀蘭瑞口中吐出,當下已經有人驚訝出聲。
何夢錦雖依然安安靜靜的站在階前,但心底被這一句話掀起的波瀾已然是不小。
讓染病的消失——這意味着什麼!
意味着給那些患了病還未來得及醫治的人判了死刑,最爲嚴重的是,如此謠言,必然激起民憤,這樣的情況下,民心動亂不安的話,後果很難想象。
到此時,何夢錦腦子靈光一閃,突然想起一個猜測。
她之前一直想不通,賀蘭瑞身爲廣平王,消息的靈通再不及賀蘭珏,瘟疫這般重大的事情,也不該是晚了整整兩天才知道。
現在一下子想通了。
如果說有人刻意造謠,對民憤推波助瀾,那麼是不是整個河源,望城一帶的情況已經發生了質的轉變,兩地駐紮的守軍迫於無奈對百姓動手?
再是由於此次干係重大,守軍們怕擔不起這個責任……隱而不報?
如果是這樣,之前的疑慮說的通,但是其推斷卻讓何夢錦倒吸了一口涼氣。
“如此重大事件,兩地駐守居然敢不上報,這也是本王認爲此次事件最爲蹊蹺的地方。”賀蘭瑞撫額,難能的流露出疲憊的神色。
聽他的說法印證了自己心中的猜測,何夢錦非但沒有舒一口氣,心頭的石頭反倒是越發重了。
果然,賀蘭瑞下一瞬,便將目光轉向了她,道:“本王已經火漆密函調集了離這兩地最近的崇州綏州兵馬,任命崇州守軍關濤爲指揮,你便以監軍的身份即刻啓程前往,若遇到非常之事,可不必先行請示,由你決斷。”
一直安靜從容的站在那裡的何夢錦,在聽到旁人看來猶如天大的好事時候,愣了愣。
她沒想到事情會如此緊急,從進門開始,賀蘭瑞就如此從容悠然的態度,雖然對這兩地的災情有所瞭解,但卻沒想到已經到了刻不容緩的地步,所以在聽到賀蘭瑞的一番指派她纔會驚訝,不僅僅是爲這個泰山崩頂依然從容的讓人看不出絲毫破綻的胸懷氣度。
她還爲自己接下來要面對的。
這滾燙的熱山芋到了自己手上。
本來以爲賀蘭珏這麼一盤墨玉棋,最多也是讓她奔赴災區,動用自己的力量從南晉的多利找到解方,讓自己的實力暴漏在他眼下。
卻沒想到,事情已經嚴重到這種地步,兩地民心惶惶,暫時沒有得到的聯繫,守軍的刻意的隱瞞,說不準已經爆發的民怨!
這一切,都要她去收場!
可是,能怎麼辦,刀已經架在了脖子上,她沒有退路。
何夢錦面色從容,甚至還帶着微微笑意的行了一禮:“草民孟錦謝過王爺看重,此番定當竭盡全力,將事情處理好,不負王爺知遇之恩。”
說罷,再度行了一禮,對着沈凡點頭致謝之後,便起身退了出來。
才邁步走出閣樓,夜間沁涼的風便迎面撲來,那已經被冷汗打溼了貼在背上的衣服已經不能讓何夢錦感覺到難受。
她此時除了步子仍然邁的穩妥,整個人都形同虛脫。
夜風涼,月色冷,心更甚。
從進這閣樓到此時出來,不過一刻鐘,對於她來說,卻如同經歷了兩世人,命運的翻轉便是在這片刻之間。
她竭力保持冷靜,讓身子穩了又穩,腳下是院子裡鋪嵌的鵝卵石,凹凸不平,並不好走。
能怎麼辦?既然已經做出了選擇,她便只能走下去!脆弱的心思,在一剎那變的堅強,何夢錦深吸一口氣,再度吐出,便覺得胸懷廣大,目下無塵。
跟着那個引路的丫鬟七拐八拐的出來,再度經過遠道院時,何夢錦下意識的停了步子。
“孟公子?怎麼了?”丫鬟忍不住好奇的看向有些走神的何夢錦。
“沒什麼,只是在想,二少爺還在不在?我這般走了,要馬不停蹄的趕往河源望城一帶,再見不知是幾時,想着要不要道個別。”
丫鬟低頭有些爲難的道:“可是……這裡是王爺明令禁止除了二少爺以外的任何人進入的,今日……今日的事情奴婢什麼也沒看到。”
原來如此,怪不得她進去之前,門口連個守衛都沒有,不是賀蘭珏屏退了,而是這裡平時根本沒人敢進來。
何夢錦遠遠的再看了一眼那院子,以及那月牙拱門上俊秀的兩個字,便不再多做停留,轉身朝外走去。
因爲事情緊急,她也沒有再回席上,直接招呼帶來的人找回了猶自跟着一堆毛頭孩子瘋玩的何昕,在王府門口看到已經備好的馬車時候,何夢錦才感嘆,難不成他們父子,一早就料到了自己能過的了這一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