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九公子的誠意
寧王府裡
慕容安坐在小樓裡,原本就顯得空寂的小樓或許是因爲主人離開顯得更加寂寥幽靜。慕容安倚坐在軟榻上拎着酒壺喝着烈酒,等到酒壺空了就直接將手中的酒壺往門外砸去。門外的侍衛和丫頭們都是膽戰心驚的望着門口,卻誰也不敢在這個時候進去自尋死路。
自從幾日前小樓裡住着的公子被恭王殿下帶走,寧王殿下跟恭王殿下鬧了一場便一直坐在裡面喝酒,任誰勸也沒用。反而將府裡的幾個管事都砸的頭破血流。若不是這幾天恭王殿下事務繁忙,只怕此時已經鬧到恭王和宮裡雲妃娘娘面前去了。
“啓稟王爺…”
“給本王滾!”前來稟告的小廝還沒說完話,裡面就傳來慕容安暴戾的怒吼聲,隨之迎面而來的是一塊原本應該放在桌上的玉雕。小廝嚇了一跳,那玉雕從他臉邊掠過,擦得臉頰生疼。避過了這一劫,小廝才驚魂未定的連忙道:“王爺,是和顧公子有關的…。”
“進來。”裡面沉默了半晌,慕容安方纔沉聲道。
那小廝暗暗鬆了口氣,吞了吞口水鼓起勇氣走了進來。寧王長得一副俊美不凡的容貌,性子卻是陰狠暴戾的讓人不敢恭維。這些年,這府上枉死的下人不在少數。
“說吧,什麼事。”慕容安緊緊的盯着眼前的小廝,沉聲道。那小廝深吸了一口氣,道:“啓稟王爺,方纔小的出府買辦,有位公子讓小的將這紙條呈給王爺。還說…還說此時事關重大,若是誤了王爺的事,王爺必不會輕饒。”
慕容安眼神一眯,陰狠的眼眸中射出寒光,“你剛纔在門外不是這麼說的!”
那小廝嚇了一跳,連忙道:“小的不識字,並不敢隨意傳遞紙條。那人便說,小的只要這麼說,如果王爺見小的就將字條呈上,若是王爺不見,就當是…什麼也沒發生過。”
“呈上來。”
“是。”那小廝小心翼翼的從衣袖裡摸出一張捏成一團的字條遞了上去。慕容安展開字條看了一遍,眼神微變,神色變幻不定。半晌才道:“你下去吧。”
那小廝也在王府裡呆了不少年,自然知道什麼該問什麼不該問。知道的越多死得越早,連忙恭敬的退了出去。
小樓裡再一次恢復了寧靜,慕容安重新展開手中的字條,一張尋常的沒有任何特色的紙箋上寫着同樣尋常的字體。只從這張紙條上幾乎看不出任何來歷。但是字條上的字跡卻讓慕容安不得不動容——九轉玲瓏,沐氏清漪。
慕容安猛的站起身來,如果九轉玲瓏真的在沐清漪身上,那麼把她交給六哥就能換回清軒!不…剛要賣出去的腳步驀地收了回來,慕容安神色變幻不定。這個消息是真是假還不得而知,就算是真的…大哥早就想殺了清軒以絕後患,若是把這個消息告訴大哥,清軒只會死得更快!
慕容安沉思着,只有…自己得到九轉玲瓏,然後送給六哥。以此來要求六哥放過清軒的性命!慕容安陰沉的俊容閃過意思決然,將手中的字條揉成一團撕碎了扔進旁邊桌上早已經冷卻的茶杯之中。
“來人!”
“王爺。”門外,兩名侍衛上前聽命。
慕容安冷然道:“給本王查沐清漪!這段時間做了什麼,見過什麼人,通通查清楚。”侍衛有些驚訝的愣了一愣,一擡眼就看到慕容安滿是殺氣的眼神,“這事…若是讓六哥知道了,你們就不用活了!”
兩個侍衛俱是一凜,連忙道:“屬下遵命。”都說恭王和寧王兄弟情深,寧王素來爲恭王馬首是瞻。如今看來,再親近的兄弟也還是有自己的小算盤的,不過這些卻不關他們下面的人的事。
吩咐完了侍衛,慕容安才重新走回坐榻便坐下。旁邊的桌子上還放着一卷沒有看完的書,只是怔怔的看着書卷他便彷彿看到了那個消瘦蒼白卻鐵骨錚錚的男子坐在窗前低眉看書的模樣。
六哥說顧秀庭是他的孽障。可不是麼…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橫行無忌的七王爺因爲一個男人神魂顛倒。其實。最初的時候他也只是一時意氣罷了。那年瓊林宴上,那人一身狀元的紅袍,溫雅如玉,雋秀逼人。只是那無論看誰都十分溫和的眼神,卻總讓人感覺帶着一絲冷淡和疏離。他慕容安要什麼男人男人會得不到?但是那個人卻敢毫不留情的拒絕他,反倒更讓他生氣一股這征服的慾望。
還記得他剛剛被帶到寧王府的時候,足足被六哥大刑伺候折磨了整整一個月,但是那人就是一聲不吭的生受了下來,幾番死去活來到最後連用刑的人都不敢也不忍動手了。六哥也終於放棄了逼供的打算,他纔將人從六哥手裡要了下來。
他從來不是好脾氣的人,那個人在他手裡同樣也受了不少罪。頭一年十二個月那人幾乎十一個月是在牀上養傷的。後來他也只得認輸了,將人關起來,誰也不讓見,即使是自己也只是十天半個月的不遠不近的看幾眼。無論六哥怎麼勸,怎麼罵,卻也不肯將人交出去,或者乾脆殺。原本的一時意氣,早就因爲那人磨不平,打不折的傲氣熬成了執念。執念成魔,放不開,舍不下…
肅誠侯府裡,沐清漪正提筆作畫。珠兒被她打發去打理龍王誕上要用的衣飾去了,房間裡只一個不起眼的小丫頭低眉順眼的侍候着。
“小姐,這兩日有人在查小姐,肅誠侯府內也有人暗暗打探,監視。”
沐清漪淡然一笑,有些滿意的看着桌上的萬壑松風圖。勾脣淺笑道:“讓他打探便是了,我說過…他自己回來找我的。”
那丫頭皺了皺眉,有些擔憂的道:“如此,只怕小姐的安危……”寧王性格喜怒無常,萬一無管不顧的來找小姐麻煩,他們如今的處境卻是有些不好處理。
沐清漪含笑看着眼前的小丫頭,這小丫頭名喚馮盈,本是馮止水的親生女兒,馮止水當年得罪了當朝權貴,四處顛沛流離爲顧相所救。這馮盈五歲便喪母,跟着父親長大,一直幫着父親打理手下的產業。雖然纔不過年方十五,那份聰明靈慧卻不是一般的少女能夠比擬。所以馮止水纔會將她送進肅誠侯府來。果然沒幾日功夫她便已經順利混進了蘭芷院,做了一個粗使的小丫頭。
“他若是會直接衝過來找我,一開始就該將紙條交給慕容煜了。”沐清漪淡淡解釋道,“何況,就算他來了又如何?就憑着一張紙條就能當證據不成?”
馮盈眼兒一轉,也跟着掩脣笑了起來。片刻又皺了皺秀眉道:“若是寧王不肯上當可怎麼辦?”
沐清漪笑道:“所以…你們也不能一點兒線索都不給他留。只要他心中有懷疑…就一定會找機會來找我的。”
馮盈點點頭,好奇的問道:“小姐打算用寧王來給恭王交換大公子麼?”
沐清漪搖搖頭,淡淡笑道:“不,我不會用慕容安來交換大哥的。”
“那…小姐是要?”
沐清漪眼眸中閃過一絲殺氣。她要慕容安…死無葬身之地!
低頭望着桌上的話,少女平靜的清眸中閃過一絲遲疑。馮止水手下,情報消息可能夠了,但是若是需要動手的話,能力卻是絕對不夠的。在這京城裡…還能幫得上忙的就只有…。
“清清,好好地一副松風圖,被你畫的殺氣騰騰的。在打什麼壞主意呢?”溫柔的有些纏綿的男聲在書房裡響起。馮盈猛的擡頭望去,就見一個黑色的華麗身影從房樑上落了下來,卻不知道到底是什麼時候躲在那裡的了。
沐清漪卻彷彿絲毫沒有吃驚之意,淡淡道:“九公子下次若是要做樑上君子,最好是不要用香料。”
容瑾臉上得意的笑容終於龜裂了。撇了撇嘴角,飄然從房樑上落了下來,望着沐清漪笑眯眯道:“這麼說,方纔清清說的話,是專門說給本公子聽的了?”
沐清漪擡頭看了他一眼,淡笑不語。容瑾無奈的嘆了口氣,女人太蠢了看着就煩,但是太聰明瞭的話男人也受不了啊,都不好騙了。
“盈兒,你先退下吧。”
“是小姐。”盈兒好奇的望了一眼笑吟吟的站在書案邊上的黑衣男子。如此俊美的容顏,還有那完全有異於華國的華麗服飾,能這麼張揚的私闖別人府邸的,現在整個京城大約就只有一個人了——西越九皇子容瑾。
看着盈兒退到門外,容瑾毫不客氣的坐到沐清漪的椅子扶手上,語氣含酸,“清清好狠的心,從報國寺回來之後竟然連個信兒也不給本公子。難不成當真是看上哥舒翰了?”
沐清漪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一手拍開容瑾扣着自己下巴的手道:“這跟九公子應該沒什麼關係吧?九公子大白天跑到肅誠侯府來,就是爲了告訴我你醋了?”
“可不是醋了麼?”越不讓靠近,容瑾就越樂意往人身上貼。不讓他摸他就乾脆把半個身體都直接靠到了沐清漪身上。沐清漪低頭便聞到了淡淡的冷香,“看來九公子的幽寒香果然是成了。”
容瑾顯然也很滿意,“多虧了清清了,所以本公子才親自上門來致謝啊。這幾日清清這裡可是蒼蠅到處飛,本公子能進來可真是費了不少勁兒,夠誠意麼?”
沐清漪秀眉微蹙,凝眉望着容瑾,淡淡道:“九公子,清漪並不是一個喜歡繞圈子的人。”經過幾次交鋒,沐清漪早就看明白了,論裝瘋賣傻兜圈子,誰也繞不過容瑾。而這樣毫無意義的試探和做戲讓她感到有些煩躁和乏味。
容瑾專注的望着沐清漪,打量了半晌面上的笑容才漸漸地淡去。容瑾的容貌十分俊美,當他眉眼帶笑的時候就會讓人忍不住心蕩神馳。彷彿一個錦衣玉食,華貴慵懶的紈絝貴公子。但是當他不笑的時候,那出身皇家的威儀便很自然的流露出來,俊美的容顏給人的也不再是勾人的魅力,而是一種讓人發自內心不寒而慄的壓迫感。
看着沐清漪,容瑾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站起身來走到距離沐清漪不遠的地方坐了下來,淡然笑道:“清清想要本公子幫忙?”
沐清漪垂眸,淡然道:“怎敢勞駕九公子幫忙?交易而已。”容瑾平時表現的再親暱也改變不了在這之前其實兩個人都是素未平生的事實。如果沒有利益交換,容瑾這樣的人又怎麼會真得付出代價幫忙?不過沐清漪並不排斥這種感覺。事實上,比起容瑾三不五時掛在嘴上的交情,利益交換更加讓她感到放心。
容瑾鳳眸微沉,偏着頭看着沐清漪道:“清清有什麼能夠與本公子交易的?”
沐清漪平靜的笑道:“若是沒有,九公子現在怎麼會在這裡?”如果說容瑾真得是毫無理由的幫她,別說她了,只怕容瑾自己都不相信。
容瑾微微嘆了口氣,看着坐在書案後面的美麗少女輕聲道:“不錯,我確實想要跟清漪做一筆交易。我雖然不知道清漪到底想要做什麼。但是,我看得出來…清清的眼中,有恨。”原本還距離沐清漪幾步之遙的容瑾片刻間已經到了沐清漪跟前,擡手輕觸那美麗動人的幽柔眼眸,容瑾柔聲道:“清清恨得是肅誠侯府?或許…還有慕容煜和慕容安?無論清清恨的是誰,我都願意借力幫清清報仇。”
沐清漪擡手拉開容瑾的手,心中暗暗爲容瑾的身手驚訝。容瑾能夠三番四次的避開衆多耳目潛入肅誠侯府足以說明他的武功不弱,但是剛剛那一瞬她甚至連容瑾的動作都沒有看清楚人就已經到了她跟前。沐清漪並不是毫無見識的閨中女子,江湖高手她曾經也見過不少。容瑾的身手就算是在整個天下,只怕也算得上是一流的了。
這些日子,沐清漪也讓人留意過容瑾的消息。在華國容瑾的名氣並不算大,所有人知道的大概也只有他俊美非凡有西越第一美男子之稱,還有就是他深受越帝寵愛了。但是無論是哪方面的消息,都從來沒有顯示過他是一名武功高手的消息。相反的,世人都知道容瑾自有多病,身體虛弱。皇家的事情…無論是哪一國永遠都是那麼的有趣啊。
沐清漪擡起手,比出一根纖纖如玉的手指,笑道:“第一,這裡是華國,九公子能幫得了我什麼?第二,便是九公子能夠幫我,我又需要付出什麼代價?”
容瑾含笑壓下她的手指,“本公子既然敢跟清清做交易,自然是有這個能力的。至於代價…不如等到時候再說?放心,我不會爲難清清的。”
沐清漪凝眉,腦海中靈光一閃,道:“梅家?”西越九皇子的生母梅貴妃,出身西越梅氏。早年有西越第一富商之稱,雖然這些年已經漸漸地低調了,但是梅家的產業早就遍佈各國,耳目自然也就遍佈各國了。
容瑾無奈的嘆息,“這麼聰明的姑娘,以後可怎麼得了?不過,本公子就是喜歡清清聰明,這個…就當成是本公子和清清之間的秘密好了。怎麼樣?清清要不要跟本公子合作呢?”
“合作?”沐清漪挑眉道:“如果九公子想要九轉玲瓏的話,咱們只怕是沒辦法合作。”
“九轉玲瓏?”容瑾不屑的輕哼一聲道:“本公子要那玩意兒能有什麼用?清清不過是拋出一個子虛烏有的玩意兒,就將整個京城的人耍的團團轉,倒是讓我看了一出好戲。”九轉玲瓏的消息來得太突然,根本就尋不到絲毫的線索彷彿突然之間就流傳開了一半。但是隻要仔細的去想,這件事終究還是和顧家脫不了關係。如今這世上,跟顧家還有關係的人也只有那麼幾個了。但是如果不是容瑾知道沐清漪隱藏在平靜外表之下的真面目的話,或許連他也不會懷疑眼前這個美麗而溫柔的少女。誰能想到,這樣一個溫婉清幽宛如出水芙蓉的少女,背後的手段會是如此的狠辣呢?
不過他喜歡,果然…清清和他才該是一道的,只有他們纔會瞭解彼此。至於哥舒翰…容瑾某種劃過一絲幽冷的鋒芒。這麼久了還沒看明白清清的這面目,不足爲慮!
沐清漪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容瑾實在不是一個能讓她安心的人。在他面前彷彿她所有的掩飾都猶如無物一般,他總是一眼就能夠看清她心中所有的想法和情緒。容瑾曾經跟她說,他們都是一樣的,她眼中心中有恨。這話,沐清漪相信。若不是同樣心中有恨,他又怎麼會看得出她心中的仇恨?那是經歷烈火焚燒,早已融入骨血的仇恨啊。
閉了閉眼,沉澱了自己的情緒。再睜開眼時沐清漪的眼神已經寧靜平淡如故。容瑾有些失望的嘆了口氣,可是難得看見清清的情緒起伏呢。清清對他有了防備,下次想要再撩撥出清清的真實情緒就沒那麼容易了。
“清清何必如此防備我呢,雖然本公子知道了清清的真面目,但是…清清不是也知道了別人不知道的麼?”容瑾有些委屈的道。
沐清漪看着眼前俊美男子,莞爾一笑道:“九公子言重了,清漪的籌碼或許比九公子要少一些。但是…清漪的顧慮顯然也比公子要少一些。若說防備的話,也該是公子有所防備纔對。”
容瑾嘆息,沐清漪說的是事實,同樣也是警告。沐清漪沒有什麼親近的人,也沒有什麼野心。就算她被容瑾給賣了也不過一死而已。但是容瑾不一樣,他身爲西越皇帝最寵愛的兒子,還要暗中動這些手腳,說沒有野心,沒有盤算誰信?他若是被沐清漪給暗中捅一刀,西越可多得是恨不得他早死的兄弟姐妹。
容瑾並不動怒,反而朝着沐清漪嘆息道:“正是如此,清清總該相信本公子對你的真心了吧?”
沐清漪暗暗犯了個白眼,清眸冷然的瞥了容瑾一眼,示意他適可而止。容瑾只得悻悻的退回座位上,問道:“現在清清總該告訴我,先要做什麼了吧?總不至於,就是單純的想要攪亂京城而已?”
沐清漪也不隱瞞,淡淡道:“救人,殺人。”
“就誰?殺誰?”容瑾問道。
“顧秀庭,慕容安。”
救得是顧秀庭,殺的,自然就是慕容安了。
容瑾讚歎,“清清果然不愧是本公子看中的人,心腸果真狠辣喲。慕容安有眼無珠,竟然敢退清清的婚,必須殺!不過…看在他這麼識相,自知配不上清清的份上,本公子會給他留個全屍的。”
沐清漪懶得理會他的胡說八道,只是淡淡的看着他。容瑾只得無奈的認輸,點頭道:“明白了,清清能無跡可尋的放出消息,肯定不缺情報了。清清需要能打能殺的高手麼。”
“九公子爲難麼?”身爲出使外邦的皇子,身邊的高手肯定有,但是能動用來幹私事的絕對不多。容瑾託着下巴道:“原本確實有點爲難,不過既然清清要,就必須有啊。”
容瑾從腰間扯下一塊刻着梅花暗紋的玉佩扔給沐清漪道:“只要清清不是想要去跟京城的禁軍硬拼,有了這個無論幹什麼都是夠了的。”
沐清漪有些驚訝的把玩着手中的玉佩。是一塊極品的溫玉,若不是靠近了看幾乎看不清上面的梅花圖案。沐清漪沉吟了片刻,擡頭看了一眼笑吟吟望着自己的容瑾,捏着玉佩慢慢的摸索起來,不一會兒,在容瑾驚訝的目光中慢慢拉開。原本一塊完整的橢圓形玉佩被分成了兩半。其中一塊向外凸出的部分被人做成了一個印章的模樣,沐清漪淡定的將印章往自己剛剛畫好的畫上一壓,留下一個纂體的梅字。
“本公子早知道清清聰慧過人,沒想到居然連玲瓏鎖都會。”容瑾驚歎道。
沐清漪淡淡笑道:“能夠想得出將玲瓏鎖和印章做成玉佩,九公子也別出心裁。”
容瑾摸摸鼻子,訕訕一笑道:“總之,梅家在華國的人我可是交給你了,清清可千萬別辜負本公子一片真心。不然…本公子可是要連命都一起搭上了。另外……”容瑾擡手打了個響指,一個灰色身影的青年男子從門外掠了進來,看了一眼沐清漪,對着容瑾拱手道:“公子。”
容瑾指了指沐清漪道:“無心,從現在開始你跟着清清。以後,她就是你的主子了。”
無心平淡無波的眼眸中掠過一絲詫異,卻沒有多問半句,只是沉默的道:“遵命。無心見過小姐。”
容瑾含笑對沐清漪道:“清清,無心是外公送給我的侍衛,以後就是你的侍衛,你可以放心用。以後他只聽你一個人的。梅家的事情他也很熟悉,有他在你會方便很多的。”
沐清漪不置可否,只是點頭道:“那就多謝九公子了。”
看她的模樣,容瑾就知道她不相信,也不在意的笑了笑。站起身來對沐清漪道:“本公子該回去了,清清,我可是很期待你的好戲哦。”
沐清漪垂眸,淡淡道:“那九公子就安心看戲吧。”
一揮手,容瑾瀟灑的飄然而去。
書房裡,靜悄悄的沉寂無聲。無心沉默的站在書房的一角看着端坐在書案後面的少女執筆揮毫,彷彿自己根本就不存在一般。
沐清漪自然不會真的忘了無心,只是她並沒有打算現在就去嘗試收服這個人罷了。一來完全陌生的人,性格行事能力都不夠了解。二來無心也算是容瑾放在自己這裡的一個眼線罷了,在如今這個雙方都還處在試探階段的時候,沐清漪不會去動容瑾的人。
京城最中央的位置坐落着華國最尊貴的所在,華國的皇宮。宮闕連綿之中,金黃的琉璃瓦將整個皇宮妝點陳一片絢麗雍容的金色,更多了幾分尊貴蓬勃的氣勢。
華陽宮中
一身杏黃色繡芙蓉錦衣的美麗女子倚着軟榻坐着,含笑看着底下的人,一舉手投足間端莊幽美卻又更多了幾分嫵媚之色。絲毫沒有因爲華貴的衣冠而顯得呆板無味,讓人忍不住看了再看。
“好了,母親。”聽着下面的人喋喋不休的訴苦,女子淡淡的蹙眉道:“這事原是母親和二弟不對。”
座下,正說得起勁的孫氏不由一愣。望着黃衣女子道:“鸞兒…這、這怎麼還成咱們的不對了?”黃衣女子,正是當今柔妃,這華陽宮的一宮之主,同樣也是肅誠侯府的長女,沐飛鸞。
沐飛鸞有些不悅,淡淡道:“四妹這幾年一直都老老實實的,你們去招惹她做什麼?再過一兩年,隨便選個人家嫁了便是了,母親若是怕她掀起什麼風浪,只管選個家世差一些的便是了。那些歪門邪道的法子…也不知道二弟到底是得罪了哪一路的人了。四妹孤零零的一個人,那樣的事情豈是她能夠做得到的?”
孫氏臉上露出一絲不贊同,雖然沒有證據,但是她和沐翎一樣早已經在心中認定了這件事必定是沐清漪做的。
看到母親臉上的神色,沐飛鸞也只得嘆了口氣道:“罷了,橫豎也不是什麼大事。過兩日就是龍王誕,陛下已經答應了要帶着本宮一起去,到時候…本宮自會召見四妹,好好跟她說說。”
“娘娘,有什麼好跟那丫頭說的?何不直接……”孫氏道。
“直接什麼?”沐飛鸞道:“難不成母親想讓我直接將她賜死不成?莫說她是肅誠侯府的嫡小姐,就是個尋常宮女要賜死也要尋個合適的理由。若是想要用那私隱的法子,母親又何必找我?”
孫氏保養得宜的臉一陣青一陣白。正是因爲她在府裡找不到法子弄死那個小賤人,所以才進宮來求女兒相助的啊。看着女兒不以爲意的模樣,孫氏有些不甘的道:“娘娘何必如此顧忌。當年張……”
“母親!”沐飛鸞神色一變,厲聲道。
孫氏嚇了一跳,沐飛鸞在她跟前素來都是後輕言細語的,即使做了皇上的妃子也不曾說過重話。這突如其來的嚴厲口氣讓孫氏不由得一呆,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
沐飛鸞的臉色也不好看,站起身來盯着孫氏道:“母親,以後不要再提那個人,千萬記住!否則,若是出了什麼事,本宮也救不得你。”
孫氏呆了半晌,有些不以爲然。但是看到女兒難得冷厲的神色,還是點了點頭。當年的事情孫氏知道的其實並不清楚。沐老夫人一直掌控着肅誠侯府,而沐長明和沐飛鸞也都三緘其口,孫氏也只知道張夫人死的有些奇怪,具體的事情卻是一點也不知道的。
沐飛鸞定了定神,臉色稍緩道:“四妹的事情本宮知道了,到時候本宮會看着辦的。但是母親和二弟最好不要再輕舉妄動了。無論如何,四妹總還是父親的親骨肉,若是讓父親知道了,豈能饒你們。到時候纔是拜拜便宜了別人。”
孫氏連連點頭稱是。
沐飛鸞想了想,道:“還有二弟,讓他好好在家裡唸書。等過些日子風頭過了,本宮會向皇上禁言收回成命的。”
聞言,孫氏大喜,“那翎兒就有勞娘娘了。
看着孫氏欣喜的模樣,沐飛鸞眼中閃過一絲淡淡的嘲諷和悲傷。她一直都知道,在孃親的心中最重要的人永遠是二弟。還沒進宮之前,人人都說大小姐是肅誠侯府最受寵的姑娘。但是沐飛鸞卻知道,如果是爲了二弟,她的孃親是會毫不猶豫的捨棄她和三妹的。只因爲,二弟是兒子,是她未來的依靠。
低頭輕撫了一下依舊平坦的腹部,沐飛鸞淺淺一笑。可不是麼,每一個母親的心中兒子總是最重要的。如果她能夠生下一個兒子,皇上一定會封她爲貴妃的。到時候……
垂眸斂去眸中的算計,沐飛鸞淡淡道:”孃親回去跟父親和祖母說一聲吧,或許再過六七個月,他就要做外公了呢。“
孫氏一愣,反映過來之後目光立刻落到了她搭着手的腹部上,歡喜的道:”娘娘…娘娘真的有了?“
沐飛鸞有些羞澀的點頭道:”不錯,今天早上太醫才確診了,連陛下都還不知道呢。“”這…娘娘怎麼還沒給陛下報喜?“
孫氏淺淺笑道:”本宮想要親自告訴陛下,給陛下一個驚喜。“”愛妃要給朕什麼驚喜啊?“門外響起一個洪亮的男聲,只見一身明黃龍袍的中年男子大步走了進來。華皇今年已經是天命之年,只是保養得當,身爲皇帝自是養尊處優,倒是一點兒也不顯老。看上去倒像是三十七八的中年人一般。”參見皇上!“柔妃和孫氏連忙起身行禮。
華皇對沐飛鸞果然是十分寵愛,快步上前扶她起來笑道:”愛妃免禮罷。愛妃方纔說什麼要給朕一個驚喜?“
沐飛鸞脣邊含笑,嬌羞的道:”皇上恕罪,臣妾一時任性便沒有讓太醫稟告。臣妾…臣妾已經有了兩個月的身孕了……“
華皇一愣,很快又大笑起來,”好,好極了。“
沐飛鸞有些懊惱的道:”原本想要等到陛下萬壽的時候再稟告陛下,現在卻…。“華皇拉着沐飛鸞走到軟榻便坐下,一邊道:”胡說,現在朕也是大大的驚喜。來人,去將今年高句國送來的十匹鮫紗都送到華陽宮來。“
陛下,這……”沐飛鸞有些遲疑的道。鮫紗是高句國獨有的特產,薄而不透,日下有七彩,月下有瑩光,水沾不溼,冬暖夏涼。高句國每年出產的也不足一百匹,大都恭迎本國皇室了。只有少數的才當成禮物送給諸國,對於宮中的女子來說,美麗勝過一切。因此這十匹鮫紗一送來就不知道有多少人虎視眈眈了,沒想到陛下卻全部賜給了她一個人。
華皇笑道:“朕賜給愛妃,愛妃難道不高興麼?”
沐飛鸞連忙搖頭道:“臣妾不敢,只是鮫紗珍貴,後宮衆位姐姐都還沒有,臣妾……”華皇不以爲意,“正說給誰就給誰。愛妃喜歡自己用便自己用,喜歡賞人就賞人便是了。只要愛妃爲朕誕下小皇子,朕便封愛妃爲貴妃可好?”
沐飛鸞心中大喜,雖然她也打算着如果自己生下小皇子不知能不知升爲貴妃,但是到底不如華皇親口誰出來的作數。要知道,後宮裡生過皇子的女人不在少數,卻也不是每一個都能成爲貴妃的。就拿恭王和寧王的生母來說,生了兩個皇子也纔是個雲妃。
“臣妾叩謝陛下隆恩。”
高興過了,華皇這纔看向站在一邊插不上話的孫氏,微微皺了皺眉。孫氏本就是侍女出身,即使做了多年的主子也比不上真正從小教養的名門閨秀。因此華皇本身對孫氏是不怎麼看得上眼的,雖然柔妃幾乎說得上是後宮數一數二的受寵了,但是華皇卻也從來沒想過要加恩給她的生母。
“朕記得寧王和沐雲容的婚事推遲了吧?”心情頗好,華皇也沒有立即遣退孫氏。孫氏連忙答道:“回陛下,正是…婚事改在了今年八月。”
華皇點點頭,道:“如此也好,到時候老七的傷也該好了。”說起這個,華皇不知想起了什麼皺了皺眉,沉默了片刻問道:“朕記得,肅誠侯府上還有以爲姑娘?”
聞言,沐飛鸞神色微變,連忙趕在孫氏之前笑道:“有勞陛下惦記,鸞兒確實還有一位小妹。”
“可是…秦國夫人的女兒?這些年怎沒在京城裡聽說過?”
“正是。”沐飛鸞臉色有些蒼白,就連原本柔美的笑容都多了幾分僵硬,勉強笑道:“小妹性子有些內向,平日裡也不愛出門。養在閨中自然也就沒有什麼名聲了。”
“哦?”華皇笑道:“雖說是姑娘家也不該一直拘在閨房裡,那姑娘也該有十六歲了罷?這次龍王誕,愛妃可招來陪伴愛妃玩玩。”
沐飛鸞淺笑道:“多謝陛下,臣妾…多年不見四妹,也朕有此意呢。”
華皇滿意的點點頭,起身道:“愛妃有孕在身,不可過於勞累。就讓你母親好好陪陪你吧。”
“是,恭送陛下。”
“恭送陛下。”
直到華皇的身影在宮門口消失,沐飛鸞才站起身來身子一軟跌坐在了軟榻裡,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哪兒還有半點方纔的柔美。
孫氏嚇了一跳,“娘娘,這是怎麼了?”
沐飛鸞一把抓住孫氏,問道:“清漪現在容貌如何?”
孫氏一愣,轉念便明白了沐飛鸞的意思,臉色也難看起來了,“娘娘是怕陛下…若是以前,那丫頭倒是不足爲慮。但是,自從上次受了傷醒來,那丫頭倒是出落得越來越好了。”
沐飛鸞沉默不語,她自然是知道的。她離家的時候沐清漪已經有十一歲了,雖然年紀還小但是已經看得出是個美人胚子。那小臉跟她的生母張夫人十分相像,只是張夫人雍容壓制,彷彿一株白色的牡丹,而沐清漪自小身體稍弱性子也弱,倒像是看着不擡起眼的月桂。但是那美人的胚子是在那裡損不掉的。
“娘娘…娘娘別急。皇上看重娘娘,未必看得上那個小丫頭片子。”看着沐飛鸞難看的神色,孫氏連忙安慰道。
沐飛鸞搖搖頭,沉聲道:“不能讓她見到陛下,絕對不能。”
“那…。”
沐飛鸞抓住母親的手,道:“娘,你回去告訴父親,無論如何龍王誕那天不能讓沐清漪去參加。他會明白的。”
孫氏連連點頭道:“好好好,你別急,我記住了,回去就告訴你父親。只是,這些日子你父親倒是偏着那丫頭多一些,只怕不會聽我的。”
沐飛鸞也漸漸冷靜下來了,沉聲道:“你回去將皇上的意思告訴父親,不,我寫封信給父親帶回去,他會知道怎麼做的。”
“好,我這就回去。”
送走了孫氏,沐飛鸞獨自一人坐在空蕩蕩的華麗宮殿中怔怔出神。許久,她美麗的容顏上浮現出一抹與柔美的外表極不相稱的狠戾和猙獰。
四妹,你可別怪大姐心狠!要怪就怪你生在了肅誠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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