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顏和褚經年看着人山人海的連理樹,微微嘆了口氣,“呀,失算了呢。”
這可是七夕節,難怪這連理樹會這般受歡迎,不少情侶跑來這邊許願,樹上掛滿了籤條。
朝顏和褚經年原本算盤打得挺好的,結果看着這黑壓壓的人頭,便有些抓瞎了。
朝顏咬牙道:“就算沒法擠到樹下,最少也該將籤文給掛上去纔是。”
褚經年說道:“我來掛吧。”
這連理樹樹冠頂最少也有十米,比較低的枝幹上都是密密麻麻的許願籤,高的位置因爲大家怕不上去,就比較沒有了。
這對褚經年來說,一點問題都沒有。
他接過朝顏手中的籤文,縱身一躍,在衆人的驚呼聲中,身子飄飄然立在樹冠上,然後將他和朝顏的籤文直接掛了上去。最高的位置,目前也就只有他們了。
等做完這事後,他重新回到了原地,瀟灑的姿態引發了一陣陣的掌聲。
朝顏見有人似乎走上前來,似乎也想讓褚經年過來,連忙拉着他的手走爲上策。
她的輕功歷練出了水平,褚經年的武功更是在她之上,兩人跑起來後,那些人就只能看着他們的背影望塵莫及了。
等到離開了這地方,朝顏和褚經年則是繼續逛。今天可是七夕節,泰州可謂是熱鬧非凡。朝顏走過映月湖,逛過花燈,買過許多精巧的玩意兒。
到後面,褚經年手都要拿不下東西了。
朝顏才意猶未盡道:“好了,就先買到這裡吧。”
她發誓她聽到了褚經年的鬆氣聲!可見就算是再能耐的男人,那也是抵擋不住女人的逛街攻擊啊。
她臉上不由露出了點點的笑意。
兩人慢慢走回去,恰好還經過了一家的青樓。
“七月七日長生殿,夜半無人私語時……”清婉的歌聲響起。
朝顏不由頓了頓腳步,這首長恨歌原文頗長,加上還是唐明皇和楊玉環的典故,朝顏在抄寫上去的時候,索性隱去了前面,只餘下最後一部分。柳鳳陽依舊看中了這首,在今日的賽詩會上直接寫了出來。
她猜到對方會努力將自己的才名傳達開來,卻沒想到行動那般的快,連青樓女子都已經唱了起來。
褚經年低聲笑了笑,“真是天作孽猶可活,自作孽不可活啊。”
朝顏十分贊同地點頭。或許是因爲先前被冊封了郡王,結果沒多久又被擼成白身的緣故,柳鳳陽的行事便失了先前的穩重和城府,得失心過重。
若不是如此,他也不會這般輕而易舉地踏入了朝顏和褚經年爲他編織的陷阱。
不少聽到這歌詞的讀書人都不由停駐了下來,大家自然聽得出這詩詞的絕妙之處。
“這是誰寫的詩,情感動人,寫到人心底中去了。”
“你有所不知,這幾首詩都是那三皇子的作品。”
“先前早就聽聞三皇子的才名,果然是名不虛傳啊。”
大家紛紛誇柳鳳陽詩做得好,一個個都要將他捧成了大穆的第一才子。
朝顏和褚經年聽了一會兒,繼續往回走。柳鳳陽被捧得越高,將來就會跌得越慘。
月亮已經升的很高,朝顏原本以爲自己算是比較晚回來的了,沒想到其他人都還沒回來。她等了一會兒後,洪小麗和付雲先回來,看他們兩人臉上的笑容,就知道這一個晚上過得十分愉快。
朝顏還注意到洪小麗的頭上帶了一個鵲登梅的金釵,這釵子朝顏以前還沒看她有帶過。
朝顏一猜便知道這隻怕是付雲買了送她的,忍不住抿脣一笑。
洪小麗被笑得臉頰一紅,她只能轉移話題,“姐姐看過花燈了嗎?我和付雲還去放了花燈。”
朝顏點點頭,他們自然是有看過的。
洪小麗低聲問道:“褚公子送了姐姐什麼東西?”
對方好歹也是堂堂的侯爺,送的東西肯定價值不菲吧。
朝顏指了指自己桌上的一堆東西,說道:“這些。”她停頓了一下,說道:“我買了不少的小玩意兒,你自己挑選幾樣喜歡的。”
洪小麗知道表姐絕不是會說客套話的人,於是便過去挑選了東西。朝顏的眼光不賴,買下的不少玩意兒雖然不算多麼珍貴,但卻充滿了雅趣。
洪小麗選了一個面具、一個木簪和一對的銀杏葉耳墜,然後開開心心同她道謝。
朝顏聽到了幾乎可以忽略的腳步聲,轉過頭,果然看到了尹隨川回來了。她語帶笑意,“玩的如何了?咦?你沒買東西嗎?”
她看尹隨川兩手空空的。
尹隨川道:“吃了些東西。嗯,還蠻好吃的。”
果然是他的風格啊。
尹隨川將錢袋還給朝顏,朝顏也沒看裡面還剩下多少,只是驚訝地挑眉,“咦,我原來的錢袋呢?”
原本錢袋是她自己繡的,繡了一個貔貅,如今卻換成了一個綠色的袋子。朝顏的女紅實在不怎麼樣,一個錢袋就嗅了她幾個月。
尹隨川面不改色,“在街上遇到扒手割裂了那錢袋,我就換了新的。”
朝顏嘴角一抽,那扒手是不是不要命了?尹隨川也敢偷,有沒有點識人的本事啊。
“他還有氣嗎?”
尹隨川說道:“死不了。”
反正就是一個錢袋。沒了就沒了。
朝顏也不在意,直接收了起來。被尹隨川這麼一提醒,她纔想起一件事:褚經年的錢袋還在她手中呢!因爲後面他兩隻手都在拿東西,根本生不出第三隻手付錢,朝顏索性摸出了他的錢袋。
還是還給他好了。
朝顏轉身往褚經年的屋子走去,褚經年不在屋內,而是靠在橫欄上,對月飲酒,飄然逸仙的氣質油然而生。
朝顏走到他身邊,褚經年微微一笑,“來還錢袋的?”
他似乎早就料到她會過來了。
朝顏哼了哼,“原來你是故意不提醒我的啊。”
褚經年笑聲帶着幾分的喑啞,微醺的酒氣彌散,“嗯,提醒的話,還如何讓你主動過來。不過不還也沒事,反正遲早都要交公的。”
這話聽得朝顏手都癢了,想揍他一下。
朝顏將錢袋還給他,褚經年漫不經心地收下。
朝顏坐在他身邊。
褚經年卻拉住了她的手,垂眸淺笑,“噓,輕聲點,看星星。”
話應剛落,朝顏便看到了池塘上,忽的有一點點的星星閃爍着,星星越來越多,綠色的亮光充滿了活潑的意味。
等等,這不是星星!
朝顏忽的反應了過來,這分明就是螢火蟲!
螢火蟲在池塘上空飛着,像是一個個的小燈籠。
朝顏靜靜地看着面前的美景,半晌都說不出話來。說實話,她見過的螢火蟲次數很少,也就只有小時候見過一回,而且那時候見的,也不像現在這麼多。
“你讓人抓來的?”她的語氣充滿了好笑的味道。剛剛還沒有這些的,結果馬上就出來了一羣,想也知道肯定是褚經年事先準備的。能抓來這麼多的螢火蟲也是不容易啊。
褚經年轉過頭看她,“好看嗎?”
朝顏輕輕一笑,“自是好看的。”
這麼多的螢火蟲,想要抓回來也不容易。比起這優美的畫面,更好看的是他的心意吧。
涼風習習,螢火蟲翩翩起舞,偶爾還有蟲子的鳴叫聲傳來。
朝顏感覺到心一下子就靜了下來,所有的世俗瑣事都在這一刻遠離了她。
……
朝顏看完螢火蟲後,便一起返回京山縣。她花了兩天時間收拾行李,開始準備上京。朝顏留下了三十個女子護衛隊在學校中,讓洛白等人繼續教導她們,其餘二十人則是帶在身邊。
在七月二十號之前,他們總算抵達了京城。
京城中的宅子有留下僕人打掃,加上師姐言靈昕時常打發人來看,因此收拾得整整齊齊的,一回來就可以立刻居住下來。
她剛到,還沒喘口氣,吳歸遠便直接將一疊的紙往她桌子前一堆,冷着一張俏臉。
朝顏有些心虛:自己這半年多不在,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吳歸遠在處理,也莫怪她會不高興。
她連忙撒嬌道:“歸遠最棒了!這段時間,真是辛苦你了!”
雖然說吳歸遠一開始是爲了復仇,可是幫朝顏組建勢力付出的努力也是實打實的。
吳歸遠說道:“說好話也沒用。”
雖然如此,她臉色卻緩和了少許。朝顏好說歹說,總算哄得她重新開顏。等哄完歸遠以後,她梳洗了一番,便去見自己的老師齊飛柏,順便將最近的一幅畫給他看。
齊飛柏滿意地點頭,“你總算懂得了以情入畫。”
以前的朝顏畫得雖然好,但情感投入卻不夠。
朝顏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難不成是因爲談戀愛了的緣故?這種話當然不能在老師面前說出來。
齊飛柏對弟子一貫挺縱容的,只要別爲非作歹就可以,他指點了朝顏一番,又佈置了好些作業後,才讓她走。
走之前,齊飛柏還道:“若是你開學校,需要老師的話,一個月我還是能抽出一天時間的。”
朝顏怔了怔,驚訝道:“咦,老師怎麼知道我有這個想法的?你真的願意去京山縣給我那些學生上課呀?”
她原本還想多拿一些茶葉孝敬老師的,沒想到老師如此上道,直接主動提出來了。
齊飛柏擡了擡眉,“我以爲你京城也會開一家的。”
朝顏點頭,“嗯,是有這個想法,不過要等明年吧。”今年要做的事情太多,她有些分身乏術,還是等明年再弄。
齊飛柏略一沉吟,“等明年初我過去幫你上幾節課也是可以的。”
朝顏自是謝過老師,笑眯眯說道:“我帶了幾罐的雨前龍井過來,老師若是喝的好,我再多送幾罐。”
齊飛柏喝慣了她的茶後,就喝不下別的茶葉,就算是貢茶也一樣。他本來就是好茶之人,聽了這話,頓時坐不住了,直接讓朝顏給他泡了一盞。
朝顏在他這邊呆了半天后,纔回到家中。
很快的,她便知道爲何齊飛柏會突然主動提出給女校上課的事情。原因無他,因爲前段時間返回京城的萬茵彤放出風聲,說要開設一家女校,教導女德和四書五經。
她也不知道付出了什麼代價請了好幾個大儒來授課,在京城之中一時風頭無兩。
萬茵彤在聽說她回京城後,還親自上門,遞了一張入學的帖子給朝顏。
萬茵彤笑得甜美動人,“若不是朝顏姐姐的幫忙,我還沒法這麼快就有了建學的章程。所以這是入學的請帖,我覺得建學還是要寧缺毋濫,所以打算只招收二十個學生。”
雖然她面對朝顏的態度依舊親熱,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心理作用,朝顏總覺得聽出了淡淡的優越感。
對於去萬茵彤那邊上課,朝顏一點興趣都沒有。她可不想被那三從四德的理論給洗腦了。
她淡淡一笑,“多謝妹妹的好意,只是我只怕去不了。”她嘆了口氣,說道:“我一年之中,最少也會有半年不在京城中,總不能一直請假吧。”
萬茵彤覺得自己這學校師資力量十分強大,自從放出風聲後,同她打探這消息的人不知道有多少,這也讓她心中涌現了淡淡的驕傲感,有種掌握一切的快感。
本以爲她送了這帖子給顧朝顏,她這樣的出身能擁有和其他貴女一起上學的機會,應該要對她感激涕零的,卻不曾想朝顏直接拒絕了。
偏偏她拒絕的理由讓人完全挑不出差錯來,越發讓她氣悶。
儘管心中不舒服,萬茵彤卻依舊沒有表現出來,說道:“那還真是可惜了。不過我帖子自然送了姐姐,那就沒有收回來的道理,姐姐可以將這帖子送給你想送的人。”
“好。”朝顏嘴裡應道,卻沒打算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