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嫂,這幾條魚是清早纔打上來的”張鰱把木桶提到羅氏面前,“很活,可以放在水缸裡多養幾天。”
“這大雪天你怎麼還下河撈魚呢?”羅氏皺眉道。
“不冷,我沒下河,是用網子網的,塘裡的魚多着呢,網了幾網,就有百來斤。”張鰱撓頭笑了笑,“大嫂,我把魚拿進去。”
羅氏跟着進了竈房,“大弟吃了午飯再回去吧。”
“不吃了,家裡還事。”張鰱把魚倒進水缸裡。
羅氏忙轉身回了裡屋,拿來兩個紙包,“大弟,這包蓮藕粉是給孃的,這包紅糖是給弟妹的。”
“大嫂,這個我不能要。”張鰱擺手道。
“這又不是給你的,是給娘和弟妹的。”
張鰱提着桶子跑了出去,“大嫂,你快進去照顧喜兒吧,我先回去了。”
“大弟,哎,大弟。”羅氏追到門口,張鰱早已跑遠。
這邊,羅秋林把門按好,重新做了根木拴,又找了兩塊木板和幾塊木頭,做了兩張凳子,收拾好就準備回去了,揚聲道:“秋妹,我回去了,你出來把門拴好。”
“好。”羅氏應聲從竈房裡走出來,手裡提着三條用草繩繫着的魚,“二哥,辛苦你,幫我把魚帶過去。”
“不用了,家裡有臘魚。”羅秋林推辭道。
“臘魚沒活魚好吃。”羅氏把魚遞給他,“快拿着,別讓我追着送過去,我可沒空,竈上熬着定神湯,我還要看火,還要照顧喜兒呢。”
羅秋林和羅氏做了幾十年的兄妹,知道她的脾氣,聽她這麼說,也就不再推辭,把魚接了過去,開玩笑道:“魚我帶過去,可回頭我娘要數落我,那可都怪你。”
羅氏輕啐了他一口,笑罵道:“你哄誰呢?你被大伯孃數落了幾十年,皮都數厚了,還會怕這個。”
羅秋林哈哈大笑,提着魚,出門自去。
羅氏拴好門,回到竈房,將熬好的定神湯倒進碗,放在旁邊,把熬粥的小鍋擱在了竈上,又在上面放上幾個豆渣粑粑的鍋子,從竈裡鏟了些火絲出來,再往竈裡塞了兩根乾柴,一手端碗,一手提起裝火絲的鐵桶,進了裡屋,“喜兒,來,把藥喝了。”
安意看着那碗褐色的液體,雙眉微蹙,接過去,抿了一口試溫度,味道怪怪的,“娘,還有點燙。”
“那先放在桌上,等涼了再喝。”羅氏把火絲倒進炭盆裡,蓋了些火絲炭在上面,“娘去做飯,你乖乖坐在這裡烤火,不要繡花了。”
安意點點頭,等羅氏轉身出去,她就將那碗定神湯給潑到了牆角,她學醫,深知是藥三分毒,更何況經歷了那麼多事,這麼點小事,還嚇不住她,用不着喝什麼定神湯。
過一會羅氏就端着白粥和豆渣粑粑進來了,母女倆吃過午飯。羅氏非讓“受驚過度”的安意上牀睡覺。安意鬧了這麼一場,也有些倦意,聽話的上了牀。
安意一覺睡醒,安康兄弟已經從城裡回來,兩人趴在牀邊,眼巴巴地看着她,“大哥,二哥,你們回來了。”
“妹妹,你的脖子還疼不疼?”安健問道。
安意看着兩人一臉的關心,微微淺笑,道:“不疼了,這個就是看着嚇人,其實沒有傷着筋骨,過幾天,這些痕跡就會消失的。”
安康愧疚地道:“妹妹,對不起。都是大哥考慮不周全,要是大哥不把柴賣給張管事,周大梗就不上門來鬧事,就不會……”
“大哥,你不要這麼說,那有人看着生意上門不做生意的,是周大梗蠻橫不講理,不是你的錯。”
“大哥寧願不做生意,也不想你受傷。”安康沉聲道。
安意心中一暖,眸光微轉,道:“大哥,你不做生意,那就沒有錢買白米給喜兒吃了。”
安健戲謔地笑道:“妹妹,你不是說你已經長大了,不喜歡吃白米了,要吃豆渣粑粑。”
“豆渣粑粑要吃,白米也要吃。”安意調皮地笑道。
安康笑,摸了摸她的頭,把棉衣拖過來,“妹妹,來,大哥,幫你穿衣服。”
“妹妹,大哥買了好東西給你吃。”安健笑道。
“什麼好東西?”安意不太相信安健的話,就算有好吃的東西,家裡也沒有閒錢買。
“穿好衣服再說。”安康幫妹妹把衣服穿好,坐到炭盆邊,從懷裡掏出個小油紙包,打開油紙包,裡面放着幾塊飴糖。
安康挑了塊最大的遞給安意,“妹妹,這是你的。”
“謝謝大哥。”安意接了過去,並沒有馬上吃,看着手裡不含添加劑和色素的天然飴糖,目光復雜,好多年不曾吃糖了。在十一歲以前她很喜歡吃糖,常常揹着媽媽去偷糖吃,等到十一歲以後,那個常買糖果哄她的女人帶着和那個男人偷偷生下來的一雙私生兒女登堂入室,她就再也不願吃糖了。
安康又挑了塊稍大的遞給安健,“二弟,這是你的。”
安健接過糖,馬上塞到嘴裡,咂着嘴巴道:“好甜,好甜,真好吃。”
安康用紙把剩下的幾塊飴糖包了起來,擡頭看見安意沒有吃糖,問道:“妹妹,你怎麼不吃糖?”
“留給娘吃。”安意脫口而出。
“不用了,你吃吧,我給娘留了。”安康笑,伸手摸了摸安意的頭,“妹妹越來越懂事了,不象你二哥,就知道吃。”
安健對哥哥的數落,並不在意,衝着安意擠眉弄眼。安意看着他的怪模樣,輕輕一笑,把糖慢慢放進嘴裡,甜甜的味道在嘴裡漫延,上一世已經結束,這一世有了母親的寵愛和哥哥們的愛護,該淡忘過去的痛苦了。
傍晚時分,羅氏的四叔羅耀祖和四嬸方氏從方氏孃家回來,知道白天的事,特意過來看望安意,還帶來了小半袋麪粉。
兩人小坐一會,就要回去,羅氏不肯收麪粉,和方氏推來讓去,“四嬸,我已經買好了麪粉。”
“你買的是你的,這是我送給喜兒補身子的。”方氏把麪粉往羅氏懷裡一丟,扯着羅耀祖飛快的跑走了。
羅氏只好把麪粉抱回竈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