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大公子一露面,紅煙眼賊地立刻就發現了,把手裡的茶杯隨手扔給身邊的人,以極快的速度向安大公子走過去,然後,像跟軟骨頭一樣貼了過去。
唐雲瑾衆人:“……”和方纔那副囂張,目中無人的蠻橫模樣還真是天差地別,該說,不愧是臺柱子嗎,變臉變得真快啊。
“少爺,不是說好了今天會認真看紅煙的戲嗎,怎麼到現在纔出來,戲都快演完了,我的戲份也沒了。”紅煙用嬌滴滴,嗲兮兮的聲音哼唧。
唐雲瑾渾身一抖,只覺得渾身的雞皮疙瘩都冒出來了,她最受不了的就是這種類型的女人,比青樓風塵女子更受不了,上回她去醉夢館時見過的姑娘們也沒見嗲到誇張成這樣的,最多就是稍微語氣軟一點哄着客人。
這紅煙倒好,看着比風塵女子還風塵,明明能好好說話非要這麼折磨人,最讓人無言以對的是,那位安大公子似乎還很受用?周圍安家班內部的人更是一副習以爲常的樣子,沒一個變臉,除了和安大公子,安凝打招呼外,依舊是該幹什麼該什麼,各司其職,除了少數幾個偷偷地打量着安公子和紅煙的曖昧互動。
唯一臉色不怎麼好看的只有他們這幾個人。
這安大公子也確實是無所顧忌,明明後臺有那麼多人,還旁若無人地對準紅煙那故意嘟起來的紅脣狠狠地親了一口,身體也曖昧地噌了噌。
唐雲瑾這一刻第一次覺得自己的五感比別人敏銳也不是件好事,一般人從他們這個角度大概只能看見安大公子和紅煙身體緊貼在一起蹭了一下,可她卻是明晃晃地看見安大公子那活兒起來了……
這也太噁心人了!
<太噁心人了!
她和唐唐的想法同步了。
安大公子的年紀應該也只有十五六,雖說的確到了婚配的年紀,聽說家裡也的確有幾房小妾,但是……在她的固有思想裡,這還是個未成年,如此放浪形骸的樣子真是,太傷眼了。
回去以後她一定要進空間用溪水好好洗洗眼睛,早知道會看見如此傷眼的情形她今日就不來了。
安大公子忙着和紅煙調情沒過來,倒是安凝看見了他們走了過來。
不只是唐雲瑾,秦梟和景天白等人也對安公子和紅煙的舉動頗爲反感,見慣了聽慣了是一回事,可沒辦法適應,反感卻是沒辦法改變的。安家要是真到了安大公子手裡,離沒落也遠不到哪兒去了。
秦梟很敏銳地覺出唐雲瑾的不悅,伸出手握住她的手無聲地給予安撫,蘇塵則更乾脆,等安凝在他們面前站定後,直接站出來說:“安小姐,今天這戲就看到這兒,我們打算回了。”
安凝有些意外,“這麼快?戲還沒完吧?”
蘇塵道:“小瑾身體不太舒服,我哪還有看戲的心情。”
“哦?不舒服?”安凝看向唐雲瑾,眼尖的發現了她和秦梟交握的手,眼神黯了黯,但還是強作精神關切地問道:“唐姑娘哪裡不適,需要叫大夫嗎?”
唐雲瑾在她看不見的角度橫了蘇塵一眼,找藉口隨便找一個就是了,做什麼拿她的身體做文章,雖然這的確挺有說服力,安凝應該也聽說過她以前有過怪病。
“沒什麼,大概是這幾日太過奔波有些累了,好好歇一晚上應該就能好很多。”唐雲瑾順應着蘇塵的話往秦梟懷裡靠了靠,後者也很配合地環住她的腰。
蘇塵暗自撇嘴,他應該動作快點的,秦梟和小瑾的事兒還沒個準信兒呢,便宜卻都叫他佔去了。
“這樣啊,既然身體不適是該早些回去歇歇,我叫人送你——”
“不必。”秦梟開口道:“我會送她回去。”
“秦大哥……”
“安小姐放心,我也會陪着小瑾一道回去的,若很不舒服也會替她請大夫看看。”言下之意,不牢你多費心了,你該忙忙你的去吧。
景天白的立場比較尷尬,和安凝之間沒什麼衝突,但這會兒也的確不太想留下來繼續看安大公子那惹人厭的戲,最關鍵的是,要是他們不早點走,等安大公子和紅煙膩歪完看見他們這邊了,指不定又要幹出些什麼更討人嫌的事出來。
要是隻有他和秦梟,再加個蘇塵,安大公子顧慮着他們的身家背景,也會有所收斂,可多了個唐雲瑾,可就說不準有什麼變數了。
雲瑾模樣不算國色天香,但身上的氣質卻是其他女子比不了的,而安大公子雖然平日裡只對貌美的女子感興趣,也不能保證他不會被雲瑾的氣質所吸引,要是把雲瑾弄不高興了,不說雲瑾那決不讓自己吃虧的性子會做些什麼,就是秦梟和蘇塵也不會輕易罷休。
安凝也沒再多說什麼,只是客氣地說了幾句場面話,說等下次有機會再請唐雲瑾過來看戲。蘇塵第一個發現安大公子那邊似乎往他們這邊看了過來,不動聲色地挪了一步擋住唐雲瑾的身影,和秦梟交換了一個眼神,帶着唐雲瑾離開了後臺。
“和秦梟,景天白一起的女子是何人?”安信眯着眼看着剛離開後臺的那幾個人的背影。
紅煙狐疑地看過去,“秦二公子和景二公子嗎?他們來了?”
安信知道紅煙估計是沒注意,又叫來一個跑堂的問了一遍,這跑堂的正好在二樓雅座那邊伺候的,自然也知道今天亞坐上來了什麼人,而他們家小姐又接待了什麼人,立刻把這些告訴了安信。
安信玩女人歸玩女人,一些消息還是不會漏掉的,比如秦梟對秦家人說的心上人是洛水鎮新起的那個什麼雲記的酒娘,比如最近雲記的老闆來到了凌城,據說就是那位雲記的酒娘。
以秦梟的性子能那樣親暱地摟着一個女人,必然也是放在心裡的,要知道,過去就算是她妹妹安凝,也沒見秦梟給多好的臉色。
安信臉上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回憶着剛纔不經意瞥見的秦梟懷中人那雙清澈的眸子,身下不禁一緊。沒聽說雲記的酒娘有多美,但既然能讓秦梟那般冷情的人都動心,又有那麼一雙讓人心癢的眼睛,樣貌必然也不會差到哪兒去。
雲記嗎……聽說沒多久雲記就要到凌城開分號了,呵,到時候還怕見不到人嗎?
唐雲瑾那邊可不知道安信的小心思,就算知道也不會放在心上,不過就是個有錢的公子哥,蘇塵在和唐雲瑾道別回醉夢館之前都直接說了,要是安信以後真敢把腦筋動到她身上,他保證讓安信,甚至是安家都吃不了兜着走,足見他對自己背後的勢力的信心。
不過唐雲瑾也沒打算有事了就借用蘇塵的手,能靠着自己的,她不打算靠別人,而且……這次是因爲她來凌城沒打算太過高調,等換到下次,她在出門可就會帶着黑焰一塊兒了,她就不信身邊有一隻猛獸護着,安信還能做出什麼?
也因爲對自己目前的能力很放心,回到客棧後,唐雲瑾進空間除了聽唐唐用各種稀奇古怪的詞狠狠罵了安信好一會兒,也就把這位下半身思考的公子哥拋到了腦後,繼續忙着釀酒,然後嘗試一些新東西。
等旅行商人來過,再把另一件事順便也委託蘇塵辦好,她也就可以準備回洛水鎮了,也不知道這段時間唐雲卓和雲霄過得怎麼樣。
……
“掌櫃,你可算回來了。”吳孟看見門口雲霄的身影,激動地迎了過去。
雲霄面無表情的臉上露出一抹疑惑,“鋪子裡有事?”吳孟平日裡負責酒鋪這邊的事宜做的都不錯,人也比剛開張那會兒穩了很多,怎麼今天忽然又變得這麼一驚一乍的?
吳孟湊到他跟前指着後堂的方向小聲道:“店裡開客人了,看上去還是相當有來頭的客人。”
“有來頭?”雲霄道:“你怎知人家有來頭?”
吳孟道:“那人的穿着還有說話的那股氣勢,一看就知道是大戶人家的出身,而且人家一張口就要買咱們鋪子的鎮店之寶!還說不論多少價錢他都願意支付!”
“哦?”雲霄眯了眯眼,眼神下意識地看向擺在櫃檯後面櫃子裡的酒罈子,那上面放着的就是唐雲瑾拿出來作爲鎮店之寶的百年人蔘酒。
不論多少價錢都願意付?這口氣可不小啊,不過……也代表對方的志在必得,若是來頭真的不小,倒是不好直接拒絕。
“你沒和他說那是雲記的鎮店之寶,輕易不會賣人?”
“說了,怎麼沒說!”吳孟有些無奈,“但是對方半點放棄的意思都沒有,而且明明看着是大戶人家出身,但態度也不像咱平時瞧見的鎮上那些有錢人那樣跋扈,客客氣氣的,反而非常誠懇,還很坦白地說是他家老爺常年身體不好,希望買回去給他家老爺補身體的。”你說人家直接用身體健康來說事,他哪兒能忍心把人拒絕了啊。
雲霄聽了這話,看着後堂那邊露出一臉的若有所思。
“行了,我去看看,你繼續忙吧。”
“好咧!”吳孟如釋重負地松下肩膀,這拒絕了覺得心裡有些過不去,不拒絕又無法跟掌櫃的交代,兩邊爲難的滋味真是不好受啊!
雲霄走進後堂就看見一個三十多歲的穿褐色長袍的男子目不斜視地端坐在椅子上,聽見他走進來的聲音後立刻站了起來,客氣地微微頷首,詢問:“您就是雲記的掌櫃?”
雲霄不着痕跡地把面前的人打量了一番,五官平平,衣着的確不凡,眉宇間不見半點大戶人家慣有的高人一等,反而看上去非常溫和客氣,不是表面上的,是很誠懇的那種。
“我就是,請坐下說話吧。”雲霄做了個請的姿勢,自己也坐到了那人旁邊的位置上。
鎮店之寶輕易不賣,也只是輕易,沒說誰來都不賣,說到底,不過是價高者得,再看具體情況,唐雲瑾臨走前對鎮店之寶的事也是有過叮囑,真要是有了合適的買主,賣,也不是不可以。
至少,只第一印象,雲霄對這個人的感覺還算不錯,談一下倒也不礙事。
那人坐回位置上,也沒繞彎子,直截了當地說出了他此行的目的,“想必貴鋪的夥計已經告知過我前來的理由,我家老爺常年身體欠佳,一直靠着藥物調養,但效果都不甚太好,前段時間聽聞洛水鎮雲記酒鋪釀了一些藥酒,喝過的人身上的一些頑疾都有了明顯的改善,甚至有人直接被病癒,又聽聞雲記有上好的百年人蔘酒賣,想着或許對我家老爺的身體有所幫助,這才特意前來希望貴鋪能夠將人蔘酒賣與我家老爺。”
雲霄沉默片刻,才道:“敢問如何稱呼?”
那人道:“林清,是我家老爺的管家。”
“林管家。”雲霄道:“雲記的藥酒效果顯著不假,堅持服用的確對一些頑疾很有效,不過……也要看具體是何病,並不是包治百病,若是林管家多雲記的藥酒夠了解,想來也該知道每一種藥酒都是有針對性的,並不是適合所有人喝。你要爲你家老爺買改善身體的酒沒問題,但爲了不砸了雲記的招牌,我也要先問過你家老爺身體哪裡不適,是否適合喝雲記的藥酒。你說的百年人蔘酒是雲記的鎮店之寶,好東西是肯定錯不了的,但也正因爲是鎮店之寶,若不能給最合適的人喝,發揮不了其功效,可就白白浪費了好東西,對你家老爺的身體康復也沒有任何幫助。”
林管家沉吟道:“不瞞您說,我家老爺的身體確實很虛弱,我也尋了很多的珍貴藥物給我家老爺服用,也找過很多名醫,但都治不好他的病,雲記的百年人蔘酒也算是我抱有的最後一點希望。”
最後一點希望?雲霄眉角挑了挑,這話說得可有點言重了,莫非這林管家的老爺不久於人世了?那可更要小心以對了。
“百年人蔘並不見得就能續命,比這好的藥材也不是沒有,既然林管家能說出不論任何價錢都要買下的話,你家老爺必然也是不缺錢,何以不去買更好的藥材,非要買雲記的人蔘酒?”他可不記得雲記的藥酒知名到這種程度了,這位林管家的口音一聽就不是本地人,甚至不是周邊地區的人,洛水鎮雲記的名氣在鎮上,或在凌城有些名頭他相信,更遠的地方,傳的不可能那麼快吧?
林管家道:“我家老爺身邊的大夫說,目前也只有人蔘,靈芝一類藥物還能對老爺的身體有一些幫助,還必須是年頭足的,更要有其他性溫和的草藥作爲輔助。實不相瞞,對雲記的藥酒我們做過很多查訪,確定了雲記釀製的人蔘藥酒效果非常好,而釀製這些酒的酒娘唐雲瑾,過去似乎也得過久治不愈的怪病,但如今似乎也已經治癒,所以我想,既然唐姑娘能把自己身上的病都治好,那麼她釀出來的酒定然也不是一般的人蔘酒能相提並論。”
雲霄再次沉默。
他算是聽出來了,比起人蔘酒,這位林管家實際上感興趣的怕是唐雲瑾,要不然也不會連唐雲瑾過去有頑疾,如今治好了的消息都挖出來了,在洛水鎮或許也有些人知道,但平日裡沒事會念叨的人如今已經沒有了,要不是特意查探問訪過,不可能知道的如此清楚。
至於爲什麼要拐彎抹角地買酒而不尋人,相比對方也是知道現在唐雲瑾不在,再加上,若他家老爺身體真的差到危及性命的程度,也不太可能在沒有把握的情況下隨便讓人救治,這纔打起了人蔘酒的主意吧?
或許是想先借着人蔘酒的功效瞭解瞭解唐雲瑾的醫術,或者藥理方面的只是對他家老爺的身體有沒有幫助?
雲霄猜的基本八九不離十,他唯一沒猜到,也不可能猜到的大概只有,林管家那邊的人知道唐雲瑾曾經得過的所謂怪病是怎麼回事。
洛水鎮附近的人,或者其他城裡的大夫也都不知道唐雲瑾得的是什麼病,但林管家的老爺身邊的名醫確實知道的,更知這種病很難根治,哪怕是這位名醫本人都治不好。正因爲治不好,才讓他們燃起了希望,對唐雲瑾有了期待。
唐雲瑾的病好了,他們是不知道唐雲瑾的病究竟是她自己治好的,還是得了什麼偏方,若是偏方,他們也可以想辦法問到偏方的出處,若真是唐雲瑾自己想辦法治癒的,以她釀出那麼多功效奇好的藥酒的能耐來說,也不算奇怪,對他們也是百利而無一害。
林管家道:“雲記曾將百年人蔘酒賣給洛水鎮的幾個大商戶的老闆,不過,既然人蔘酒是雲記的鎮店之寶,我想,除了已經賣出去的那些,真正的鎮店之寶應該還有效果更好的,人蔘的年份更足的,如若可以,還請掌櫃忍痛割愛,賣給在下,若真對我家老爺的身體有幫助,日後必當重謝。”
“重謝不重謝的姑且不論。”雲記現在還真不缺錢,循序漸進的賺錢早晚也能積累巨大的財富,對這額外的收入,就算是很大的數額,他也不會輕易動心,眼下更重要的是,就怕人家老爺喝了酒說沒效果,再出個什麼問題來找雲記的麻煩。
他的直覺告訴他,這位林管家服侍的老爺身份一定不簡單,雲記可不見得招惹得起。
林管家大概也看出了雲霄的顧慮,很誠懇地說:“藥酒的效果如何我們也會先讓大夫先嚐試,我相信雲記的藥酒都是好東西,不會對老爺造成傷害,若真有問題,也是我們這邊處理不當,不會給雲記添麻煩的。”
雲霄蹙起的眉頭微微舒展,但還是問道:“若效果好呢?林管家是否還會有其他的請求找上雲記?”
林管家也料到雲霄會有此一問,微微一笑道:“若真的有效果,唐姑娘能釀出這麼好的酒,醫術定然也很了得,我自然會用更大的誠意來請唐姑娘隨我過府爲我家老爺醫治,當然,絕對不會勉強唐姑娘。”
雲霄不以爲然,說是不勉強,若真到了那時候,這所謂的老爺命不久矣了,就算是用綁的怕都會把唐雲瑾綁過去纔對吧?
雲霄沉着臉道:“以後的事以後再說,這人蔘酒對你家老爺是否有幫助還不一定呢,至於雲瑾會不會答應,我也無法做主,但年頭更足的人蔘酒,雲記確實有,看在林管家如此有誠意的份上,賣給你也不是不行,就看,你能出什麼價錢。”
林管家一聽可以賣,神色微微放鬆,很乾脆地直接從懷裡掏出一疊銀票,厚厚的至少有十多張。
雲霄瞥了一眼,看見上面寫的一萬兩的字眼,眼睛精光一閃,一個唐雲瑾曾經提過的詞不經意地冒了出來。
——冤大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