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柳鳳陽這邊離開後,褚經年問道:“你要如何安排他?”
朝顏眨了眨眼,說道:“看他本人的意思吧。”
若是他想要離開這裡,換個清靜的地方,這種舉手之勞,朝顏還是做得到的。就當做是看在柳鳳陽做了一回臥底,幫忙打探了不少消息的報酬上。
她想到了一件事,眼神多了幾分的寒意。剛剛她也親自見了慧法,慧法之所以對歡歡和樂樂出手,有一部分原因是爲了奪取他們身上的氣運。
簡單來說,他們不敢招惹朝顏,便將手腳動到了歡歡和樂樂身上。
敢對她疼愛的孩子出手,朝顏自然不會輕易饒了他們。等他們的罪名定下了以後,必須得讓他們嘗試一下什麼叫做生不如死。
朝顏和褚經年在夜色中返回了五淮村,然後她開始寫起了摺子。將五淮村這些事情詳詳細細地寫下來,尤其是關於彌勒教的事情。
這樣也好讓穆武帝做好心理準備。
朝顏從未小看過宗教的力量。
這一寫,便直接寫到了天亮。朝顏在這邊奮筆疾書,褚經年本人也沒閒着,他率領手下,將那些同彌勒教有所牽連的人一起逮捕了,務必要做到斬草除根,不留後患。
等到天亮的時候,朝顏這份長篇摺子才寫得差不多了。
她顧不上休息,重新檢查了一遍,看看有沒有什麼疏漏的地方。反正她精力挺好的,就算一個晚上不休息,也不會有什麼影響。
她用過早膳後,修改完摺子,也快中午了。午飯的時候,顧孫氏不可避免問起了這方面的問題,朝顏挑揀着能說的內容,輕描淡寫地說了一些。
當顧孫氏得知顧民鈺的病有大悲寺一份功勞後,又驚又怒,看她的表情,巴不得將以前添加的香油錢都給討回來。
朝顏安撫她道:“奶奶,放心吧,該處置的人,我們一個都不會放過的。”
等到了夕陽西下時,褚經年回來了,儘管他依舊是漫不經心的神態,身上卻散發着一股混合着淡淡血腥味的肅殺。
朝顏迎了上去,輕輕一笑,“事情應該差不多了吧。”
褚經年點點頭,“雖然遭遇了一些反抗,不過終究只是螻蟻徒勞的掙扎罷了。”
因爲在外頭的緣故,褚經年並沒有說太多,等進了屋子後,纔將詳細的過程告訴朝顏。
“這彌勒教還是有幾分本事的,就這短短半年內,便發展了不少的教衆,讓他們相信只要跟着彌勒教行動,死後就能進入極樂淨土,脫離六道輪迴,永享安寧。不少富貴人家將家產變賣了不少,送給彌勒教。”
“城裡同彌勒教勾結的不僅是王家,還有錢家、楊家。不過這些人家,除了王家,其他人並不知道彌勒教有造反的念頭。我們過去王家的時候,也遭遇了一些抵抗。”
朝顏挑了挑眉,“你身上的血,便是王家那邊沾染上的?應該是別人的吧?”
褚經年眼皮抽了一下,說道:“這個嗎?是王家小姐撞牆的時候,不小心濺到的。那王家小姐似乎覺得一切都是她的錯,所以便想着撞牆爲她爹贖罪。”
朝顏有點無語,她真以爲自己死了,就能頂罪了嗎?這位王小姐,也太傻白甜了點。本着人道精神,她還是問了一句,“死了嗎?”
褚經年淡淡道:“沒死,還有一口氣在。”
朝顏嗯了一聲,沒再繼續說王小姐的話題。
“對了,等這件事處理得差不多了,我準備去看看那些橡膠樹。”
她可是打算弄出塑料膜和輪胎。塑料膜正好能夠讓大家一年四季都種植蔬菜,這樣冬天就算是尋常百姓也能夠吃到新鮮的蔬菜水果,而不必像以前一樣,都只能吃大白菜和蘿蔔,或是醃菜和菜乾。
除此之前,朝顏這兩天還在商店中兌換出了玻璃的製作工藝。這時代自然是有玻璃,當那些玻璃的燒製,需要花費不少材料,價格昂貴。
採用更先進的技術水平和科學管理能夠讓玻璃的價格大大地減少。
想到這麼多要做的事情,原本因爲彌勒教所帶來的不愉快心情都減少了不少,只餘下滿滿的雄心壯志。
朝顏說的有些激動了,眸光閃閃發亮,然後像是意識到自己說太多了,她咳嗽了一聲,臉頰微紅。
“我忘了,你對這些不是很感興趣。”
褚經年輕笑一聲,“只要你說的,我都喜歡聽。”
他尤其喜歡朝顏褶褶生輝的眸子和朝氣蓬勃的模樣。
朝顏抿脣一笑,說道:“我有很多很多的計劃。”
……
朝顏在將寫好的摺子通過自己的渠道送到京城裡。與此同時,席夫人和她的那些罪證,也被一起移交到李知府手中,交給他判罰。
慧法等人的罪名也被席樑給公之於衆。什麼收斂錢財,霸佔土地,裝神弄鬼等罪名,在謀反面前全都不夠看。先前請過慧法去講經的人一個個都噤若寒蟬,小心翼翼的,生怕被當做和慧法是同一夥的人。
慧法等一干和尚,被判斬刑。沈父、沈母包括他們所疼愛的兒子也沒放過,該斬的斬,該流放的流放。那幾天,刑場那邊的血腥味濃得讓經過的人都忍不住退避三舍。
一開始大家看王家等人家被抓進大牢中,還人心惶惶的。等觀察了幾天下來,看席樑的確沒有要牽連的想法,這才暫時鬆下了一口氣。一些膽小的人,還是選擇了捐出一些家產表決心。
這些錢席樑也沒吞下,一轉手便拿去新建學堂,倒是博得了大家的一些好評。
這些不知情的人能夠逃過一劫,席家卻不可避免地受到了波折。席樑還好,世人都知道席夫人深恨他,不惜同彌勒教的人勾結,也要陷害他。在這件事上,他還算是個受害者。
但其他人就不一樣了,席夫人的丈夫和兒子都成爲了重點觀察對象,席樑大哥的官位直接被擼掉了。她那早就出嫁的女兒席宜真多少也收到了牽連,在夫家的日子不太好過。
朝顏多少也聽說過席宜真的消息,說起來席宜真嫁的對象還是席夫人的孃家現泰州守備蘇家。蘇家因爲席夫人這個出嫁的姑奶奶,名聲不免差了一些,讓蘇家對席宜真也有些不喜。
原本看在席宜真他爹這些年來從知府到左參政,蘇家的人也不敢對席宜真不好。但席大人這兩年來身體不太好,便退了下來。席家現在最有出息的明眼人都看得出是席樑,席樑又和席夫人明顯不對付。於是席宜真最近的日子就有些不好過了。尤其是她還想着讓蘇家過去幫忙求情。她的婆婆便是席夫人的嫂子,得知這事後,直接給兒子添了幾個美妾。
朝顏對席宜真是感覺有些可惜的,原本也是個天真嬌憨的少女,在畫上還有幾分的天賦。在女校中畢業了以後,朝顏也曾問過她要不要留下來當老師。席宜真本人那時候是有幾分願意,但席夫人卻不樂意,讓她回家乖乖地待嫁。
朝顏也就是小小地感慨了一回罷了。比起席宜真,席樑纔算是真正的自己人。
只是朝顏沒想到,席宜真卻主動求上門來了。
席宜真上門的時候,朝顏正抱着樂樂教她識字,聽到門房的彙報後,只是點了下頭,說道:“看在過去曾經師生一唱的份上,我便見她一回。”
很快的,席宜真便被領了進來。
在見到席宜真的時候,朝顏險些沒認出她來。以前的席宜真,蘋果臉,滿是天真爛漫。現在的她明明才二十多歲,卻滿是暮氣沉沉的味道,整個人瘦得彷彿風一吹就會被刮跑了一樣。
歡歡依舊坐在她膝蓋上,一臉好奇地看着席宜真。
“坐下吧。”朝顏依舊抱着女兒,淡淡道。
“許久不見昭瑞公主,昭瑞公主容貌依舊。”
席宜真說這話,有恭維,卻也有幾分的真心。出嫁了以後,她褪去了年少的天真無邪,變得連自己都認不出自己。可是昭瑞公主卻彷彿沒有什麼變化一樣,歲月是那般的優待她,不曾在她身上留下半點的痕跡,只是讓她的氣質越發超卓不俗。
以前的席宜真不理解爲何她娘非要那樣對待二哥,明明二哥也是養在她膝下,叫她孃的。等她擁有了自己的孩子,丈夫也有了庶子庶女以後,席宜真才明白了,不是自己肚子裡爬出來的,又怎麼能真正做到視若己出。
在丈夫的庶子出生以後,她便同二哥的關係冷淡了下來,不曾嘗試着修補他和娘之間的裂縫。
朝顏聽着她的恭維,卻有些不習慣,她只是抿了口蓮子送上來的茶,“你也變了很多。”
歡歡乖巧地窩在朝顏的懷裡,她這時候可以敏感地察覺到她孃的心情似乎有些不太好。
席宜真怔了怔,露出了苦笑,“人都會變的。”
她深呼吸一口氣,還是說出了自己的來意,“我知道我娘罪不可赦……”
她無法舔着臉上門給她娘求情,只是依舊想爲她盡一點的力。
“我也不奢求校長和小麗老師會原諒她。”洪小麗以前也教過席宜真刺繡,席宜真就算稱呼她爲老師,也是應該的。
“我只希望我娘能有一個體面的死法。”她有些艱難地吐出死法兩個字。她不希望她娘落得身首異處的下場,和那些逆賊一樣。
想到這事,席宜真的眼眶紅了起來。
若是席宜真是求情放了席夫人的話,朝顏無論如何也是做不到。但若只是換一種稍微體面的死法……
朝顏微微頷首,說道:“我知道了。”
她這四個字,也算是承諾了。
席宜真眼中閃過感激,聲音都哽咽了起來,“多謝校長。”
這時候的她倒有幾分年少時的感覺。
席宜真謝過朝顏後,擦乾了眼淚,很快就準備告辭了。
看着她的背影,朝顏問道:“你後悔嗎?”
席宜真身子頓了頓,有些飄的聲音被風給吹了進來,“即使後悔,也不能重新來過。”
她唯一能夠做的就是繼續走下去。
小蘋手端着托盤過來,托盤中放着幾樣剛出爐的點心,她眨了眨眼,問道:“蘇夫人這麼快就要走了嗎?”
朝顏點點頭,“嗯,她該說的事情說了後,總不能還留下吧。”
小蘋道:“她也不容易。”
歡歡嗅到了點心的香氣,開心道:“歡歡想吃山藥糕。”
她最喜歡軟軟糯糯的棗泥山藥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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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顏淡定道:“別忘了你一天只能吃一塊。”
山藥糕比較不容易消化,小孩子吃多了不好。
“一塊就一塊!”歡歡說道。
朝顏拿起一塊棗泥山藥糕,弄成小塊的喂歡歡,免得這丫頭吃太快被噎到。
……
席夫人的罪證無可抵賴,最後判了個死刑。她的那些心腹一個都沒被放過。席家也因此少了四分之一的人口。
其他心腹逃脫不了一個斬刑,席夫人因爲朝顏提了一嘴,最後被送了一杯的毒酒,也算是有了一個體面的死法。
事情塵埃落定了以後,朝顏將三個孩子放在家裡,她和言靈昕去看了朝顏所種植的那一片橡膠樹。
想想以前朝顏爲了這橡膠樹,花了不少銀子。這些年來,也沒少從功德系統中兌換楊枝甘露,如今纔有了現在的局面。
言靈昕多少從朝顏那邊聽過一些,眨巴着眼睛,一臉驚奇地看着橡膠園裡的工人們將橡膠樹割開來留下的乳膠放在大桶裡。像這種採集的膠漿還不能馬上使用,等經過去雜質、凝固、煙燻、乾燥等加工程序,好形成生膠料。
因爲缺乏不少科技技術的緣故,目前朝顏還真沒法拿橡膠做太多的東西,只能簡單做幾樣。
朝顏特地留下來,親自教他們塑煉、混煉、壓出和鑄模等步驟。爲了防止方法的泄露,朝顏還因此弄了好幾個廠。每個廠所負責的步驟並不相同。即使有人偷師了其中一個步驟,不詳細瞭解其他步驟,也依舊無法做到。
這一忙,她便忙了整整半個月。
朝顏以前並沒有做過橡膠,別看她在工人面前那叫一個胸有成竹,其實她內心一點把握都沒有的,私下不知道練習了多少回,等熟練了以後,才教其他人。
她這幾個橡膠廠中給的工錢不低,待遇優渥,還簽了違約合同。這些工人也算得上是爲皇家辦事,若是違背契約,泄露出去了以後,連家人都會牽連到。
絕大多數老百姓對皇家還是抱着敬畏的姿態的,更別提朝顏這邊待遇很不錯,可以很大程度上杜絕背叛概率的發生。
當第一批的塑料製品出現在朝顏面前時,已經是一個月以後的事情了。
塑料雨衣、雨鞋、輪胎、塑料袋……
朝顏看着這些東西,說不得意是不可能的。她爲了這批東西,不知道花費了多少心血。
言靈昕試着將雨衣穿在身上,對朝顏說道:“來,給我潑水一下,我看看有用不?”
朝顏無語了一下,還是讓人端了一盆水,直接往言靈昕身上潑了上去。
言靈昕轉了一圈,將雨衣上的水抖了下來,忍不住伸手去摸了摸衣服,“還真的是不會進水呢。”
她眼睛亮閃閃說道:“這些東西若是拿出去賣的話,肯定能過賣出不少價格。”
朝顏提醒她,“現在產量還是低了些,效率也不高,所以成本不低的。尋常老百姓未必買得起。”
這也是朝顏接下來的目的,必須儘快推行機械化,也好將成本控制下來,讓所有人都能用上物美價廉的東西。
想到這裡,朝顏原本喜悅的心情不免打了個折扣,她的道路依舊任重而道遠啊。
言靈昕說道:“賣給有錢人也可以啊,他們最喜歡這些東西了。”
朝顏搖搖頭,“賣個十個有錢人,不如賣給一萬個平民。”
正所謂薄利多銷。
朝顏思索中,她是不是也該開始科學格物的教育了?若是讓大穆人一輩子都只讀四書五經的話,想讓科技快速發展是不可能的。
她看着地上這些塑料製品,說道:“該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