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顏看着碧綠的荷葉和一朵朵的荷花,感覺心情都好了許多,柳鳳陽這個不速之客所帶來的鬱氣都消散了不少。她側了側頭吩咐道:“摘幾朵荷花,嗯,記得連蓮蓬和荷葉一起採下。”
在她身邊的鸚哥逗趣說道:“姑娘打算養在玻璃缸中嗎?正好上個月李老爺送來了一個玻璃缸,您先前還說還養些魚和草呢。”
朝顏搖搖頭,說道:“養魚缸裡還不如在這池塘中長着,我是打算採摘下來做菜吃。”她聲音那叫一個理直氣壯,雖然她不會做飯,但是她會吃!還知道做飯。
“蓮花還能做菜呀?”小蘋好奇問道,她最多也就是吃個蓮藕和蓮子,但是聽姑娘的意思,像是蓮蓬也要做菜的樣子。
朝顏同她們說了起來,“可以拿來做蓮房魚包。”
“嗯,可以將採摘下來的蓮蓬洗乾淨,去掉瓤,在挖掉瓤的時候,把孔留着。再把新鮮的鱖魚切塊,拌上醬、酒和一些調味料,填滿在在孔裡,再把原本截下來的底給封住,放鍋裡蒸熟。等蒸熟了後,在淋上湯汁,這樣蓮花的清香也會一起深入鱖魚之中。新鮮的荷葉也可以摘下來,做荷葉飯。”
朝顏一想到那味道,感覺自己的口水都要留下來了。這種做法還是她在刷出來的一本雜記中看過的,印象十分深刻,加上她現在幾乎可以說是過目不忘,因此說起這些信手拈來。
“嗯,不錯,聽起來就不錯。”褚經年走了過來,看他的表情,心情似乎很不錯的樣子。
“我有說要做給你吃嗎?”朝顏哼了哼,卻還是吩咐人多采摘幾朵荷花。
說起來,他們家最初發家致富靠的就是藕粉,只是做藕粉比較費體力。顧家現在又有了不少的營生,朝顏索性將這方子送給了城裡的馬婆婆,馬婆婆和顧孫氏關係一直很是不錯。
朝顏回過神,看着褚經年,“你有好好解釋這件事嗎?”
她實在很無語,她只不過是抱着小丫,就被當做和褚經年一家三口了。就算三皇子並不知道那對沒名沒分的母女就是她和小丫,她想到這事,依舊很不爽。
朝顏不知道事情的八卦源頭是盛非莊子上那個管事,只是單純以爲這事已經以訛傳訛,在京城中傳開來了。
褚經年點點頭,“已經解釋過了,也將三皇子打發走了。說起來,這事還是盛非那莊子管事誤解了,然後盛非身邊估計有別人的眼線,便傳了出去。”他停頓了一下,乾脆利落將盛非給出賣了,說道:“回去後再揍他!”
朝顏同樣用力點頭,“必須揍!”等她回京城後,就揍死丫的。
這時候,蓮子恰好抱着小丫走了過來。在顧家呆的這段時間,小丫被照顧得很好,看樣子粉雕玉琢的,尤其是眨巴着一雙烏溜溜的眼睛看着人的時候,更是能讓人心都融化成一團。
褚經年都不得不承認,這小丫頭只要別一看到他就嚎啕大哭,看上去還是挺討人喜歡的。
小丫看到朝顏就甩開蓮子的手,跌跌撞撞地衝着朝顏撲了過來,小小的臉蛋,笑得比花還要甜蜜。
“姐姐。”或許是因爲丫鬟和奶孃時常教導的緣故,小丫姐姐兩個字喊得十分標準。
朝顏接住了朝着她撲過來的這麼一個小炮彈,拿出手絹擦了擦她額頭上的汗和臉上不小心粘到的一根草。看到這草,朝顏就知道小丫剛剛估計和雪球一起玩了。比起朝顏給她做的那些積木等小玩具,她對雪球這樣的大玩具更感興趣,即使是逐漸炎熱的天氣,也阻止不了她和雪球玩耍的心。還是朝顏怕她熱到,才每天只允許她和雪球玩一刻鐘。
將小丫的臉擦乾淨後,朝顏才指着褚經年問道:“小丫還記得他是誰嗎?”
褚經年不知爲何,莫名地有些緊張起來。
小丫臉上閃過一絲的迷糊,她現在才一歲半,對這個年紀的孩子來說,要記住一個幾個月前見過的人太困難了。十分湊巧的是,褚經年來顧家也有幾天了,今天恰好是自上次後頭一回碰面。
小丫扁了扁嘴,似乎要掉金豆豆的樣子。
朝顏很無語,難不成小丫就算不記得褚經年的模樣,卻還是記住了本能反應?
朝顏連忙摸着她的臉,溫柔地哄着她,“小丫,之前教你的,看到人要喊什麼?”
“叔叔?”
褚經年的臉直接黑了!小丫喊他叔叔,卻喊朝顏姐姐,那他和朝顏都要差輩分了。
朝顏噗嗤一笑,“除了叔叔呢?”
小丫呆了一下,以她的年紀要理解這些實在困難,她想半天,蹦出了一句話,“姐姐!”
那叫字正腔圓,不枉費朝顏平時的教導。
褚經年的臉更黑了!這丫頭果然天生和他犯衝!虧他也算是她的救命恩人,沒良心的小丫頭。
朝顏笑得前俯後仰的,“除了姐姐呢?”
小丫想了半天,依舊想不出,委屈巴巴地看着朝顏。
朝顏正要說什麼,卻看到尹隨川抱着一大把的荷花走了過來,身上一點水都沒有,顯然是使用輕功將這些荷花給採摘下來的。他拿了一片的碧綠的荷葉,直接當帽子,扣在小丫的頭上。
小丫對尹隨川這個經常和她玩舉高高的小哥哥有印象,見到他後,開心喊了起來,“哥哥!”
這回她倒是記得要喊哥哥了。
朝顏瞥了一眼褚經年,他的臉都要黑成了煤炭了。
尹隨川面部表情的臉上,嘴角微微勾起,顯然心情極好。他還往褚經年的方向瞥了瞥,炫耀之意溢於言表。
朝顏有些同情褚經年了,乾脆轉移話題,“你們晚餐還想吃什麼,我讓人去做。”
嗯,當然不可能是她做晚餐,她負責出一張嘴。
褚經年說道:“就吃你剛剛說的蓮房魚包和蓮子羹。”
尹隨川也報了菜單——炸藕盒。
這也是孫雯的拿手菜之一,孫雯這些天都在家裡幫朝顏編寫廚藝學院的教程,正好能讓她親自掌廚。
用吃食成功解決了一場不見硝煙的暗鬥,朝顏頗爲滿足。她有些不理解的是,褚經年是因爲喜歡她的緣故,所以對待在她身邊的尹隨川不待見。那麼尹隨川看不順眼褚經年又是因爲什麼原因呢?
總不可能也是喜歡她吧?朝顏總覺得若是這樣想,她也太自作多情了點。她覺得自己是挺好的,長得好看不說,性格在很多人眼中也算不錯,但是也不至於誰都會喜歡她。
直接去問尹隨川的話,總覺得會被他諷刺的樣子,朝顏想了想,找了一個詢問的人選——褚經年。她覺得褚經年有種挺微妙的特質。正常情況,在面對先前同自己告白的對象,應該會十分不自在的。但褚經年總有法子消除掉這種氛圍,讓人覺得這並不是什麼大事。
結果他纔來顧家沒幾天,朝顏好幾次都差點忘記他先前告白的事情,兩人的關係一如告白之前。不過朝顏也不會想去玩弄別人的感情,因此直截了當告訴褚經年,她還不明白對他的感情是友情還是愛情,若是自己有喜歡的人了,一定會第一時間告訴他。而褚經年也接收了這樣的做法,說會等待她的回覆。
這種不催促的態度的確會讓人感覺很舒服。
於是當朝顏出現了困惑時,她潛意識中的諮詢對象便是褚經年。畢竟這種問題,肯定不能問長輩的。問孫雯等姐妹的話,她們還未必有她看得明白。她唯一能選擇的對象便是褚經年。
她直接將褚經年拉到小角落,儘量用平靜的語氣問道:“我覺得,尹隨川對我挺好的……”
褚經年在聽到這一句的時候,心直接拔高了,生怕朝顏下一秒就以“對不起,我喜歡的是尹隨川”來拒絕掉他。幸好,老天待他不薄,朝顏下一句則是——“他不會喜歡我吧?”
褚經年心落回了原地,嘴角勾了勾,“嗯,我覺得你想多了。你是他的救命恩人,他潛意識中自然有報恩的想法,將關於你的所有事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他討厭我也是正常的,畢竟他對我有誤解,說不定覺得我只會玩弄你的感情。”
尹隨川喜不喜歡朝顏,作爲過來人的褚經年最有發言的資格了。而他毫不猶豫選擇了將威脅在萌芽期間剷除。
只要別讓朝顏意識到這點,那麼尹隨川永遠落後他一步。
儘管褚經年沒有查出尹隨川的身份,可是卻依舊能夠從對方的言行舉止中窺探出了過去的冰山一角。尹隨川的過去,絕對不是在平和環境中成長起來的朝顏可以想象出來的。
這樣的他,即使真的喜歡上朝顏,也不會主動出擊,袒露自己心情。
自私嗎?
並不,愛情本來就是自私的。褚經年從來沒有想過要當一個聖人,充滿愛心地成全別人,看着喜歡的姑娘在他的幫助下和別人雙宿雙飛。
“咦,果真是我想多了呀。”朝顏這樣說道,然後誠懇地對褚經年說道:“總有一天,他會知道你不是那種人的。嗯,不過尹隨川對盛非態度還是可以的,果然是因爲盛非比較單純,看上去比較好懂嗎?”
“大概吧。”
朝顏心道:人果然還是別太過自作多情啊。也幸虧問的對象是褚經年,不然就尷尬了。
她解決了一樁心事後,心情也放鬆了許多。
……
嶽照琴當天晚上從莊子上回來,便得知了柳鳳陽過來道歉的消息。
等朝顏將他說過的那些話複述了一遍後,她更是拍着桌子,“這算哪門子的道歉,一點誠意都沒有!”
結果因爲拍得太大力,疼得她齜牙咧嘴的。
朝顏有些無語地看着她,卻也很贊同她的話,“嗯,的確是沒誠意啊!你知道他多過分嗎?他居然上門道歉,都沒帶禮物!”
朝顏痛心疾首道。先前人家送的禮物,朝顏基本都是變賣了支持各種慈善事業,原本褚經年說他可能登門道歉時,朝顏還期待過一回。好歹也是皇子,出手總不能太寒暄吧。雖然就算他送了禮物,朝顏也不會因此改變對他的看法,但對方這種一毛不拔的態度,無疑讓柳鳳陽在她眼中的分數達到最低值。
嶽照琴在這方面和朝顏十分有共同語言,“嗯,是很小氣沒錯。”
兩人一起同仇敵愾地將柳鳳陽給罵了一場後,嶽照琴又問:“過兩天便是開學了。需要請他過來參加嗎?雖然他又蠢又毒,但他的皇子身份還是有點作用的。”
至少也能吸引不少的目光過來。
朝顏搖搖頭,說道:“不用了,我覺得如果是他的話,說不定會利用這場合給他刷一波的聲望。而且我也希望女學能更純粹一些。”
“嗯,是我想的不夠長遠。”嶽照琴十分乾脆地道歉,然後又問朝顏她打算出的卷子。
朝顏將卷子給她看,嶽照琴驚訝地發現卷子上的題目並非那種詩書經義,反而是一些稀奇古怪的題目。
她不恥下問:“嗯,能告訴我出這些題的緣由嗎?比如這題詢問學生們對於苗州那場叛亂的觀點。”
這叛亂還是去年發生的,苗州的官員太過剝削當地的土人,導致民怨沸天,當地老百姓便起義了。當然起義最後是被鎮壓了,穆武帝在調查清楚後,派遣官員處理此事,除了首領被誅殺,其他牽涉進去的老百姓倒是不怎麼處置,苗州上下的官員也被換了個遍。
朝顏輕輕一笑,說道:“這個啊,是考察他們的立場,我可不想我招收進來的學生,會理所當然覺得百姓應該受欺壓也該無怨無悔。”
她指了指下面一道題,“至於這題,則是考驗他們對異常事務的包容性。”性格太偏激極端的,她並不需要。
“這題考的是靈活性……”
其中還有混合幾道腦筋急轉彎,那就是純粹放鬆心情的。
朝顏一題題分析下來,讓嶽照琴恍然大悟,笑了笑,“總覺得,你招收這些學生進來,是想要幹一番大事業呢。”
朝顏無辜地眨了眨眼,“有嗎?”
嶽照琴也覺得這份試卷十分有趣,更有趣的是,最後錄取學生根據的不是成績,而只是三觀的契合性,這種理念在這時代無疑是十分超羣的,也讓她躍躍欲試。
嶽照琴也出了幾道題,朝顏從中挑選出覺得可以的,然後弄了一張的卷子出來。
女學的事情迫在眉睫,朝顏很快就將三皇子給丟到腦後,這時候哪裡還有工夫管他的事。
在這樣期待的氛圍中,六月八號很快就到了。
那天朝顏領着一衆的女先生,和嶽照琴在學校中等待着來報名的學生。怕到時候忙不過來,朝顏還將顧家的丫鬟培訓一下,一起帶了過去,幫忙發哥卷子,收卷子這種事他們還是可以做的。
她原本覺得今天報名的,普通班、高級班和每個職業學院加起來能有三四百人她就滿足了。然而當看到黑壓壓的人羣時,即使面對太后也不會太緊張的朝顏,頭一回感覺到頭有些暈。
在最初的眩暈過後,她咬了咬牙,讓自己清醒了過來。
高級班的報名朝顏交給了嶽照琴,對方的身份也鎮得住,而她則是負責普通班和職業學院的報名工作。
她面前的隊伍排的長長的,直接排到了門外,望不到頭。看這數量,只怕五百人都不止。那些報名的姑娘,有的活潑開朗,有的沉默寡言,還有的膽怯謹慎。形形色色的人羣,唯一的共同點便是隱藏在眼底的小小期待,似乎期待這個學校能給她們的未來帶來好的變化。
朝顏第一次如此明確地感受到了肩膀上壓下來的沉甸甸的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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