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中華
三百六十九章和珅跌倒(下)
三百六十九章和珅跌倒(下)
“…………帶兵大臣及將領等全不以軍務爲事,惟思玩兵養寇,藉以冒功升賞,寡廉鮮恥,營私肥橐………”
聽到至此,王傑病榻之上卻也是興奮地拍手叫好。
他此時正養病休在家。可整個京城都沒有料到,隨駕前去東陵祭拜乾隆的永璇、永瑆兩位親王突然間返京了,還手持聖旨,當庭奪去了和珅、福長安二人的軍機大臣之位,並宣佈了嘉慶帝的上諭,這等的大事無論如何也是不能隱瞞身爲軍機大臣的王傑的。
“…………試思肥橐之資皆婪索地方所得,而地方官吏,又必取之百姓,小民脂膏有幾,豈能供無厭之求?此等教匪滋事,皆由地方官激成…………”
沈初被王傑興奮地叫好聲打斷,卻也不置一否,微微一笑繼續接着讀道。
自己初聽此上諭之時何嘗不是興奮的極,非是在殿堂之上,那時的自己可能也會想現在的王傑一樣,興奮地大聲叫好。
“…………近年皇考聖壽日高,諸事多以寬厚,凡軍中奏報,小有勝仗,即優加賞賜;其或貽誤軍務,亦革翎中飭,一有微勞,旋經賞復。雖屢次飭催,奉有革職治罪嚴者,亦未懲辦一人……然各路兵馬卻縱賊竄逸,何止一人?且伊等每次奏報打仗情形,小有斬獲,即補敘戰功;縱有挫衂,亦皆粉飾其辭,皆不據實陳奏……似此掩敗爲勝,豈不貽誤重事?軍營積弊,已非一日。朕總理庶務,諸期覈實…………以軍旅之事信賞必罰,特此宣諭:各路帶兵大小各員,均當滌慮洗心,力圖振奮,期於春令,一律剿辦完竣,綏靖地方。若仍蹈欺飾,怠玩故轍再逾此定限,惟按軍律從事。言出法隨,勿謂幼主可欺也。”
“好好好聖上聖明,聖上聖明啊……”
王傑臉上涌動起了陣陣紅光,他是乾隆欽點的狀元,也是入清以來陝西省唯一的一位狀元。步入官途之後,乾隆對其一直是優裕有加,官位順順當當的直升至軍機大臣。所以,從內心裡講王傑對滿清是充滿了感情的。
雖然從南面流傳過多的諸多反清思想也曾經讓他神思爲之恍惚,可是該說的一句話,康雍乾三朝以後,滿清的統治在中國真的是根深蒂固了。一時的恍惚後,王傑依舊選擇了滿清。
但是最近幾個月來嘉慶帝的表現太讓他失望了,對和珅一忍再忍,簡直是在拿國事當兒戲。心中積鬱下,年過七旬的王傑就倒在了病榻上。
但是聽了今個沈初傳來的嘉慶上諭,王傑發現,原來自己是小看了皇帝了。對於滿清現在的弊政和戰事上的弊端,嘉慶心中清楚得很,也明白得很。之前之所以那樣,現在看,就是在給和珅下套而已。
“皇上聖明,我等做臣子的自然欣慰的很。只要我大清革除弊政,改革弊端,再度中興,就指日可待。”跟王傑一樣,沈初也是在船上待得時間太久了,感情深厚下不來了。二人都是希望嘉慶能像當年的康熙一樣,擒殺權臣之後,聖臨天下。
現在紅巾軍和白蓮義軍以及湘黔的苗民起義軍鬧得雖然兇,可跟康熙時期的三藩之亂一比,似乎也超不出多少來。
“願皇上能像聖祖一般,君臨天下,蕩掃天下——”
吳省欽府。
吳省蘭是替嘉慶整理詩稿的近臣,永璇拿着嘉慶上諭宣讀,他自然是聽得到內容。當真是晴天一道霹靂打在了耳旁,他是又駭異又意外,急急忙忙出宮來找兄弟吳省欽。
兄弟二人相見,吳省欽知道事情後也是許久許久目瞪口呆中,面面相視卻都沒有說出一句話來,二人都明白:大禍馬上就要臨頭了。
兄弟二人頹然地倒在椅子裡,都提不起一點精神。
過了好半響,吳省欽才道,“你看我們是不是寫份奏摺,參和珅一本。你我都知道和珅的一些內幕,不如把這些東西抖出來給皇上看。”
吳省蘭沒有立刻搭話,也是過了半響才答道,“兄長,現在是不是已爲時太晚了?看那上諭上的最後一句話——‘言出法隨,勿謂幼主可欺也。’”
“幼’?”他冷笑了一聲,“當今皇上都已經是年近不惑了,他還幼主,那南邊的那位又該稱什麼?幼兒?笑話麼
”三十八了還自稱幼主,可見其憤懣之情鬱積的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否則,豈會說出此話來?
我這些年侍讀皇上,實際上就是和珅的秘探,這點上大家都知道。我曾把皇上的詩稿拿給和珅,和珅又讒言於太上皇,爲此,皇上都差一點受到太上皇的嚴懲。過去,咱們跟着和珅欺辱皇上至此,你覺得憑一本奏摺,皇上就能原諒咱們嗎?”
吳省欽頹然的嘆了一口氣,是啊,這些年自己兄弟跟着和珅這般對付皇上,現在和珅到了,皇上怎麼可能不清算總賬?
見風轉舵的參奏一本,根本無濟於事。
“現在只能看福中堂的了,看他如何應對。若能硬挺一下,說不定還能有專機……”
吳省蘭默默不語,他癱軟在椅子上就猶如一堆爛泥。想當年,曹錫寶彈劾和珅家僕劉全,覺得此事重大,便把奏摺拿來與他的同鄉、同學、知己朋友——自己兄長看。但是那時,自己兄弟明裡大罵和珅,穩住了曹錫寶,暗地裡卻連夜向當時還在熱河的和珅告密……
可以說是‘賣友求榮’的行徑吧,今日卻急惶惶的如喪家之犬……“莫非是報應?”吳省蘭心裡自嘲道。
這大廈將傾的時候,可真是痛苦的煎熬啊
吳省蘭本來是和珅在鹹安宮官學就讀時的老師,後來和珅顯達,他和兄長吳省欽二人竟拜和珅爲老師。
如此無恥的二人,做出如此丟分的事來,看遍整個中國歷史,也就是他們這僅此一例了。
吳氏二兄弟這樣的人,廉恥是無下限的。吳省蘭想起這些事,是一點都不臉紅,現在他只恨自己爲什麼沒在嘉慶帝面前把和珅的壞事給抖露出一些。
他侍讀嘉慶時爲什麼愚蠢到沒有想到‘不腳踩兩隻船’?吳省蘭覺得,那是自己只要搪塞一下和珅,然後背地裡將和珅的所作所爲給嘉慶帝密告彙報該多好啊,這樣兩方面討好,而又絕對不會引起和珅的懷疑,無論哪方面得勢,自己都能順勢成事,可不比現在強出百倍千倍來?
和府。
往日的熱鬧繁華似乎一下子盡數消退,整個府邸中都籠罩着一層厚厚的陰霾。沒有絲毫的喧雜聲,即便是往來的下人丫鬟,也都在不自覺地小心翼翼,唯恐發出一絲引人注意的聲響來。
書房內。
福長安和馮氏、長氏、豐紳殷德、豐紳宜綿等和府內最主要人物聚在了一塊。
還不滿四十歲的福長安,現在看起來卻是像一個老人一樣,整個人身上都散發着一種暮氣和淒涼。
而和府這邊。和珅嫡妻馮氏,已經臥牀不起年餘。她與和珅只生過兩子,整個和府和珅小妾雖多,可後代也僅着兩個兒子。
長子豐紳殷德爲乾隆之附額,配娶十公主和孝。次子則是夫婦倆四十餘歲始生,可嘉慶元年的時候就早夭了,那一年和家連喪了兩個至親。馮氏悲慼過度,身染重疾,之後就一直纏綿病榻了。
長氏,和府內人稱二奶奶、二夫人,與馮氏同住一室且關係良好。歷史上馮氏去世後她被和珅扶正爲妻。馮氏病重後,和府便是有長氏執掌。
豐紳殷德不提,豐紳宜綿是和琳的長子。和琳還有一女,由和珅做主嫁給了乾隆的孫子綿慶。
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那也就不用管了,反正綿慶站在那呢,怎麼說也能保得住自己的嫡妻。
“話都沒什麼好說的了,天爵(豐紳殷德字)、良輔(豐紳宜綿字),你們立刻返回家去,趕快出城。
府上的細軟銀兩這些就不用管了,你父親大伯都早有準備。那裡的人也都是可以信得過的人……”
突如其來的劫難已經把馮氏最後一絲的生氣抽去了。不出意外的話,她也就是這幾天時間了。
“額娘……”豐紳殷德泣聲叫道。父親暗地裡所做的準備,他也知道,當初還以爲是杞人憂天,可現在……
“快去吧”福長安站了起來。“趁着我還能掌握得住步軍統領衙門,你們趕快走——”
就如嘉慶想的那樣,福長安面臨着抉擇——最終還是選擇了以大局爲重,他畢竟是富察家的子孫,是傅恆的兒子,福康安的弟弟,乾隆元后的侄子。
嘉慶沒有想到的是,福長安在看到綿恩之後還會一直握着步軍統領衙門不放,而打算等到該走的人全都走了。
“額娘……”豐紳殷德跪地叩首,悲慼的叫聲中淚如雨下。
馮氏淚流如注的看着底下的兒子,心中的悲涼一時間都開不了口。老天爺,這臉變得也太快了……
“好好活,要好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