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無名追不上安意,正猶豫是繼續追,還是就此別過,各行各路,等日後再相見,忽聽到她的呼喊聲,心中猛地一驚,提口真氣,飛掠而去,幾縱幾躍,就到了安意麪前,“十九妹妹,出什麼事了?”
“白無名,你看這把劍。”安意把手中的劍遞給他。
“這是唐偃的劍。”白無名接過劍,看了看倒在地上的四人,噗哧笑了,“堂堂鐵劍門少門主初次單獨出門,就着別人的道了,還需要多歷練。”
安意見他一點也不擔憂,眸光微閃,道:“我在屋裡找過了,只有劍沒看到人。”
“弄醒他們,問問他們把人藏哪去了?”白無名摸着下巴道。
“問不了,我點了他們的死穴。”安意有點懊惱,早知應該緩一步再替民除害的。
白無名愣了一下,顯然沒想到安意出手如此狠厲,見她懊惱,忙道:“這四人開黑店害人,死有餘辜。”
“不知道還有沒有其他同夥?”安意蹙眉問道。
白無名吸了吸氣,環顧四周,“這裡沒有血腥味,大白天的,他們還想着做下單生意,沒有時間動手殺掉唐偃,他不在屋內,應該是他們被藏在林中某處,我們四處找找。”
“我……進林子找人吧。”安意與唐偃素昧平生,本打算把這事交給白無名,就離開,可是心腸到底沒有硬如鐵石,改變初衷。
白無名眯着眼笑了笑。
林子雖大,但要找唐偃並不難,那四人沒把人藏太遠。在茶寮左後方五百米處,有一間小木屋。白無名扭開銅鎖,推開門,就看到昏迷的唐偃被五花大綁的丟在裡面。
安意見唐偃無恙,飛身上了馬,“我走了。”
“十九妹妹,稍等……”白無名欲追難追,低頭看着唐偃,嘆了口氣,“礙事的傢伙。”
安意已走,白無名帶着唐偃返回茶寮,找來乾淨的水,潑在他臉上。
唐偃醒來,看到白無名,又看到倒在地上的四人,那還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多謝白少俠出手相助,唐……”
“唐少俠你謝錯人了,救你之人非白某,乃另有其人,只是她有要事在身,已先行離去。”白無名不貪安意之功。
此處岔道甚多,白無名來時走的並非這條小道。唐偃尾隨他而來,回時,不識來時的路。若非安意恰好走了這條路,出入皆有人跟隨,初涉江湖,不識人間險惡的唐偃性命難保。
這話,唐偃全然不信,再三言謝。
“唐少俠,我們還是趕緊把這裡收拾一下,省得官衙的人找麻煩。”白無名懶得和他多費脣舌解釋。
兩人把四具屍體和桌椅全搬進屋內,一把火給燒了。怕火勢蔓延引起山火,白無名和唐偃守着了近一個時辰,火才漸漸熄滅。
白無名拱手道:“唐少俠,就此別過,後會有期。”
“白兄,有事在身,唐偃就不耽誤你的時間,等白兄回京,路過確山時,還請來鐵劍門盤桓幾日,唐偃必盛情款待。”唐偃視白無名爲救命恩人,改口稱他爲兄。
“好,到時,白某定上山拜會唐老前輩,與你把酒言歡。”白無名笑道。
“唐偃在家中恭候白兄大駕。”唐偃面露喜色,對白無名再無一絲怨懟之意。
兩人就此分手,白無名南下,唐偃返回申州方家。
申時末,安意進了城。
天色尚早,安意卻無有閒逛的心思,找了間看起還不錯的客棧走了進去。夥計笑眯眯的迎上前來,“姑娘,您是打尖還是住店?”
“要間乾淨的上房。”
“好咧,姑娘裡面請,小的幫你把馬牽到後面去。”
這時,客棧門外忽然傳來撕心裂肺的哭喊聲,“女兒,你醒醒啊!你醒醒啊,你睜開眼看看娘啊!女兒啊,我苦命的麗娘啊!你醒醒啊!”
正坐櫃檯裡打盹的老闆娘精神了,“外面咋這麼吵?我去瞧瞧。”
安意對外面的哭喊聲,沒太在意,摸出一點碎銀子拋給夥計,“餵它上好的飼料。”
夥計滿臉堆笑,把銀子塞進懷裡,“姑娘放心,小的一定讓馬伕好生照料。”
安意正要隨夥計去後面房間,老闆娘嘆着氣回來了,“真是作孽喔。”
“出啥事了?”掌櫃的問道。
“麗娘投水了,人撈了上來,可是沒氣了。剛擡到濟懷堂去,周郎中診了脈,說救不活了,讓邢嫂擡回去安葬,邢嫂就這麼一個女兒,在那裡哭得死去活來的。”老闆娘嘆氣,“老邢頭心太狠了,不把女兒逼死,硬是不罷休。”
安意心念一動,轉身走了出去。
對面的藥鋪前圍着一堆人,不住地嘆着氣。安意擠了進去,看到木板上躺着個年約十五六歲的少女,穿着溼漉漉的衣裳,臉色發青,腹部因喝入太多河水,高高隆起。一箇中年婦人撲在她身上,滿臉淚水,傷心欲絕。
安意看着那婦人,眼前晃過羅氏悲傷的臉,失去愛女的母親,痛不欲生。安意起了惻隱之心,走到那少女身邊蹲下,伸手探探她的鼻息,氣息已無;翻看了一下少女的眼皮,又把了一下脈博,伸手按在少女胸口上,道:“還有救。”
什麼叫仙樂梵音?
這句只有三個字的話,就是仙樂梵音!
中年婦人擡頭看着安意,嘴脣哆嗦,朝着安意磕頭道:“仙子救救我女兒,求求仙子救救我女兒。”
安意按在少女的腹部擠壓,一鬆一放,少女的口角有水流出,差不多把水全擠出來後,安意從腰間取出隨身銀針,在少女的百會、涌泉、內關和人中四穴中各扎一針。
須臾,少女睫毛微微一顫,嘴角輕輕抽搐。
“活了!活了!”圍觀的人異口同聲地道。
安意拔出銀針,少女緩緩地睜開了眼睛,看着面前哭得眼淚鼻涕一包糟的母親,虛弱地喊道:“娘。”
“麗娘,我苦命的女兒。”中年婦人抱住女兒,眼淚嘩嘩地往下流。
安意站起身,道:“你帶她回家換件衣服,等會到客棧來,我給你開付方子。”
中年婦人千恩萬謝,讓人幫忙把女兒擡走。
濟懷堂的周郎中走了過來,拱手行禮道:“姑娘醫術了得,妙手回春,竟將氣息全無的人救活過來,小可冒昧問一聲,不知道姑娘師從何人?”
安意擡頭看着濟懷堂三個字,淡淡一笑,“家師姓盧。”
言罷,安意轉身回了客棧。
半個時辰後,那位邢嫂帶着她的男人老邢頭一起過來了,兩人進門就跪下磕頭道:“恩人的大恩大德,小的(小婦人)沒齒難忘。”
“兩位起來吧。”安意將寫好的方子遞給她,“依方服藥六劑,便可無礙。”
“多謝恩人大義,待小女能起身,定讓她過來給恩人磕頭謝恩。”邢嫂眼中含淚道。
“我明日就要離開。”安意淡淡地道。
“恩人請多留幾日,容小婦人聊表一下感激之意。”邢嫂懇求道。
“我有事在身,不便久留,到是有幾句話要對你們說,望兩位能聽進去。”
夫妻兩對視一眼,老邢頭道:“恩人有話請儘管吩咐。”
“剛纔我問過店中老闆娘,得知令愛會投河,是因你逼她嫁給城中大戶爲妾。俗話說,寧做窮人妻,不做富人妾。令愛是個烈性女子,倘若你執意要將她送去做妾,只怕我救得了一次救不了第二次。到時候,你們得的只會是一具屍體。”安意看着老邢頭,眸色微冷。
“讓恩人費心了,小的會把這事處理好的,不會讓麗娘再尋短見的。”老邢頭道。
“那就好,兩位請回吧,我要休息了。”安意淡淡地道。
老邢頭從懷裡取出一錠銀元寶,放在桌上,道:“恩人救了小女,小的無以回報,請恩人收下這錠銀子。”
“銀子你收回去。”安意出門時,計凡衣給她準備了一大筆銀子和二十片金葉子,還給她一塊在銀莊提銀子的金牌,而且今天還在黑店收了三百兩銀票和幾十兩碎銀子,她不缺錢。
老邢頭還欲說點什麼,被安意冷冷地目光一掃,嚥了回去,收起銀子,帶着邢嫂走了。
過了一會,老闆娘親自送來了晚飯,四菜一湯。這麼豐富的菜餚白給安意吃,當然,天下沒有白吃的晚飯,老闆娘是有所圖謀的。她年過三旬,成親十餘年,還未生育。
安意看着老闆娘渴求的眼神,不忍心拒絕,爲老闆娘診了脈,開了藥方,又囑咐了幾點日常注意事項。
老闆娘拿着藥方,歡天喜地的走了。
等夥計送來熱水,安意寬衣解帶,泡在水中,洗去一身的疲倦。
屋外傳來一陣樂聲。接着,有人唱道:“咬指尖顧不得疼痛心上,十指連心痛斷肝腸,勉強扎掙把哀狀寫上。淳于緹縈叩懇君王。妾父爲令在太倉,愛民如子教育有方……萬歲仁慈聖明主,赦卻罪臣免禍殃,寫罷血表氣噎哽嗓,午門擊鼓要叩君王。”
安意聽完這段唱詞,猶如醍醐灌頂。
這是君王至上的時代,雷霆雨露皆是皇恩,安清和憑着戰功得了權勢,纔會富貴易妻。僅用毒藥毒死他,太便宜他了,要讓他失去權勢,失去富貴,變得一無所有,方解這心頭之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