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7 看不清的身份和位置
聖旨?衆人都是一愣,這個時候金陵來了聖旨很難讓人相信會有什麼好事。
一個三十出頭模樣的中年男子身着四品朝服,手中捧着明黃的詔書絹帛,身後跟着一羣穿着飛魚服的內廷侍衛出現在了大廳外面。衛君陌微微眯眼,擡手示意隱藏在暗處的侍衛不要動。於是一行人便這樣大搖大擺的進了大廳。
燕王臉色微沉,看向來人倒是神色平淡。
“燕王殿下,請接旨。”
“來着何人?”燕王居高臨下,平靜地看着來人卻半點也沒有要起身的意思。中年男子臉色頓時難看起來,將手中的詔書往身前一舉,沉聲道:“燕王殿下,請接旨。”燕王冷哼一聲道:“接旨?怎麼,新皇陛下殺了十弟尚嫌不夠,現在又想要本王的命了?既然如此,直接賜下鴆酒白綾便是,何必如此拖拖拉拉,裝模作樣?”
看到在場的衆人不善的神色,中年男子心中一突,連忙道:“燕王殿下誤會了,陛下不是這個意思。”
燕王毫無誠意的呵了一聲,顯然是根本不將他的話當一回事。
中年男子忍住怒氣道:“陛下聖旨已到,無論如何王爺也該先接旨纔是。”
“念。”燕王道。
中年男子大怒,“燕王殿下,你太放肆了!聖旨當前......”
“不念就滾。”燕王道,“本王今兒心情好,不要你的命。”
中年男子臉色變了幾變,終於還是忍下了這口氣。在幽州的地盤上更燕王硬槓,簡直是找死。
打開手中的詔書,沉聲唸叨:“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着燕王攜燕王妃及諸子即刻進京,不得有誤,欽此。”
聽完了詔書的內容,衆人譁然。更多的人心中卻是有一種“終於來了”,鬆了口氣的感覺。中年男子合上手中的詔書,望着燕王道:“燕王殿下,陛下的旨意您聽見了。請吧。”
碰!
燕王手裡的茶杯狠狠地砸在了大廳的地面上,上好的瓷杯立刻被摔得四分五裂,碎片四濺。衆人嚇了一跳,紛紛看向燕王。那傳旨的中年男子眼皮子也跟着跳了一跳,警惕地望着燕王道:“王爺,你想抗旨?”
燕王冷笑道:“本王抗旨,你又能如何?”
中年男子不由得一噎,燕王想要抗旨他還真不能夠如何,最大的可能是他會人頭落地。他只是一個從四品的文官,既不是出生權貴也不是如今擋圈的周韓兩位大人的門生,所以這次傳旨的事情才被派了過來。因爲大家都知道,以燕王的脾氣不管燕王是不是會奉詔回京,反正去傳旨的人都不會與什麼好待遇就是了。
只是,知道歸知道,事實上他卻並沒有選擇的餘地。所以,抱着一股視死如歸的想法他來了。可惜直面燕王的怒氣的時候卻依然忍不住有些膽寒。
燕王居高臨下望着底下的人,冷笑道:“本王若是當真奉詔進京,只怕比十弟的下場還要悲慘吧?回去告訴蕭千夜,有本事他就直接下詔誅本王九族,這些上不得檯面的玩意兒,就不用在本王面前現了。”
衆人抹汗,王爺,就算皇帝再生氣也不能誅您九族啊,因爲他自己也在您的九族之內啊。
”王爺...王爺當真想要抗旨?“中年男子道。
燕王冷哼一聲,“蕭千夜既然想要我們這些皇叔的命,何必如此惺惺作態?直接下旨殺了我們不是更方便?滾回去照實跟蕭千夜說,就說,本王等着他!現在,滾出去!”
燕王話音未落,早就等在外面的侍衛就衝了進來,抓起中年男子就往外面拖。
跟着一起來傳旨的內廷禁衛自然不能看到1燕王府的人對傳旨的人如此無禮,立刻就想要動手。
燕王冷笑,“誰敢拔刀試試?”
衆人心中一顫,擱在刀柄上的手猶豫了良久終於還是慢慢的收了回去。
“扔出去!”
“是。”
兩個寶寶洗三禮的時候遇到這樣的事,實在是一件很掃興的事情。幸好洗三禮已經辦完了,因此燕王燕王妃和長平公主纔沒有那麼生氣。同時,也有不少人暗歎那人好運,如果不是因爲今天是雙胞胎的洗三禮不宜見血,那羣人能不能活着出去還不少說呢。燕王府的心腹們則心情開始沉重起來,到底...皇帝陛下還是打算對燕王府下手了。
外面的事情怎麼樣,對現在的南宮墨來說都不重要。因爲現在所有人都有志一同的認爲,星城郡主現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坐月子。別的就算是天塌下來也有高個兒的人頂着。雖然外面的事情無論是曲憐星還是衛君陌都會跟她說,但是卻都堅決的阻止了她想要幫忙的任何想法。長平公主更是捧着絃歌公子親自開出來的坐月子的人適用的調理身子的藥膳方子,每天監督着廚房的人爲南宮墨做藥膳。吃的南宮墨看到藥膳就臉色發白。
好說歹說,寶寶生下來七天之後南宮墨終於被允許下牀在院子裡走走,但是依然還是不能出門。
於是,要求越發的低了的南宮大小姐每天除了圍着兩個小寶寶打轉就只能在院子裡閒逛了。
剛生下來幾天的寶寶已經變得白白嫩嫩,睜着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讓人看得心都要化成一灘水了。不過南宮墨知道,這麼小的寶寶現在其實是看不清楚人的。於是只是拿着兩個小鈴鐺搖晃着逗寶寶玩兒,兩個小寶寶聽到清脆的鈴鐺聲,便開始扭動着小腦袋尋覓聲音的來處。不過他們所爲的扭動,也不過是眨眨眼睛和稍微動一動腦袋罷了,事實上根本扭不過去。
這串小鈴鐺還是長平公主專門找人定做的,純銀的鈴鐺不僅做出了極爲精緻鏤空花紋,聲音也是格外的悅耳。打算等到寶寶再長大一點,就把它掛在搖籃上面讓兩個寶寶玩兒。
“啓稟郡主,善嘉郡主來了。”門外,丫頭輕聲稟告道。
“善嘉郡主?他一個人來的?”南宮墨回頭問道。丫頭點頭道:“回郡主,是善嘉郡主一個人。”
南宮墨想了想,道:“請她進來吧。”
“是。”
南宮墨有些好奇,朱初喻跟她的關係一向都是淡淡的,雖然不像是陳氏一般幾乎相對陌路,但那也只是因爲朱初喻比陳氏更會做人而已,而不是因爲她們的關係比她跟陳氏更好。自從寶寶出生之後,朱初喻除了洗三那天以爲更是從來沒有來看過,就是洗三那一天也一直跟燕王妃在外面招呼女眷的。至於爲什麼,南宮墨也有自知之明,以她跟朱初喻的關係以及朱初喻曾經對衛君陌的那點心思,要真的喜歡兩個寶寶才奇怪呢。
不過片刻,朱初喻從外面走了進來。含笑道:“表嫂好生悠閒。”
朱初喻穿着一身淡紫色衣衫,衣緣和袖口都繡着淺色的芙蓉,襟口處繡着雙蝶戲圖案。看上去絲毫不顯得花俏,反倒是更多了幾分清雅和婉約。朱初喻素來是個極會裝扮自己的女子,即使臉上被宮馭宸弄出了那麼一道猙獰的傷痕,她依然能夠讓自己看上去美麗脫俗。
南宮墨回頭笑道:“哪裡,善嘉郡主說笑了,原本也沒什麼事。”說完,回頭看了一眼侍候在門口的丫頭,“還不給郡主上茶。”
“是,郡主。”
“善嘉郡主請坐吧。”南宮墨淺笑道。
朱初喻也不客氣,走到一邊坐下來有些好奇地望着躺在搖籃裡的雙胞胎。輕聲嘆息道:“郡主真是好福氣。”
南宮墨低頭輕撫女兒嬌嫩的小臉,淡笑道:“郡主與千煒也是鶼鰈情深,想必過不了多久就該我們恭喜你們呢。”
朱初喻無奈地嘆氣,“表嫂一直對我這般客氣,可還是介意當初的事情?當初是我年輕不懂事,還往表嫂見諒。”
南宮墨一愣,回過頭來看向朱初喻,“哪兒啊,不過是習慣罷了。”
朱初喻眨眼笑道:“這麼說,表嫂以後可以不叫我善嘉郡主麼?”
南宮墨揚眉,朱初喻道:“表嫂都能叫大嫂和三弟妹一聲弟妹,難道在表嫂眼中二爺不是表弟?我不算是弟妹麼?”
南宮墨倒是無所謂,淡笑道:“弟妹說笑了,以前是疏忽了,你知道我一貫不甚在意這些。”朱初喻笑道:“哪裡,我只是覺得這樣叫着親近一些罷了。都是一家人總是郡主來郡主去的難免生疏。”
南宮墨點點頭,站起身來坐在搖籃邊上的椅子裡。一隻手輕輕搖晃着搖籃,一邊望着朱初喻道:“弟妹特意過來,不是隻爲了跟我說稱呼的事兒吧?”
朱初喻點頭,“瞞不過表嫂,確實是有些事情。前幾日...洗三禮上陛下的詔書表嫂聽說過吧?”
南宮墨微微點頭並不說話。朱初喻嘆了口氣道:“表嫂如今在坐月子,衛公子和長平公主也不許大家拿這些事情來打擾表嫂。表嫂只怕不知,父王前兩天寫了一封摺子上奏陛下。”
南宮墨挑眉,“那又如何?”
朱初喻道:“問題就出在這封摺子上,父王在摺子裡痛斥了陛下削藩的事情。說先帝屍骨未寒,陛下就逼死親叔叔,有違人倫大逆不道。”說是摺子,不如說是專門寫來罵蕭千夜的。別說蕭千夜現在是皇帝,只怕他就是做皇長孫的時候也沒有被人這樣罵過。
南宮墨蹙眉,“弟妹是怎麼知道摺子的內容的?”
朱初喻苦笑道:“父王根本沒有隱瞞,現在只怕幽州城中所有的人都知道了。再過不了兩天,金陵城裡甚至是全天下的人也該知道了。”
南宮墨收下頓了頓,垂眸道:“便是如此,也不是你們做得了主。弟妹這個時候跟我說這些又有什麼用處?”
朱初喻望着她,輕聲道:“原本我想...表嫂和我都是從金陵來的,雖然情況不盡相同...所以我纔想問問,表嫂有什麼打算?”南宮墨勾脣一笑,“這樣的話,弟妹應該去問世子妃和妍兒纔對。”她跟朱初喻的情況可不一樣,一個是被迫逃難到這裡的,一個是被冊封郡主賜婚過來的,哪裡可以相提並論了?
聞言,朱初喻卻是輕笑一聲,毫不掩飾其中的不以爲然,“大嫂不提也罷,三弟妹也只想過自己的小日子什麼都不會想。如今這幽州城中,我也只能夠跟表嫂說說了。”
南宮墨搖搖頭道:“我只怕也幫不上什麼忙,我倒是覺得,弟妹有什麼想法,應該跟千煒說纔是。”
“夫君?”朱初喻神色憂鬱,“燕王府的人...誰肯相信我呢。”
南宮墨沉默不語,不知道朱初喻怎麼會認爲燕王府的人不相信她,而她會肯相信她的?
嘆了口氣,南宮墨道:“弟妹,有什麼事你不妨直說吧?能幫的我盡力幫,幫不上忙的我也無能爲力。”
朱初喻猶豫了片刻,道:“其實...我只是想要表嫂在父王面前替我說句話罷了。別的,我自己可以辦到。”
南宮墨不解地看着她,“說話?比起我...弟妹不是更應該去求舅母或者是直接跟舅舅說麼?舅舅並不是聽不進話的人,如果你所說的真的對燕王府有利,舅舅自然不會置之不理。”朱初喻笑容有些苦澀,望着南宮墨的目光也顯得格外的複雜,“表嫂,你不會以爲父王信任你,就會如同信任你一樣信任別的女子吧?其實...父王跟這世上所有的男子都是一樣的,根本不會將女子看在眼裡。這些大事上,莫說是我了,就是母妃只怕也插不上話。更何況,從一開始父王就在懷疑我。府中的大小事務,從來不許我插手。”被人排斥朱初喻絕不可能不知道,燕王府三個兒媳婦總朱初喻自認自己的能力絕對超過陳氏和孫妍兒許多。但是就算再忙,燕王妃寧願用孫妍兒甚至是找南宮墨幫忙也不肯讓她插手。她知道自己不受歡迎,也只能默默地忍着,安分的做自己的事情,總有一天她能夠打動燕王和燕王妃的。可惜時不待人,眼看着幽州的局勢將要大變,朱初喻知道如果自己現在什麼都不做的話,以後她也只能一輩子沉寂在後院裡了。
對於朱初喻的哀怨,南宮墨有些不以爲然。燕王她就算不是百分百了解多少還是瞭解一些的,絕對不是朱初喻說的那種看不起女子的人。或者說,至少跟那所爲的世上所有的男子還是有些差別的。燕王妃確實很少插手政事,但是那並不代表燕王就會無視燕王妃的提議。只是燕王妃爲人處世很有度罷了,不到萬不得已她絕不插手政事。當初先皇爲兒子們挑選王妃,還是用了心的,即便是繼妃。至於朱初喻,南宮墨只能說如果連她都能看得出來朱初喻別有用心,那燕王又怎麼可能看不出來?
或許在朱初喻看來,她的那點別有用心對燕王府並沒有害處甚至還有好處,根本就是無關緊要的事情罷了。但是燕王又憑什麼要容忍一個別有用心的兒媳婦對王府的事情指手畫腳?無論這個兒媳婦能力有多強,她又不是燕王府世子妃。如果朱初喻在燕王府的地位凌駕於陳氏和孫妍兒之上,那又讓身爲世子妃的陳氏怎麼自處?讓身爲世子的蕭千熾和同樣是嫡子的蕭千炯怎麼看?時間久了,蕭千煒又會有什麼想法?
在外人看來,朱初喻的權力慾望太盛。這對南宮墨來說並不是什麼壞處,但是對燕王來說卻絕對不是一個優點。將來,朱初喻會不會爲了自己的權力慾望,挑唆蕭千煒最後鬧得兄弟鬩牆?
因爲這些原因,也就註定了無論朱初喻是爲了燕王府好還是真的別有用心,燕王都只會打壓她而絕對不會重用她。只是,朱初喻看不明白這一點。
良久,南宮墨方纔搖了搖頭道:“此事,只怕要讓弟妹失望了。”
“表嫂不願意幫忙?”朱初喻有些失望,又有些意料之中。
南宮墨道:“弟妹認爲,我能夠左右舅舅的決定?”
朱初喻幽幽道:“如今這幽州城中,父王最信任的莫過於衛公子和表嫂了吧。若是表嫂都不能,還有誰能夠幫我?”
南宮墨搖頭,平靜地望着她道:“弟妹如果真的希望讓舅舅信任你,或許你應該先看清楚自己的位置。”
“位置?”朱初喻一愣,有些不解地道。
南宮墨道:“你是燕王府的二少夫人。”
朱初喻美麗的容顏上難得的閃過一絲茫然,她顯然不能理解自己哪裡做的不好。嫁進燕王府,除了成婚的時候鬧出一些非她所願的亂子。她處處低調,不爭不搶,前些日子好不容易想做些事情還被南宮墨攪得一塌糊塗她也沒表現出半點不滿。難道在燕王和燕王妃眼中,她還不是一個好兒媳婦?”
見她這幅模樣,南宮墨搖了搖頭道:“弟妹還是好好回去想想吧。”
朱初喻明白,南宮墨雖然跟她不對盤但是鮮少會說廢話。她既然開口了必然是有其深意的。只是她一時間想不明白罷了。當下也不在多留,有些心不在焉的起身跟南宮墨告辭了。南宮墨也不留她,只是吩咐丫頭送她出去。
走到門口,正好跟進來的衛君陌迎面相遇。朱初喻朝着衛君陌微微一福,兩人便插肩而過。
------題外話------
出門在外,我依然如此勤奮。感覺自己棒棒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