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留給我唯一與她有關的東西,是一張餘額爲零的銀行卡,她的身份證辦的。”
“那張卡,我一直用到現在,我終於掙了好多好多錢,可以買大房子住,可以給媽媽買好多好多酒喝,可是她卻再也不回來了。”
“我不知道她在哪,不知道她是死是活,是不是又開始喝酒,是不是沒錢結賬被人打,我常常做夢,夢到我來不及去結賬,媽媽就被人打死了……”
“我常常想,如果時光可以倒流多好,回到我們睡在拆遷房的那一天,就讓我們在睡夢中被埋進去,至少,我能跟媽媽死在一起,至少,我知道她愛我……”
徐南峰伸手捋了捋盧希悅的額前的頭髮,看到她在睡夢中都不安的皺着眉,都在流眼淚,他輕輕擦乾她眼角的淚水,接着道:“你知道你喝的安眠藥哪裡來的嗎?我一次只能買一片,慢慢攢起來,攢了好久,我曾經想,既然爸爸媽媽都不要我,那我就去死好了,說不定等我死了他們就後悔了,就會傷心,就會難過!”
“爲了他們能來看我,爲了證明他們也會傷心他們還愛我,我死都願意,真的!我試過,也死過,可是沒有用。”
“我喝了安眠藥,被涵西發現了,他連夜把我背到醫院洗胃,差一點,我就醒不過來了。”
“那時候,我真的以爲自己死定了,我以爲我死了他們就會傷心就會後悔,我一定要報復他們,我要讓他們嚐嚐被我拋棄的痛苦!”
“可是我錯了,錯的離譜!就算我死了,他們也不會眨一下眼睛,不會後悔,不會傷心,不會在乎,也許對他們來說,早就已經當我死了。”
“所以,我和小云都有錯,錯就錯在我們根本就不應該被生下來……”
“阿悅,你知道嗎,這個世上,沒有比父母愛孩子更加深沉的愛,也沒有比父母拋棄孩子更加絕情的冷漠,偏偏,我和小云都是倒黴的後者,呵呵……”
徐南峰擡手抹掉自己眼角那一滴晶瑩的淚水,伸手輕撫盧希悅微微蹙起的眉頭,然後幫她蓋好被子,離開了她的房間。
第二天,盧希悅安安穩穩的睡了一大覺之後精神好多了,她走下樓梯看到徐南峰,很糾結的說:“南峰學長,我昨天做了一個好奇怪的夢誒……”
司彤雲回到H市身體更加虛弱,病魔與他的堅持拉扯着,唯一支撐他繼續保持呼吸的理由,是盧希悅告訴他,他的父母一定會趕來見他!
可是從海邊回來之後,他最後的期待也放下了,終於,在死之前,他又溫習了一遍曾經嘗過無數次的希望……失望……絕望……
“阿悅,他們不會來了對不對?”司彤雲睜着完全不聚焦的雙眼,笑的淒厲而殘忍,讓盧希悅握緊的雙手瑟瑟發抖。
“會來的,他們會來的,小云,你相信我!”
“我信你,阿悅,我只是沒有時間再去相信他們了……”
“小云,你……恨他們嗎?”
“恨?呵呵,恨啊,”司彤雲自嘲的笑着,閉上眼睛指着自己的胸口,“這裡,滿滿的都是,可是我的恨,給誰呢?”
連他們是誰都不知道,他的恨,給誰呢?
司彤雲閉上眼睛,不再開口,所謂萬念俱灰大概就是他此時的心情:“我用生命來賭,賭你們對我是不是有那麼一點、就一點點的在乎,我,願賭服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