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傾月沒有回頭,自然看不到雲修離的神色,只當他是隨意問問。
她也完全沒有把夜修那段話放在心上,撥了撥剛剛種下不久的玄霜花:“夜修真的就善罷甘休了?對了,你師弟爲什麼沒來?”
夏休那身份地位,參加元宵宴會綽綽有餘。
“夜修至少近段時間不會有大動作。”雲修離低低道:“至於師弟,他有事離京,暫時回不來。”
夏休去做的事情……他不想讓她擔心,便隨口搪塞過去。
但容傾月完全沒聽出來雲修離不想接着說,“去哪了?什麼事情得要他出面啊。”
雲修離沒有回答。
容傾月這才發覺哪裡不對,怔怔回頭,卻見他盯着玄霜發呆。
“……”心口莫名一緊。
“月兒,我有事與你說。”他忽然開口,眉頭皺起,像是下了什麼決心一般:“夜修說的,是真的。”
容傾月突然之間反應過來,感情剛剛見雲修離魂不守舍的就是在想這事?夜修說的,就是那句‘你與他在一起,只會顛沛流離,一世不得安’?
她眨眨眼睛,“我知道是真的。”
雲修離眉頭皺的更緊了,“你可知夏休此番出去,是在找什麼?”
話題跳躍的怎麼這麼快?容傾月愣了愣,道:“不知道。”
“他去找白離珠。”
話音剛落,容傾月猛然一驚!
白離珠?單單白離珠並沒有什麼用,可是若是配合玄霜!
“你中了畫靈之術!”容傾月驚訝,不是疑問句,是肯定。
“嗯。”雲修離眉眼溫柔,卻是有不得已的感覺:“那人詛咒我,顛沛流離,一世不安,衆叛親離,命至二十載。”
他攤開手掌,燭光明明滅滅的打在他身上,容傾月順着他的目光往下看,手掌上果然有一個細小的創口。
“這是……”容傾月心驚肉跳,好惡毒的詛咒!
“所以,夜修的那些話,真的不假,月兒。”他嘆息一口氣,卻突然沒了聲音。
而容傾月想的是,詛咒裡說,命至二十載,也就是說他活不過二十歲?可是現在雲修離已經二十多了……
“不過,呵。”他冷笑一聲:“是又怎樣呢?畫靈之術也未必能全部起效,如今我已經二十有二,並未顛沛流離,並未衆叛親離。”
容傾月‘嗯’了一聲,淺淺一笑:“我從來都不信命。”
雲修離眼前忽然一亮,她從來都不信命,所以即使知道夜修說的是真的,她也會陪伴他?
她已經開始接受他了?
“而你自然也不信的,不然就不會費盡心思找到玄霜,找白離珠。”容傾月伸手碰了碰玄霜,“你放心,你不會衆叛親離的。”
永遠不會。
容傾月在心裡低聲,無論誰背棄雲修離,她都不會。
“……”雲修離第一次啞然無語,她長長的睫毛在眼瞼投下一片陰影,他淺笑道:“我還不如你看得開了!”
“當局者迷,關心則亂。”容傾月是爲了讓他安心,宸王權霸一方,富甲天下,卻唯獨對她患得患失,她自然也要讓他放心,“哎,不過夜修爲什麼要奪取玄霜?難道他也中了畫靈?”
“不一定,玄霜的用途很廣。”雲修離搖頭,“不過,夏休倒是中了畫靈之術,也是因爲如此,我與他才一同入了千機門下。”
容傾月睜大眼睛,突然來了興趣:“也就是說,你們倆從不同的地方被擄走,然後被一同下了畫靈之術,才結識的?最後被千機老人所救?”
“嗯,確是如此。”
夏休與他算得上是刎頸之交,這點容傾月在他的言語中能聽得出來,而夏休對他也是惺惺相惜。
“畫靈之術的事,有多少人知道?”容傾月疑惑,按道理這件事情應該是很隱秘的,怎麼夜修卻說出了當年畫靈之術的詛咒。
“加上你,是四個。”雲修離低笑一聲,挑了挑眉:“但是若夜修想知道,也不難,我的信息對他來說,簡直了如指掌。”
四個人,也就是說,這件事情應該只有千機老人,夏休,容傾月,還有云修離本人知道了。
聽到後半句,她頓時一噎,“夜修對你的信息瞭如指掌?”
“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雲修離淺淺一笑,長眉挑了挑:“我也對他了如指掌。”
“……”她瞬間不知道該回什麼好。
“明日是你的三妹大婚,不去給她送份賀禮?”雲修離扯開話題。
容傾月緩解了尷尬之色,眨了眨眼睛問道:“什麼賀禮?”
“柳側妃身死,柳家便讓柳側妃的姐姐前來主持容靜雪的婚禮。”他回眸問道,聲音溫潤好聽:“柳家,熟悉麼?”
容傾月細細回想了一下,搖搖頭。
“柳側妃是邊關大將軍柳家的支系嫡女,如今身死,所以柳家自然要重新送一個人到盛京。”雲修離解釋。
雖然解釋的雲裡霧裡,但是容傾月聽懂了:“質子?”
“算是,邊關大將無論如何,都必須留下子女或者其他家眷在盛京,柳側妃身死,柳家在盛京的家眷便沒有了,所以柳若雨纔會前來。”雲修離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當然,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柳若雨帶來了她的女兒,她一心想讓她的女兒入住容王府,成爲容王府的表小姐,然後選一名如意郎君。”
“……”容傾月眨眨眼睛,“她選的,不會是……雲定謙吧?”
“呵,不不不。”雲修離豎起節骨分明的手指,微微晃了三下,“她選的是……我。”
“……”容傾月嘴角抽搐。
感情柳若雨還是有點見識的,知道要挑好的,畢竟雲定謙那個渣男模樣除了容靜雪估計也沒人喜歡了,而其他皇子都太不安全了,保不準哪天皇位之爭就死於非命。
所以,選來選去,達官顯貴裡,也只有雲修離最爲妥當。
“所以呢?”容傾月眨眨眼睛。
“柳若雨爲了討好容王爺和容千霜,定然會想着爲柳側妃報仇,而若是報仇了,定然會牽扯到你。”雲修離笑道。
容傾月點點頭,“然後呢?”
“然後,便是將柳若雨的女兒送到容千霜身邊,因爲傳聞……咳。”雲修離乾咳一聲:“所以,她是打算將她的女兒送到宸王府。”
“……”容傾月知道雲修離沒說下去的那句話是什麼,還不是傳聞說宸王看上容千霜了唄。
不然來盛京做質子這件事,怎麼會輪得到柳家嫡系的女兒來,還帶來了嫡系的外孫女。
“初十收到消息說,容靜雪與容千霜沒打算放過你,明天……”他從袖口拿出那張紙條:“月兒,看看。”
容傾月接過,瞥了兩眼,頓時笑出聲:“真是好辦法!”
容靜雪與容千霜設計,在容傾月的衣服上撒上磷粉,遇火自然,在大婚之時,若是容傾月身上起火了,那是觸犯神靈,是大過。
所以彼時只有容傾月身上着了火,不管死沒死,都是不祥之人。
她皺眉看着雲修離,微微張開自己的雙臂,做苦惱狀:“我覺得我的長相一看就是團結鄰里友愛助人,爲什麼她們就是不放過我呢?”
那兩姐妹千方百計設計陷害自己,一次不行就來兩次,兩次不行就來三次。
上一次那教訓還不夠嗎?
她容傾月前世今生,自認也不是什麼好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加倍奉還,怎麼她們倆就是不明白呢?
“小白!”容傾月從袖口裡抖出小白,笑嘻嘻的提起它的後頸:“明天記得在我身上燒火!就是磷粉沒起火你也給我燒火!”
小白驚訝的吱吱吱亂動,覺得倍感委屈。
雲修離無奈的笑出聲,“打算順着她們的意思?”
“嗯!”容傾月喜笑顏開:“明天夏休回來了吧?我想請他幫我一個忙!”
“嗯?”雲修離見她眉眼灼灼,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應道:“好。”
於是,苦了夏公子啊……
辛辛苦苦找到了白離珠匆忙趕回來,大半夜的被師兄叫去談話,嚇得他以爲是雲修離的畫靈之術發作,二話不說立馬風塵僕僕的趕到。
然後,就被容傾月拖到了院子裡。
任憑夏公子是多麼的冷靜淡定從容不迫,在這一刻,嘴角也抽搐起來。
聽容傾月說完,他深吸一口氣:“嗯。”
果然,師兄真是太寵這個女人了!
第二日一早,雲修離已經回到宸王府。
辰時,迎親隊伍就從六皇子府出發,浩浩蕩蕩,不知道灼了多少人的眼。
坊間傳道,六皇子重情重義,與容三小姐真心相愛。
接着容王府回了一樣厚重的嫁妝,接到了容靜雪後,又浩浩蕩蕩回到了六皇子府。
快到晚間的時候,容傾月才從神醫府出發。
今日她穿了一套橘紅色的襖裙,夾襖白色,更顯得年輕靚麗,怎麼說也是六皇子大婚,到此的達官顯貴依舊很多,包括皇帝自然也是要去的,所以當然是要穿的正式點,靚麗點。
不過,其實這些對容傾月來說,都是……廢話!
她今日穿的如此鮮豔的原因,是爲了好好打擊打擊容靜雪,她在面容上比不過她,總可以在氣勢上,氣質上比過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