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朱氏的末日
乾清殿是華國朝政議事的地方,一般只有早朝的時候這個地方纔會有人。但是今天,早已經過了早朝的時候,乾清殿裡卻依然站着不少人。當然,那高高在上的龍椅上華皇也正赫然在座。
“啓稟陛下,平王殿下求見。”門口,守門的太監小心翼翼的稟告道。
華皇擡起頭來,淡然道:“宣。”
慕容熙穿着一身尋常的淺藍色錦衣漫步而來,跟殿堂中一干或穿着厚重的朝服或穿着親王皇子服飾的人們形成鮮明的對比。那眉宇間帶着淡淡的倦怠的微笑,更見他與衆人遠遠地隔開,彷彿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時間的人一般。
“臣慕容熙,叩見陛下。”慕容熙掀起衣襬,往地上一跪恭敬地道。
在座的衆人卻不由的吸了口涼氣。雖然平王殿下已經好幾年沒有上朝了,但是卻不應該連規矩和禮儀都忘了纔對。竟然連父皇都不肯叫了,平王殿下當真有這麼大的膽子麼?
大殿裡一片靜謐,所有的人都面面相覷。幾個皇子更是皺眉看着跪在地上的慕容熙,膽子稍大的慕容昭悄悄的覷了一眼殿上的華皇,生怕他當場便勃然大怒。
“平身吧。”許久,才終於聽到華皇的聲音淡淡的響起,卻是出奇意外的並沒有什麼怒氣。慕容熙平靜的起身,“多謝陛下。”
起身之後,慕容熙並不着急開口,只是慢慢的掃了一圈在場的衆人。神色凝重的慕容恪,事不關己的三皇子和五皇子,一臉沉着的慕容協和志得意滿的慕容昭。當然,還有神色陰沉隱含着氣急敗壞的慕容煜。
“二弟。”慕容恪沉聲喚道,示意他站到自己身邊來。慕容恪不知道一向性情平淡的二弟今天爲什麼突然一反常態幾乎是明目張膽的挑戰父皇的底線,但是他實在是不想看到父皇龍顏大怒的模樣,無論是不是對着他的。
慕容熙漫步走到慕容恪身後站好。華皇朝着下面的衆皇子掃了一眼,方纔淡淡道:“都來齊了?”
慕容昭看了慕容煜一眼,道:“父皇,這個時候你詔兒臣們來,可是有什麼吩咐?”
華皇冷哼了一聲道:“你倒是勤快。”
似乎聽出了華皇並沒有對自己動怒,慕容昭笑道:“爲父皇效忠,是兒臣的本分。”
他們都是剛得到平南王求見慕容恪的消息,還沒來得及打聽清楚就被華皇給宣進了宮裡。但是慕容昭明白,朱變找慕容恪,而慕容恪不敢擅專進宮稟告了父皇的事情,絕對跟慕容煜脫不了關係。
再看看在場的臣子,與其說是臣子不如說是皇室宗親。幾乎都是和皇室有着這樣那樣的關係和爵位的人,不相干的普通臣子一個都沒有。慕容昭很清楚,華皇要處置的應該是皇家的私事。不過他確實有些好奇,慕容煜到底又人上了什麼事了。記起昨天張先生說的今天有好戲看,難道說的就是這個麼?
華皇目光冷冷的掃過慕容煜身上,慕容煜心中頓時升起一絲不好的預感。但是最近他的情況已經足夠糟糕了。當初陷害顧家扳倒了慕容熙,是他這一生走得最險也是收穫最大的一場賭注。現在連這件事都被拆穿了,難道還會有更加糟糕的事情麼?
“帶上來吧。”華皇聲音冷漠的沒有絲毫的感情。彷彿讓人帶上來的並不是一個人,而是一件毫無關係的事物一般。
一個穿着淺綠色衣衫的女子被人押着走進了殿裡。那女子容貌秀麗,雖然有了一些年紀卻依然風韻猶存。更重要的是,這個女子…他們都很熟悉。那是慕容煜的生母,如今的雲貴人——朱氏。
“陛下,皇后娘娘和衆位娘娘來了。”
“讓她們進來吧。”華皇道。乾清殿不同於勤政殿是皇帝的寢殿。乾清殿是皇帝早朝,商議朝政的地方,女眷是不允許來的。但是也有例外的時候,比如當這件事既涉及到前朝又涉及到後宮的時候,比如現在。
片刻後,皇后穿着一身明黃色的鳳袍走了進來。跟在她身後的同樣是穿着代表着各自身份的衣飾的宮妃和公主們。原本沐清漪是華皇特封的公主,應該和明和公主以及淮陽公主一樣不用來的,但是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皇后將她也帶了過來。
或許是知道事情非比尋常,所有的妃子公主們都神色肅然的朝華皇行禮。然後到了各自的位置上。皇后坐在了華皇的左手側邊,而其他人則由容妃帶着,坐到了屏風後面。
“朱氏,你可知罪?”華皇淡淡問道。
雲貴人一怔,她也是突然被御前侍衛鎖拿然後帶到了這裡。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就連跟慕容煜通個信的時間都沒有。此時只得在心中暗暗盤算是不是沐飛鸞的事情暴露了?
“臣妾…臣妾不知所犯何罪。”雲貴人遲疑了一下,還是矢口否認。
華皇冷笑一聲道:“不知?”
雲貴人點頭,咬牙道:“請陛下恕罪。”
慕容煜突然出列,跪倒雲貴人身邊道:“父皇容稟,不知母妃到底做錯了什麼事讓父皇如此大動肝火。竟然需要驚動了皇室宗親和母后以及各位母妃?但是…兒臣願意代母妃領罰。”
華皇並不是一個容易感動的人,所以他只是冷笑了一聲道:“你倒是孝順,朕只怕你代替不起。”
慕容煜清楚的知道,如今的情形對自己非常不利。無論母妃有什麼事被父皇抓住了把柄,自己的下場也不會更加糟糕了。總歸父皇不會殺了自己的兒子的,就算是爲了他的名聲。代母領罰,還能落個好名聲。終有一日他還會東山再起的!
咬了咬牙,慕容煜道:“請父皇責罰。”
華皇豈會不知道慕容煜的心思,若是換了別的場景他會爲慕容煜的心機喝彩,只是這一次慕容煜卻顯然要失算了,“福王,你說。”
慕容恪在心中無奈的嘆了口氣,盯着滿殿人的眼神出列,沉聲道:“啓稟父皇,平南郡王朱變宣稱,當年,已故的嫡母后之死另有蹊蹺。乃是雲貴人下毒所害。”
此話一出,頓時滿殿譁然。慕容恪繼續道:“此事事關重大,兒臣,不敢擅專。只得稟告父皇請父皇示下。”
“竟然有這種事情?!”
“顧後竟然是被人毒死的……”大殿裡,皇室宗親們不由的議論紛紛。比起現在這位不作爲的皇后,顧皇后在皇室宗親們眼中一直是以爲慈和寬厚,雍容大度又出事公允的好皇后。皇室中這些皇叔皇伯甚至是遠一些的宗親對她的印象都相當不錯。
“此事純屬污衊!請父皇明鑑!”慕容煜朗聲道,同時心中也嚇出了一身冷汗。謀殺當朝皇后,這樣的罪名他確實是擔不起。別說是懲罰了,若不是朱氏是皇家的人,只怕就是誅了九族都不爲過。
慕容恪看了慕容煜一眼,平靜的道:“兒臣只是如實稟告。一切事情父皇可以親自審問平南郡王。”他跟慕容煜沒有什麼仇,雖然知道了這件事的時候也難免震驚,卻也不想自己捲入其中。
華皇沉默了片刻,點頭道:“帶朱變進來吧。”
很快,朱變也被人押了上來。這幾日的軟禁和各種事情讓朱變顯得蒼老了許多。一進了殿裡,雙膝一軟便跪倒在了地上,“陛下…罪臣朱變叩見陛下。”
“平身。”看着跪在殿中的朱變,華皇淡然道。
朱變戰戰兢兢的起身,再也沒有了往日裡身爲平南郡王的意氣紛發。
“平南郡王,福王言道你告恭王生母雲貴人毒殺已故的先皇后,可是實情?”宗室中,一位王爺站出來沉聲問道。
朱變看了慕容煜一眼,道:“罪臣不敢胡言亂語,所言句句屬實,請陛下明鑑!”
慕容煜和朱氏顯然沒有想過他們竟然會栽在朱變的身上。朱氏終於失去了一貫的從容鎮定,尖聲叫道:“他胡說!陛下,是他胡說八道誣陷臣妾!”朱氏很清楚,如果這個罪名一旦落實下來的話,她將會再也沒有翻身的餘地。別說是她,就連慕容煜從此也會一蹶不振。華國對的嫡庶之分素來嚴謹,如果不是慕容熙當初因爲顧家的事情被連累,其他的皇子就算在厲害也沒指望登上嫡位。而華國未來的皇帝也絕對不能有一個謀害嫡母的生母。
朱變此時卻是已經冷靜下來了,既沒有去看慕容煜和朱氏,也沒有去看站在慕容恪身後的慕容熙。只是朝着殿上的華皇深深地磕了一個頭道:“此事是小女親耳聽到雲貴人跟恭王說的,請陛下明察。”
朱氏臉色一白,她確實跟慕容煜說起過這件事,但是卻沒有想到竟然會被朱明嫣聽到。而那個一貫看起來沒有腦子的朱明嫣竟然還隱瞞了她知道這件事,並且還告訴了朱變!
不過幸好…朱明嫣已經死了!
“朱明嫣已經死了,死無對證平南郡王自然是想怎麼說怎麼說。”慕容煜臉色有些陰沉,卻並沒有失了分寸。盯着朱變冷聲道高:“到底是什麼人想要陷害本王?讓平南郡王這麼大費周章的在御前誣告母妃?”
朱變咬牙,他確實是沒有證據。如果恭王一口咬定他誣陷的話他確實是沒有辦法爲自己辯駁。但是…擔着慕容煜和朱氏的反應,朱變覺得那封信上寫的很可能是真的。那麼…與慕容煜和朱氏就跟平王有殺母之仇。朱變不相信平王會絲毫沒有準備。
事到如今,平南郡王府和恭王府可說是徹底的撕破臉了,朱變也沒什麼好猶豫的咬牙道:“本王不僅知道雲貴人當年朝先皇后下藥的事情。本王還知道…恭王殿下同樣也對平王殿下下了同樣的要。這兩年平王殿下的身體應該是大不如前了。如果陛下不信,可以宣太醫爲平王殿下診脈,看看是不是和當年的皇后娘娘是一樣的症狀!”
一時間,滿殿肅然。所有人都將驚異的目光投向了朱氏和慕容煜。這兩個人膽子未免太大了一些。做母親的毒殺皇后,做兒子的就有樣學樣的毒殺兄長。要知道,當年平王還是太子的時候,對恭王可是不薄的。
慕容煜臉上的神色僵硬,擡頭看着殿上不知道在想什麼的華皇,咬牙道:“父皇,兒臣冤枉。”
華皇目光落到了從進殿裡請安之後就一直沒有再說話的慕容熙身上,問道:“平王,你怎麼說?”
慕容熙擡眼,與華皇對視了片刻,沉聲道:“一切聽憑陛下做主。”
“哦?”華皇盯着慕容熙道:“朕也聽說你這幾年的身體不太好。是不是被人下毒了,難道你自己不知道麼?”
慕容熙淡淡一笑,臉上帶着不甚在意的神色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二弟……”他身邊,慕容恪忍不住胡想要撫額,這個弟弟今天是怎麼回事,似乎專門就是來給父皇找不愉快的。但是身爲皇子,你就是對皇帝再有什麼意見也只能自己忍着啊。
華皇輕哼了一聲,沉聲道:“前兩日正已經派趙承爲平王診治過了。趙承。”
趙太醫不知何時已經被人帶到了大殿的角落裡瞪着,一聽到華皇叫自己的名字連忙站了出來,“微臣在。”
“說說吧,平王的身體。”
趙承領旨,看了看在座的衆人沉聲道:“平王殿下確實是中了一種慢性的毒藥。按時間推算已經已經有三四年時間了。症狀與當初先皇后一模一樣,請陛下恕罪,微臣才疏學淺,一時間還不能淡定平王殿下中的是什麼毒。”
華皇揮揮手,示意趙承退下。目光落在了朱氏和慕容煜身上,問道:“你們還有什麼要說的?”
慕容煜沉聲道:“父皇明鑑,就連趙太醫都說不知道是什麼毒,由此可見二哥也未必就是中毒了。分明是有心人利用此事想要誣陷兒臣與母妃。當年宮中那麼多太醫,難道連母后是病了還是中毒了都分不清楚?”
站在旁邊的慕容昭嗤笑一聲道:“六哥,據我所知母后當年習慣用同一個太醫。而那位太醫…不,應該說是爲母后診過病的太醫,在母后薨逝之後都陸續失蹤了。我聽說,其中一個…似乎是雲貴人的同鄉。”
慕容煜冷聲道:“八弟當時才幾歲,倒是記得清楚。”
慕容昭當然知道他在影射什麼,卻也並不在意。因爲這次的事情根本就不是他暗中做的手腳,無論是真是假他都樂意給慕容煜添一些堵。
一番辯論下來,在場的人多半都相信了確實是慕容煜母子倆謀害皇后和平王了。雖然沒有確鑿的證據,但是衆人看着慕容煜的眼光都有些不同了。
若是從前慕容煜接受了慕容熙的勢力還不時的打壓慕容熙只能算是忘恩負義的話,那麼現在這樣的行爲就可以算得上是狼心狗肺,喪心病狂了。誰能想象,那個昔日裡人前溫文爾雅的慕容煜居然會這麼的陰狠毒辣?其實也不意外,只從慕容煜是怎麼對付顧家大小姐的就能夠看出來這人的心性了不是麼?
盯着殿中衆人各異的目光,慕容煜臉色鐵青,咬着牙沉默不語。他很清楚這樣的事情無論如何都絕對不能承認,一旦承認了那就是萬劫不復。陰冷的目光從慕容協和慕容昭身上掃過。若不是這兩個……
“恭王,你還有什麼話要說?”華皇淡淡問道。對於這個兒子他已經徹底在放棄了。如之前華皇心中說不定還覺得有些對不住這個兒子,但是現在看來根本就是罪有應得。華皇雖然不介意自己的兒子們明爭暗鬥,但是卻不代表他也不介意他們自相殘殺。他們今天敢殺兄,明天就會想要弒父!
“兒臣冤枉,兒臣絕沒有做過這樣的事情。請父皇明鑑,二哥對兒臣恩重如山,兒臣絕不會做出這樣不仁不義的事情的。”慕容煜沉聲道,甚至表情看起來都是那麼的真誠。只可惜在場的人都不是什麼好糊弄的。一個宗室王爺冷哼了一聲道:“既然是恩重如山,當初平王落難的時候似乎也沒看到恭王殿下爲平王求哪怕半句的情。”
慕容煜無言語對。跪在慕容煜身邊的朱氏咬了咬牙,突然擡起頭來道:“陛下,都是臣妾的錯,請陛下責罰。這一切與煜兒都沒有關係,他什麼都不知道!”
“母妃?”慕容煜震驚的看向朱氏,朱氏含淚看了慕容煜一眼,朝着華皇點頭道:“所有的一切,都是臣妾所謂。請陛下降罪。”
慕容昭不屑的嗤笑一聲,像是誰看不出來朱氏是想要棄卒保車一樣。
華皇盯着朱氏,道:“這麼說…你是承認你毒殺皇后了?”
朱氏苦笑,“事已至此,難道臣妾還能不認麼?”
華皇冷笑一聲,淡然道:“好,你倒是膽子不小。恭王,你怎麼說?”
慕容煜有些呆滯的望着朱氏,顯然朱氏這突如其來的一手讓他也有些反應不過來。怔怔的望着朱氏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朱氏望着兒子,這是她最出色的兒子。她這一輩子什麼都不出色,容貌才情家世,這宮裡壓她一頭的人比比皆是。但是最讓她驕傲的是她有一個聰明優秀又孝順的兒子。無論如何,她都必須要保住這個兒子。
“兒臣……”慕容煜望着朱氏許久,終於咬牙撇開了臉,道:“兒臣不知。”
“這不可能!”慕容昭現就忍不住叫了起來。他們在這裡可不是爲了看父皇懲罰一個小小的雲貴人的。若是這一次還讓慕容煜逃脫了他實在是氣不過!
“就算雲貴人毒殺母后的事情你不知道,對二哥下毒的事情你怎麼可能不知道?二哥可是住在宮外的,一個小小的妃子哪兒有本事對身在宮外的皇子下毒?”慕容昭憤憤的道。他敢肯定慕容熙的事情慕容煜不僅是知道,根本就是他下的手。
聽到慕容煜的話,朱氏既是欣慰又有幾分失落。卻還是強打起精神應對慕容昭的質問,“八皇子非要將這件事按在恭王頭上又是什麼意思?難道八皇子是看恭王不順眼,非要栽他一個謀害兄長的罪名?”
一直沒有開口的慕容協道:“雲貴人言重了,八弟只是覺得應該還二哥一個真相,也讓九泉之下的母后能夠瞑目。畢竟,他們纔是受害者不是麼?”
一句話,將所有的目光都影響了一直沒有開口的慕容熙。
慕容熙擡眼,神色淡漠的看着滿殿的人。回頭望着跪在地上的兩人問道:“母后有什麼地方對不起雲貴人麼?”
朱氏沉默,顧皇后沒有什麼對不起她的。身爲一個皇后,顧皇后確實也沒有什麼失職的地方。她不打壓嬪妃,也不薄待不受寵的皇子。但是…這後宮中不就是一個天生的戰場麼?她要爲自己的兒子鋪路,就必須要先越過顧皇后這座幾乎不可逾越的大山。正宮皇后的嫡子,和先皇后的嫡子雖然都是嫡子,卻依然有着不小的差別的。
“看來是沒有了。”慕容熙淡然道,目光淡淡的落在慕容煜臉上,問道:“爲兄…可有什麼對不住六弟的地方?”
對上慕容熙淡漠而悠遠的眼神,慕容煜也不由的怔住了。他到底是什麼時候開始有了自己的野心的呢?雖然當初接近太子二哥的時候是母妃的意思,但是卻未嘗沒有自己的真心。畢竟對一個不受寵的皇子來說,待人寬和,風采卓絕的太子兄長也是自己崇拜和想要親近的對象。
如果他一直都是那個深宮中苦苦掙扎的不受寵的皇子,或許這份對兄長的感情會一直保持下去吧。可惜人終究是會長大的,他得到的越多,想要的也就更多。同樣是皇子,只因爲他是皇后的嫡子天生便是太子便是一國儲君?而他卻只能做一個不起眼的皇子?
他漸漸地成爲太子最看重的兄弟,他和顧家的大小姐訂婚,他漸漸地有了自己的人脈和勢力。他爲什麼…不能取而代之?
“人心不足…蛇吞象啊。是本王自己養虎爲患,又能怪誰?”慕容熙苦笑一聲,不再理會朱氏和慕容煜。轉身對着父皇一拱手道:“微臣相信陛下會給臣和母后一個公道。此事…微臣不便再參與,微臣…告辭……”
說完,慕容熙也不理會在場的衆人的神色,轉身便往殿外走去。即使經過慕容煜和朱氏身邊的時候也沒有片刻的停留。
“平王殿下?!”剛出了門外,門口便響起了太監驚恐的呼叫聲。慕容恪連忙快步奔到門口,也跟着驚呼起來,“二弟!快…將人扶起來……”
殿內,華皇臉上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沉聲道:“趙承,去看看平王。”
“微臣遵旨。”趙太醫連忙領旨奔出了大殿,身爲一個太醫他實在不想捲入這些皇室傾軋之中啊,自然是巴不得快點離開。
大殿裡一片寧靜,大多數人都以看死人的眼神看着跪在殿中的朱氏。
朱氏顯然也明白自己逃不過此劫,有些頹然的跌跪在地上茫然失神。
“此時,爾等有什麼看法?”許久,華皇才沉聲問道。
“啓稟陛下,朱氏謀殺皇后謀害皇子,其罪當誅!”宗室中有人道。立刻便有更多的人齊聲附和。
慕容煜望着朱氏,眼神深沉而複雜,“父皇,母妃所犯的錯都是因兒臣而起。求父皇饒母妃一命,兒臣…願意替母妃分擔。”
華皇淡淡的冷着慕容煜片刻,看向坐在旁邊的皇后,“皇后,朱氏是後宮女眷,你怎麼看?”
皇后起身跪倒在華皇跟前道:“臣妾管理無方,才讓朱氏謀害平王殿下。請陛下降罪!朱氏謀害先皇后與嫡子,其罪當誅,請陛下重罰!”
“朱氏其罪當誅!請陛下聖裁!”大殿裡衆人起身道。
後殿屏風後面,容妃也帶着幾個高位的嬪妃和公主出來,跪倒在皇后身後,“請陛下聖裁!”
朱氏有些絕望的癱倒在地上,所有的宗室皇親和嬪妃公主都想要置她於死地,連她自己都沒有絲毫的希望覺得自己還能夠過下去。
華皇目光從慕容煜的臉上閃過,看着慕容煜慢慢的低下了頭去。很明顯,慕容煜也明白只憑他一個人根本無法抗衡這麼多的皇室宗親和嬪妃們。
容妃憤怒的瞪着殿下的朱氏,虧她一直覺得整個後宮中朱氏算是個不錯的女人,卻沒想到知人知面不知心。整個後宮中最狠毒的就是這個女人了。想到自己曾經居然跟這個女人關係還不錯,就忍不住打了個寒戰。幸好發現的及時,不然說不定自己和昭兒也要步了顧皇后和平王的後塵。
華皇點了點頭,道:“既然如此,雲貴人朱氏,謀殺皇后,謀害皇子,廢除一切封號。賜死。朱氏滿門抄斬,以儆效尤!”
聞言,朱氏渾身上下的力氣彷彿被抽乾了一般,無力的軟倒在了地上。現在她不僅僅是害了自己的性命,連帶着還害了自己全族人的性命。
華皇看也不看朱氏一眼,繼續道:“恭王慕容煜,寧王慕容安,削去親王封號!閉門思過。”
慕容昭張了張嘴想要開口,父皇還沒有算顧家的事情呢,只是削除了封號根本發的太輕了。
慕容協不着痕跡的拉了他一下,示意他不要輕舉妄動。父皇既然同意了要重審顧家的案子,那就不會停止。只要他們將顧家的案子審清楚了,慕容煜這被子就別想翻身了。現在再說什麼反倒是顯得他們太過急切了。
慕容煜閉了閉眼,沒有再與看朱氏,跪倒在地上誰也看不出他在想什麼。
華皇淡然道:“此事到此作罷,都退下吧。”
皇后猶豫了一下,問道:“陛下,朱氏……”朱氏是後宮嬪妃,即使要處死也不能與普通人一樣拖到刑場問斬。一般來說,都是一條白綾或者一杯毒酒了事。但是現在這事皇后也不太確定是不是要自己來做。
父皇一揮手,漠然道:“打入天牢,擇日問斬!”
原本還在失神的慕容煜猛的擡起頭來,父皇這事根本不承認母妃是皇家的嬪妃了。但是…如果母妃不是後宮的妃子,那他…又算是什麼?這一刻,慕容煜深刻的知道,自己…完了。
“不…陛下…”朱氏也回過神來了,驚惶的叫道:“求陛下開恩…臣妾…臣妾……”
華皇神色冷酷,“閉嘴!你不再是後宮嬪妃,叫什麼臣妾?押下去吧。”
兩個侍衛進來,毫不憐惜的一左一右抓起朱氏便拖了出去。
做完了這一切,華皇的眉宇間也多了幾分疲倦之意。皇后看在眼裡連忙道:“竟然此事已了,陛下不如先回宮歇息吧?”
華皇看了皇后一眼,點了點頭。
“明澤。”跟着幾個公主站在一起的沐清漪看了一場好戲,心情還算不錯。聽到華皇叫自己的名號連忙上前,“陛下。”
華皇深深的看了沐清漪幾眼,才終於嘆了口氣道:“你回頭去看看平王吧。”雖然明澤和平王並沒有血緣關係,但是勉強算起來也還是親戚,至少是從小就認識的。現在慕容熙母族那邊也沒什麼人了,華皇自然也不介意自己寵愛的明澤公主多跟慕容熙走動走動。不管怎麼說,慕容熙也都還是自己的兒子——一個,活不了幾年了的兒子。
沐清漪也沒想到居然還有這樣的好處,爲了不引人懷疑在宮中她很少跟慕容熙接觸。現在有了華皇做藉口自然方便了許多。
“明澤遵旨。”
“罷了,你們都散了吧。”說完,華皇便帶着自己的人起身回勤政殿了。大殿裡的衆人各自對視了幾眼也紛紛走了。最後的善後還是留給這些華皇的皇子們來吧。
“王爺…罪臣…”朱變有些戰戰兢兢的看了一眼依然跪在地上沒有說話也沒有動的慕容煜,纔看着慕容協問道。
慕容協挑了挑眉,心情頗好的道:“平南郡王先行回府吧。一切是非自有公論。”
“是,是,罪臣告退。”朱變鬆了口氣,連忙退了出去。
大殿裡的人漸漸的都走光了,慕容煜默默地跪在大殿裡一動不動。等到他回過神來的時候,整個大殿裡一片寂靜清冷。空蕩蕩的只有最上方那把金燦燦的龍椅引人注目。
慕容煜低頭,才發現膝蓋上傳來的刺痛。原來他已經這大殿裡跪了一個多時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