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英約莫走了兩刻鐘,這才一陣風似的提着一個小包袱進門,她進門之後,直接用袖子粗獷地抹了一把汗,笑道,“顏顏久等了。”
陳國公祖上有功勳,是御賜的宅邸,佔地面積極大,前後一共有五進院落,在府中行走,從一進到五進,也要小半個時辰,這纔是京都頂級勳貴人家,正經的高門大戶。
陳英能用這個速度,已經是相當驚人,外頭天氣炎熱,陳英這一去一回,汗滴子直接從額角上淌了下來,丫鬟見狀,趕緊打水伺候洗漱。
“英姐姐,你真是個急性子。”
莫顏雖然這麼說,卻是領情,她覺得如果能有陳英這樣的姐姐一定是件幸福的事,隨時有被保護的感覺,和夏若雪這麼一對比,高下立見。
“祖父說我的性子隨了他。”
陳英爽朗一笑,也是因爲不拘小節,性子急躁,祖父一直拿她當孫子培養,從小習武,陳英的體力不錯,但是長期在太陽底下練功,皮膚被曬成了小麥色,卻是回不來了。
莫顏打開包袱,裡面一堆瓶瓶罐罐,還有一瓶解毒膏,上面貼上了防水的油紙,油紙上寫滿密密麻麻的小字,都是這些藥膏的功效和用量。
“聽說你回鄉下,我想着蟲蛇一定多,所以就特別要了解毒膏。”
陳英外表看着大大咧咧,實則是個心思細膩之人,她能考慮得很全面,替莫顏着想,讓莫顏很感動。
“姐姐,我就不久留了,等我回來,定給你帶一些新奇的小玩意。”
莫顏把陳英的好記在心裡,她起身告辭。老國公夫人重病,也不好在府上久留,再說莫顏還得繼續轉悠到永平侯府,找表姐夏若雪,離開之前,暫時要安定一下豬隊友的心,讓她們知道,她莫顏,還是有點利用價值的。
其實陳英和莫顏接觸的時間不多,以前雖相識,不過是點頭之交。莫顏在京都小姐們中一向名聲不好,讓陳英嗤之以鼻,等了解之後,卻發現兩個人竟然能說到一起,很多看法觀點一致,彼此惺惺相惜。
京都高門的千金都有自己的派系,衆人之間有很多利益作爲牽扯,一份存粹的友誼來之不易,所以陳英背地裡也會和孃親,祖母說莫顏的好話,改變她們的看法,千萬不要跟着人云亦云。
一直到馬車轉出衚衕口,莫顏這才縮回腦袋,她甩了甩手,指着小包袱道,“墨香,記得把這些收好,咱們路上有個頭疼腦熱的,可指望着它們呢。”
“是,小姐。”
墨香點點頭,認真把每個蓋子擰緊,然後繫上外面的包裹,放入馬車下面的小几裡,這些,等回府在收拾,她會把藥材歸類,並且提醒自己,臨走的時候得和夫人報備,在馬車上設置一個紅泥小火爐,雖說夏天熱,可萬一哪天露宿荒郊野外或者熬藥,在車內方便一些。
車伕趕着馬車,聽從自家小姐的吩咐,從前面轉彎,馬車駛向永平侯府,可就在街道中間的時候,老馬再次抽風,說什麼也不移動位置,就算用鞭子也無濟於事。
李德騎着一匹快馬,從遠處而來,他正在琢磨皇上的聖旨,好好的,讓自家王爺去南邊賑災,又要帶着一堆糧草,這一路跋山涉水,他作爲貼身小廝和護衛,要跟隨,去那麼遙遠的地方,有幾個月都不能回家吃老孃做的菜了。
前幾年,一直在外頭打仗,日子過得苦,好不容易回到京都和親人團聚,屁股還沒坐熱,又被指使出去,李德心裡很不爽,可又無處訴說,他這一走,原本說的親事又要吹了,那他也要和自家主子一樣,過了及冠之年,還是光棍一條了。
李德稍微溜號了一下,眼瞅着馬匹和前面的馬車相撞,他趕緊勒緊繮繩,不由得心頭火起,這老頭子怎麼駕車的!記得前不久在朱雀南街上,差點和主子的馬車相撞,他覺得對方一定是故意爲之,試圖吸引主子的注意力,背地打聽了一下,原來是左都御史的馬車,李德早知道府上什麼情況,見怪不怪,可是爲何今日又停在路中間?莫非是想吸引他的注意力?
莫顏已經在墨香的尖叫聲中,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她撩起紗簾,探出頭,正好和對面的黑小子對視。
“我說你們怎麼回事?不要命了?光天化日馬車就這麼橫在路邊,京都的街道都成了你們的!”
李德氣得臉紅脖子粗,口氣不好,最近就沒一件順利的事,那些心懷叵測之徒也開始蹦躂,若是主子離開京都,沒準又要亂上一段時日。
“黑炭頭,如此無禮!”
墨香見眼前之人面熟,這纔想起,這次南平王不在,她也不懼怕。無論有理沒理,也不能讓自家小姐受委屈。想到此,她叉腰從馬車上下來,做茶壺狀,怒道,“你到底會不會說話?”
“潑婦,真是潑婦!”
李德見一個眉清目秀的丫鬟,一臉怒容的從馬車出來,微愣片刻,繼續道,“你們的馬車就這麼橫在路中間,若是本大爺馬術不好,說不定你們就被撞飛出去!”
“你不會看着點?”
確實是對方有理,墨香漸漸地沒了氣焰,把怒火轉移到老馬的身上,她罵道,“天天餵你草料,關鍵時刻你就尥蹶子!”
“你什麼意思?指桑罵槐!”
李德不聽還好,一聽更是氣得從馬上跳下來,嚷嚷道,“本大爺就沒見過你這麼無理之人!”
“呸!好好的一匹馬,從來沒出過問題,見到你停了兩次,怎麼抽打都不走,你說這是什麼意思!”
墨香心直口快,心裡記恨上次在朱雀南街之事,言語犀利,毫不留情,莫顏也不露面,聽着二人吵架,突然覺得場面好喜感。
“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
莫顏不知道怎麼,腦海裡立刻浮現這麼句話。墨香說得沒有錯,自家老馬多半時候性格溫順,兩次中途橫在路中間,都是爲前面的黑炭頭,怎麼有這麼巧合的事!
“真……真是……”
李德習武,當然聽見馬車裡莫顏的輕嘆,他氣得心肝都疼,果然,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他一個爺們不計較,但是這件事必須上報給自己主子。
聽說這次南下,御史府上的夫人和小姐會和主子同行,這個潑辣丫鬟多半跟隨,那麼正好,有賬不怕算,到時候找點小麻煩輕而易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