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蜜當然知道柳瑤,因爲她第一次遇見白展辰時,那人就問她,認不認識柳瑤,他說她長得很像柳瑤。而在丁家村,那個老婆婆也將她錯認成柳瑤。
一個人認錯有可能,如果有好幾個人都說她長得像柳瑤,那就不只只是認錯這麼簡單了。
那時候她一方面是因爲拍戲忙碌將這事拋諸腦後,另一方面則是不願去想。
“從丁家村回來,我越發覺得這件事可疑,便讓允澈幫忙追查了當年的一些事,終於發現了一些線索。”
話語微頓,霍行衍緊了緊掌中的小手,擡眸就對上封蜜那張些許蒼白瘦弱的巴掌臉,她雙瞳中灼灼的光華讓人不敢逼視。
“……允澈追查的信息中,有一張極其珍貴的照片。時間大約是在98年,一個女子大腹便便坐在丁家村一顆古樹下,當時被路過的老農拍下。”
“那人是柳瑤,”封蜜有些恍惚。
“是——”
“柳瑤並非本地女子,她來丁家村時早已身懷有孕,被那好心的老婆婆救下,安心留在丁家村待產。只是在待產前半個月,柳瑤卻離奇失蹤不知去向。”
“我讓允澈查了當年丁家村所有醫院,聽說當年丁家村只有一家市級醫院,連一家省級醫院都沒有,當年女子生產,幾乎都去的小診所或者私立醫院。”
目光微閃,封蜜看向後者,目露疑惑。
“總算努力沒有白費,有一傢俬立醫院表明98年確實有這樣一個女人在他們醫院產下了一個女孩。”
“因爲當地女人的皮膚比較黑,而柳瑤長得很美在一羣當地人中特別格格不入,所以一下就能讓人記住。那位在那醫院工作四十多年的護工說,她活那麼大歲數都沒見過比柳瑤更美的女人……”
霍行衍感覺到手心疼痛,他垂眸望去,卻發現封蜜眉頭緊鎖脣瓣輕咬,她臉上的表情那麼掙扎那麼困苦,顯然是她已然猜到了真相,只是執着於不願相信。
“我聽過伯母的故事——”
“蜜蜜……”霍行衍的話語微頓,稍稍猶豫了下,“我要跟你道歉,很抱歉,我沒有經過你的同意私下查了伯母的過去……”
“不——”手掌被緊緊反握,封蜜搖搖頭,俏麗的臉蛋上有着令人難以堅信的堅持,“告訴我,我有權利知道!”她的手指攥的那麼緊,緊的讓霍行衍有些發疼,她的臉上明明那般痛苦掙扎,目光卻出奇的堅定。
霍行衍第一次覺得,他錯了!或許他的女孩比他想象的更爲勇敢,他應該早點告訴他的女孩,因爲有時候隱瞞並不是爲對方好,也許等來的是無形的傷害。
當真相猶如抽絲剝繭般一層層剝開,退去灰暗顯示其原本的面目,所有在各自軌道的已定軌跡都會發生錯亂,如果她不試着知曉瞭解這一切,那麼在重重疊疊迷障剝開後的真相,也許會更加觸目驚心。
“關於伯母的故事,我查過,伯母在21歲到23歲期間,曾經在米蘭遊學,成爲交換學生在米蘭設計學院學習兩年。比較蹊蹺的是,伯母在23歲後半年,突然從米蘭設計學院退學,毫無任何徵兆,而且當時她本人並沒來,是由白老爺子差人辦理的退學手續。因爲當時設計學院的中國留學生不多,所以伯母理所當然成爲許多人關注的焦點。特別是伯母在設計上很有天分,是學院老師大加讚賞的得意門生,可以說,當時很轟動。”霍行衍做草草結語。
“因爲就在伯母23歲後半年退學那年後,24歲,伯母就毫無預兆的嫁給了伯父”話語微頓,霍行衍尷尬的想到封華年與封蜜的非父女關係。
果然,封蜜的眼神閃過晦暗色彩,只是情緒早已恢復平靜,不像初時那般激動。
“而據我所知,伯父當時在B市,那會封家當家人是伯父的父親,”霍行衍說的很隱晦,“伯母在米蘭遊學,根本沒有機會認識伯父,更不可能說在短短時間內與伯父私定終身,非對方不嫁……”
“特別是在伯母24歲那年,她幾乎有大半年的時間不在A市,更沒有與伯父在一起。”
“而又是什麼原因,能讓一個在設計上具有超高天賦能被導師讚譽有加的得意門生突然間退學?蜜蜜你大概不清楚,伯母是那一屆爲數不多參加設計比賽而能摘獎的人之一,特別是,她是一個東方人。”霍行衍特地強調,同時若有所思。
自古以來,黃皮膚黑頭髮就一直被國際社會歧視,一個東方人想要在人種繁多優越的他國得到肯定,要付出超過尋常太多太多的努力,哪怕她是A市白家的千金小姐也不例外。
而對於貌美如花的白書瑤來說,她的身份不會成爲她成功的助力,反而只會是阻礙。
因爲當一個人的外在超越尋常美時,幾乎沒有人會刻意關注你的內在,所以美女多半用花瓶形容。
當時白書瑤如果沒有退學,恐怕她會是一位很優秀的設計師。
“我想來想去,什麼原因能讓一個女人放棄她前程似錦的未來跟夢想,或許答案只有一個——”
孩子,只有孩子才能讓一個母親無私的付出所有,心甘情願且毫無怨悔。
這個答案,不僅霍行衍想到了,就連封蜜也猜到了。
“也就是說,她在那時候就懷上了我……”
封蜜從未懷疑過白書瑤對她的愛,哪怕封華年並非她的生身父親,封蜜也並未懷疑過她並非白書瑤的女兒,而是一種直覺,更何況98年,與她的年紀也對的上。
“如果我的推算沒錯,那就應該是這樣。”霍行衍給予肯定。
“那——”封蜜的腦海閃過一陣白光,她像是忽然間想到了什麼。
98年,白書瑤懷孕……98年,柳瑤在丁家村被人收留待產,在醫院裡生下一個女孩……柳瑤長得跟她很像……而她與白書瑤年輕時又是分外想象……
“你的意思是說,我的母親白書瑤,也是柳瑤?”
封蜜顫抖着問,因爲心緒不穩,針頭沒有滑脫反而更往裡扎疼了封蜜,疼的封蜜霎時臉色潔白,好在沒有出血。
嚇的霍行衍大驚差點按牀頭鈴,卻被封蜜阻止,“我沒事,我確定,你繼續說——”
在檢查了一遍又觀察了兩分鐘確定不會出血後,霍行衍這才稍稍鬆口氣,“那段時間,伯母並沒有在A市,也沒有同伯父在一起,但是柳瑤卻恰好出現在丁家村,這兩件事會不會太過巧合?”
“柳瑤,就是伯母的化名,伯母,就是柳瑤。”
雖然封蜜早有預測,可當聽到真相時依然覺得有些滑稽,她擡眸,苦笑着看向後者,“你既然能說得這麼肯定,就代表你一定有證據,對吧?”
霍行衍張了張口,猶豫再三,這才道:“那張柳瑤的珍貴照片,就在我那裡,她與伯母……”
剩下的話,自然不必再說,柳瑤跟白書瑤長得一模一樣。
或許當一切塵埃落定,真相被一層層剖開後,封蜜發現留給她的只有淡定,或許是早已被打擊的無力還擊,那是,普通人面對自己面前一座無法翻越的高山的無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