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琅既然這樣說,秦霜降就自然能猜到,左念不在她那裡!不過她……什麼叫眼瞎了?“琳琅,你眼睛怎麼了?”
“你還問我!至於我眼睛怎麼了,你很快就能感受到。
不用謝我,給你的禮物哦。”琳琅陰陽怪氣地,示意左霆掛了電話。
秦霜降現在是分身乏術,她當然是替左驍和左念擔心了,至於琳琅的眼睛,她根本就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出來了!”身邊的人喊着,秦霜降回過神來,淚刷地就流了下來。
左驍進手術室的時候,是自己親自走着,就跟沒事兒人一樣。可是現在,他安安靜靜地躺着。雙眼緊閉,秦霜降從未見過他這般脆弱的樣子!
“醫生,怎麼樣!”秦霜降捏住他的手,冰冰涼涼的沒有溫度。腦子轟地就炸開了。
他……
“手術很成功!接下來就是需要左先生努力做康復運動和配合治療。”醫生擦了擦汗,他知道手術的重任,精神也是時刻緊繃着。“因爲麻醉的作用,左先生現在還沒有甦醒。家屬儘量多與他交談,陪伴着,讓他儘快恢復意識。當然了,麻醉師會一直在的,今天下午六點前如果沒有恢復。可能會有危險。”
這一番話,讓秦霜降落下來的心又提起來,她忙不迭地對着醫生道謝,聲聲地說着辛苦了麻煩了。
秦霜降一直牽着左驍的手不鬆開,她嘗試着喊道。“左驍?左驍。”
“手術很成功
。等你醒來,就什麼都好了。”
“是不是還很疼?”
“左驍?”
意料之中的沒有迴應,他是心裡最強大的支撐力量,只要他還在,秦霜降就覺得仍有力量。“我這樣說話,你能聽到嗎?”
左驍的手指略微動了動,非常細小的動靜,秦霜降感受到了,他的體溫在慢慢回升。
要不要讓他知道?秦霜降怕他太心急,他現在這樣虛弱,就算知道了又能如何?
“我去個洗手間,你別怕哦,等一下就回來。”秦霜降用如常的語氣跟左驍說着。看他俊朗但蒼白的面容就不由心酸。
輕輕帶上門,秦霜降先打給陳叔,問了左驍手下常用的保姆還有司機,全部都調動起來,全城搜索左唸的下落!
她還不敢將事情鬧大,如果用印發傳單或者是登尋人啓事這樣的方式,左家一定會知道。
如果按照左驍的性格,是會自己解決吧?畢竟驚動了左家,對這件事並沒有任何幫助。
“霜啊,你說b市這麼大,左念會去哪裡!”陸少欒跑了一身汗,急的不行,遊樂園裡有很多孩子,可沒有一個是左念!
秦霜降就算是六神無主也不敢表現出來,她冷靜一下,然後說。“你覺得,小孩子說流浪,他會去哪裡?”
“流浪?!”陸少欒愣了,這是鬧什麼?
“對了!你原先的那些朋友,就是在出租房裡的,麻煩他們出攤還有跑出租的時候,幫忙看一下!”秦霜降忽然想到,那裡的居民魚龍混雜,有做保安的,有做保姆的,各種小吃攤攤主,遍佈美容院火車站!
“行!我這就去!”陸少欒沒想到,他剛掛電話,手機上收到秦霜降發給他的左念照片。
這些生活在城市的底層人羣,他們的流動非常頻繁,更加容易接觸更多的人!
秦霜降手心都出汗了,現在還是白天,如果等到夜裡,左念還沒有找到,怎麼辦
!左驍還在病牀上躺着,平日裡身上散發的寒意和銳氣,在蕭索的環境中,收斂到近乎無法找尋。
“快點醒過來,好不好?”秦霜降親吻他的手掌,她輕聲地說着。“我和左念都需要你,等你好了,咱們一家三口……”
秦霜降哽咽着,看他雋秀眉目,還有分明的輪廓。“我們重新開始好嗎?回到剛剛開始的時候,你不那麼喜歡我,而我也只是對你有微微的好感,從那裡開始,我們再走一遍,走慢一點,好好地珍惜。要麼,給左念生一個弟弟或者妹妹,讓他不要那麼的孤單。”
左驍戴着呼吸面罩,他可以模糊地聽到秦霜降在說什麼,卻給不了半點反應。身體像是陷入巨大的棉花墊子中,無法動彈,這種無能爲力的感覺,令他感覺到挫敗。
唱歌或者是給他講故事,秦霜降像對待小孩子一樣,她偶爾出去打電話給陳叔或者陸少欒,左唸的消息還是半點也無。
天色漸漸地暗了下來,所有的危險浮出水面,像是平靜的湖面慢慢裂開,底下是巨龍還是猛獸,不得而知。
麻醉師中間來了兩次,也許左驍是太累了,他放鬆的時刻很少,也許身體的疲憊讓他無法清醒。
“如果一直不醒過來,會怎麼樣?”秦霜降急了,她一整天都沒有辦法安頓下來,低落到無可奈何。
醫生表情凝重,沒有直接回答。
斷裂的肌腱重新連接到一起,手臂不是木頭,更不是訂到一起就能發揮作用的。麻醉本身就有風險,再說手術前都已經寫得非常清楚了。
“左驍……”秦霜降撲過去,她臉上分不清是淚水還是冷汗,貼在他耳邊,艱難地說。“我……我是秦霜降,我回來了。”
左驍臉上的表情果然有了變化,他努力在睜開眼睛,幾次之後,醒過來
!
“左先生,現在意識清楚嗎?除了受傷的手臂,其他地方有沒有知覺?”醫生立即過來檢查,詢問着。
秦霜降捂着嘴,自己剛纔說了什麼?這不就是……自己把自己給出賣了嗎!
“我……很好。”左驍的嗓子有些沙啞,因爲缺水,他的嘴脣乾燥到起了細小的皮,他配合着醫生做完了擡腿或者眨眼等動作之後,死死地盯着秦霜降。
“嗯,那就好好休息。”醫生也鬆了一口氣,還是太過疲勞,壓力過大導致的。
秦霜降追上前去,問。“現在可以餵給他水嗎?”
“用小勺子沾溼他的脣吧,現在還不要喝太多的水。”醫生解釋了,左先生這種情況,護理也相對簡單。
秦霜降點點頭,折回來時,不敢看左驍的眼睛。平日裡都是他高高在上,現下躺着,氣勢也那麼凌厲。“秦霜降。”
“呃……”就知道他能聽見!果然是刺激性比較強,他才能醒!“嗯,我是。”
終究還是大膽地承認,秦霜降這個名字很久沒有被人提起,她自己都覺得恍如隔世。
“你是?”左驍故意問道,她昨天還在刻意要瞞着的。
“我是!”秦霜降並不知道他的逗弄,她現在焦頭爛額,如果左驍好一些了,那麼她就可以去找左念!“第一次咱倆見面你就要求我脫衣服,第二次見面就求了婚,第三次見面是去領結婚證!”
左驍微微笑了,黑色的眸子發亮,整個人竟出奇的溫暖,在傍晚的夕陽餘暉映照下,好看地讓人挪不開眼。
秦霜降站起來豁出去一樣,她細數着今天回憶中的種種,然後說出口
。“如果那些事別人可以知道,那我就說說不爲人知的!我們的第一次……是在山中的別墅裡,第二天左念就發燒轉成肺炎住院。”
這種私密的事,如果不是親身經歷的,哪裡會能得知。
左驍不言語,等她一臉紅暈地說完。
“你不相信嗎?雖然我的臉變了,但是……”秦霜降有點難過,難道左驍根本就沒有認出她來嗎?
左驍艱難地張開半個懷抱,左臂還是無法隨心動作。“回來就好。”
況且,他早知道。
就……沒有別的話了嗎?秦霜降大感意外,左驍的表現有點偏冷靜了,不過,他也一直沒有什麼大的表情。“嗯,我想我們都需要時間冷靜!你……你既然能正常思考了,那我把傭人叫進來,你有什麼需要告訴她。”
“那你呢?”左驍當然不希望她走,但是她壓抑着的急切,可以看得出。
“我……我冷靜一下啊。”天要黑了,左念還沒有找到!會不會被人綁架!被人販子拐走!他本來就怕黑,身子骨弱的很,要是遇到壞人,怎麼辦!
“就在這裡冷靜,不行嗎?”左驍想牽住她的手,聽她一天絮絮叨叨,講了差不多一年的話,又是哭又是笑的,也很累。
秦霜降沒有看到他張開的手掌,徑直走到門邊。“我……我看着你,冷靜不下來,我出去一下,然後馬上回來!”
那動作快的,根本不容許左驍說半個不字。
秦霜降飛奔着跑出去,外面司機已經在等候。她上了車,指揮道。“往人最多的地方開去!”
如果是被關在一個狹小的黑屋子裡……秦霜降都不敢想,左念那樣沒有安全感的一個孩子,心裡是會有多大的恐懼!
到了廣場邊,秦霜降下了車,奔跑着尋找類似身高的身影。如左念般大的兒童,一手拉着爸爸一手拉着媽媽,開開心心地玩耍看噴泉,一家和樂融融!
而左念呢,左驍工作繁重,又需要應酬,能在夜裡九點之前回家都算是早的狀態
。
他小小的一個人在家,補習功課學興趣班,然後寫作業看書洗澡睡覺,獨立又孤單。
秦霜降自責,爲什麼因爲跟左驍鬧彆扭,而沒有好好對待左念!他缺少母愛,而左驍分身乏術!
跑了兩三圈,秦霜降回到車上喘口氣兒,然後到下一個地點!“左念……你到底在哪裡!”
阿姨……好想你,阿姨答應你,以後做你的媽媽,教左念畫畫,永遠永遠的陪伴,好嗎?
一連找了好幾個廣場和公園,秦霜降的失望和擔憂一點點地被放大。她咬着手,低頭思考。
“寒霜小姐,現在去哪裡?”司機沒了主意,在偌大的城市裡,找一個自我保護能力很弱的孩子,簡直天方夜譚。
“下一個廣場。”秦霜降明白,這樣沒有目標的尋找,無異於大海撈針。她無力地靠在座椅上,頭髮上的汗水滴落。
“阿姨,你跟之前的阿姨好像哦。”
“阿姨……我不想讓你走。”
“阿姨……”
左唸的話不多,但秦霜降現在滿腦子都是他充滿天真和期待的眼神,一遍遍地喊着阿姨。
喊的她心都碎了,秦霜降握着拳頭,左念,阿姨不會走,可是爲什麼左念先要走了呢?
下一個廣場依舊是沒有任何收穫,秦霜降腳上被磨出水泡,擡手一看,快夜裡十點了,左念已經失蹤了12個小時!
左念,左念!
秦霜降無助地喊道,她踉蹌了幾步,因爲無力而摔倒在地。
“阿姨……”
那聲音又在腦海中迴盪着,秦霜降回頭,左右環顧着看了,沒有!
她失魂落魄地回到車上,到這個時候了,孩子是最重要的,只能向左驍坦白
!“我們回醫院吧。”
一路上建築物的燈火輝煌,這座不夜城裡不知有多少傷心的人。秦霜降拿出手機,划動着屏幕,照片上的左念蹲在大榕樹下玩螞蟻,折了帶花和葉的枝條獻寶一樣地捧着,認認真真一筆一劃地寫着大字,像魚兒一樣快速地晨泳,穿着西裝打領結一副小大人的模樣……
不知不覺中淚模糊了雙眼,秦霜降將手機靠在胸口,她想起左念將小臉貼在自己手心中,軟軟綿綿的觸感。
“等一下!”
秦霜降忽然想到了什麼,連忙讓司機停車,然後大聲地說着。“快!回去!”
回到以前她居住的出租屋!
左念以前去過的!秦霜降搬到婚房後,有一次跟左念一起去過!左念一直說自己的眼睛像之前的阿姨,說不定他會在那裡!
小區很快就到了,這個時候電梯也很難等。秦霜降瘋了一樣地跑上十六樓,因爲太過劇烈,中間大口大口的呼吸,讓喉嚨生疼。
十六樓近在眼前,秦霜降一鼓作氣地衝上去,走到自己原先居住的那間。
巨大的心理落差襲來,走廊上沒有左念來過的半點痕跡,秦霜降以爲他會來的,結果沒有。
他……應該不會找到這裡的吧?
所有能找的地方都找了,秦霜降再也沒有招兒了,她靠在門上,慢慢地任由自己滑落。
她太累了,臉上發燒一樣的火熱,不停地喘氣呼吸。
啪。
一聲十分輕的聲音,秦霜降卻是聽見了。她不可置信地趴到門上,再仔細聽。
啪。
又是一聲,秦霜降欣喜若狂,那是鉛筆和鉛筆之間的碰撞聲!她趕緊輸了密碼,猛地開了門,打開大燈
!
地板中間坐着的小男孩,不是左念又是誰!
“左念!”秦霜降在這一刻真的感謝上蒼,失而復得的感覺涌上心頭,她撲過去,單膝跪在地上,將左念拉到懷裡,緊緊地抱住。
左念一愣,繼而也大哭了起來。
一大一小抱頭痛哭了一陣,秦霜降才平息着,將左念稍微拉開一些,上下檢查着。“左念,你從學校裡出來,就一直在這裡嗎?”
左念委屈地點點頭,他的記性很好,記得小區叫什麼名字。就一路打聽,一路問到這裡來。“我……我來找阿姨。”
爸爸不要他了,他只能來找阿姨。
秦霜降的淚腺被戳到疼,她十分地後悔,因爲琳琅,因爲被仇恨矇蔽了心智,她對自己的至親至愛隱藏身份!可是她沒有想到,左驍和左念,一直在癡癡的等!
“阿姨帶你回家,好不好?”秦霜降泣不成聲,一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左唸的童年只有一次,爲什麼不能讓他快快樂樂!跟其他的小朋友一樣呢!
“爸爸他……”左念還有點遲疑,他也不知道爲什麼爸爸突然就不要他了。是不是他做錯了什麼?
秦霜降將他抱起來,其實左念長高長大了許多,她抱得有些吃力,腰上使着力氣,不敢再鬆手。“爸爸的手術很成功,爸爸也是擔心沒有辦法照顧左念,纔想着要左念回奶奶家。”
“手術?”左念早餐的時候,根本就沒有聽到,他瞪大眼睛,其中滿滿都是擔心。
“現在好了,左念跟阿姨一起照顧爸爸,等爸爸恢復健康!”秦霜降將門鎖上,幸好之前左驍就幫她換了密碼門鎖,不然左念沒有鑰匙,要怎麼進來!
左念很愧疚,他也意識到自己任性了。“我……我錯了。”
“以後不可以自己亂跑了好嗎?學校裡的老師,還有很多人,都在找左念呢。”秦霜降親了一口他的臉蛋,手上抱得更緊了
。
等一會兒回到車上,給老師、陸少欒和陳叔打電話,告訴他們孩子找到了。
然後路過有家餡餅店,買左念喜歡的口味,這孩子肯定是一天沒吃飯!
秦霜降計劃的很好,帶左驍坐在車裡時,長長地舒了口氣。
“爸爸知道嗎?”左念有點害怕左驍,畢竟左驍是嚴父做派,動輒就對左念動手開揍。
打屁股或者罰站!
“因爲麻醉的關係,爸爸纔剛剛醒過來。”秦霜降找到通訊錄里老師的電話號碼,撥了過去,請老師放心。
左念聽着秦霜降接連打了好幾個電話,也知道自己給別人惹來了大麻煩。“對不起……”
“左念心裡有什麼想說的,都可以告訴阿姨,你還小,還不能自作主張。”秦霜降一顆心放回肚子裡,又不捨得厲聲訓斥左念,只拿出溼巾給他擦擦臉,眼睛哭的通紅。
“可以……不告訴爸爸嗎?”左念低着頭,兩隻手絞在一起。
秦霜降拿出幾粒糖遞給他,然後與他討價還價。“如果左念以後可以跟阿姨成爲無話不說的朋友,那阿姨這次就不會告訴爸爸。”
這就是答應了!左念心情有點好轉,他剝了顆糖塞進秦霜降嘴裡。“一言爲定!”
“好!”秦霜降也塞給他一個,兩個人臉上的淚痕還沒有幹,就那麼笑了起來。
簡簡單單的,只要心中有愛,這樣的幸福已然足夠!
秦霜降爲了證明一樣,打給左驍。“我出來接左唸了,等會兒我們兩個人一起去病房,可以嗎?”
“你去哪裡接的。”左驍在她走後,就聽人彙報了這件事,本要大發雷霆,但又擔心左唸的安危多過盛怒。
也聽了秦霜降一整天的安排,周密又詳盡。
現下,聽到秦霜降這樣說,左驍倒有點出乎意料
。這麼快就找到了?
“就……家那邊啊。”秦霜降撒了謊,她與左念剛剛形成的友好聯盟,不能給破壞了!
再加上,不就是在家那邊嗎!原來的家,也算!
“辛苦你了,你讓左念接聽。”左驍這話說的,說辛苦她忙碌和操勞,也說辛苦她還要顧及那個始作俑者左唸的心情,幫忙瞞着。
左念立即躲在秦霜降的懷裡,不是沒有想過後果,他是真的怕了!“爸爸,爸爸。”
怯生生的聲音,讓左驍怎麼也狠不下心來。低呆來號。
他眼中有點潮溼,輕嘆了一聲,說道。“玩夠了,就回來吧。”
“好啦,我們要去吃個宵夜!你是病人,好好躺着吧!”秦霜降不想聽他講那麼沉重的話,趕緊掛斷。
她其實……對上左驍,也有一點點發憷。
但願剛剛的坦白,會因爲左唸的找回,正面衝突可以變淡一些!
“不許吃垃圾食品。”左驍這話完全是說給自己聽的,因爲秦霜降的膽兒肥了,竟然敢掛斷他的電話!
說好的照顧病人了!對一家之主還有沒有一點該有的尊重!
這兩個人,真是反了天!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等他們回來……左驍想了想,想到好幾種懲罰方案,又自行反駁作罷,人沒事,就好吧。
“想吃什麼呢?我想喝超冰超冰的檸檬水!”沒有左驍管着,秦霜降覺得太自由了!聽他那話的語氣,應該是你們開心就好!她一天什麼都沒有吃,現在頓時覺得餓到不行!
左念受她的感染,兩人點了一大桌子的美食,你一口我一口地吃了起來。
“阿姨。”左念快要填飽肚子的時候,想了許久的問題,終於問出口。“爲什麼你知道我在那裡,又爲什麼會知道那個房間的密碼?你跟之前的阿姨,是什麼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