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剛到大門口。
石濤就接到東爺的電話,讓他們來一趟潘家園,他心裡一鬆,扶着秦越下了車,直奔東爺的院子。
“二條。”
東爺正和人打麻將。
石濤扶着秦越走了進來:“東爺。”
東爺捂着鼻子,將一塊四餅打了下去,這一圈胡了,東爺拍了拍手,然後站起身聞了聞秦越身上的酒味:“我靠,你們兩鑽酒窖了,這味真能薰死一頭大象,怎麼,這個喝趴下了?”
“我們就喝了一點……”
“一點?”東爺瞪眼:“這是一點嗎,少說都有三瓶,我說你們兩個兔崽子,這喝酒吃肉的好事沒想着你東爺,這有了事就跑我這薰蚊子了,敢情我這院子是你們家火炕,想上就上啊!”
石濤說不敢不敢。
東爺搖着他那把蒲扇,然後一巴掌將秦越給拍醒,秦越腦子正糊塗,這一巴掌頓時讓他清醒起來。
“東爺!”
“知道這地是什麼地嗎?”
東爺搖着他的蒲扇,笑得那叫一個慈祥。
秦越點頭:“是您老的院子……”
“不錯,這腦子還沒糊塗。”他收了蒲扇,站起身看着秦越說:“行了,你們哥倆也別杵着了,都進屋裡說正事吧。”
秦越和石濤進了正屋。
東爺端坐在正中央的太師椅上,而剛剛打麻將的幾個人坐在旁邊的椅子上,他們有高有矮,而且胖瘦不一,東爺指着左手邊的人對秦越說:“這是南江烏四爺。”
“烏四爺。”
秦越行拱手禮。
那烏四爺漲紅了臉:“東爺,你搞這花架子做什麼,咱哥幾個好久沒見面,就別端着架子了,況且寶爺不在,我這聲爺擔不起。”
“烏葛,你小子還是這幅德行,爛泥扶不上牆,你說說七爺在的時候,說過你小子多少次了,可你小子就是不聽。”
烏四爺也笑了:“我這當了一輩子的泥腿子,這冷不丁地成了爺,這渾身難受的很,還不如我當泥腿子時舒坦。”
“你啊就是實心眼。”
東爺笑罵了一聲,又指向右手邊的人:“這位是湘西的小鬼爺,你們別看他年紀輕,可本事可大着呢,想當初我和寶爺差點栽這臭小子手裡……”
“東哥,這話可不能這麼說。”小鬼爺聽到這話立馬反駁:“當年的事我可沒插手,那都是陳家人窩裡鬥,再說了,寶哥心思那麼深的人怎麼會被我算計,不過話又說回來了,當年的事也虧得寶哥謹慎,要不然真就出大事了。”
“誰說不是呢。”
想起那時,東爺眼眶有些紅。
一晃幾年過去了,他也都老了,那個大鬧天宮的寶爺卻回不來了,他的兄弟也回不來了。
坐在下首的那個人沒說話。
過了好一會兒,他纔看向秦越:“東爺,這個娃娃是什麼人,你讓他來您這做什麼?”
“他是茴子選中的人。”
聽到這話,烏四爺立馬站了起來:“寶爺選的人,真的假的,我看着這模樣倒是普通的很?”
“說實話,我也沒搞明白。”東爺喝了口茶,看着秦越忍不住道:“也不知道茴子那小子怎麼想得的,找個弱不禁風的臭小子接替他自個,你們說說看,這算什麼事?”
秦越心裡鬱悶。
他也不想啊,可那位寶爺偏偏就選了他,還莫名其妙地說他的命是他馬茴的,如果有後悔藥,那他決定買一大包後悔藥。
幾個人抱怨了一會。
東爺這才敲了敲桌子,說:“既然是茴子的決定,那咱哥幾個不能說什麼,況且那扳指都到這小子手裡了,那這事就是板上釘釘了,咱反對也沒用。”
“可這也太離譜了。”
“就是就是,寶哥也忒不慎重了。”
“好了,別埋怨了。”東爺看向秦越,然後問他:“小子,這事本來是等一個月再告訴你的,可既然你也上我這來了,而且這幾位都在,咱就把話說開了,這寶爺的意思是你接替他在北京城的身份……”
“啊!”
秦越連忙擺手:“東爺,我幹不了這事,況且我對這個圈子一問三不知,這要是接替了寶爺的身份,那肯定會鬧出笑話的。”
這不是開玩笑的嗎,要他接替寶爺坐鎮北京城,這不相當於讓紙上談兵的趙括去沙場殺敵嗎,再說了,他是個市井小民,幹不了這樣的大事。
東爺瞪着虎眼,語氣不善道:“這寶爺的東西你接了,難道你還想反悔不成?”
“這個我不要了……”
“放屁。”東爺氣得破口大罵:“這東西是我兄弟親自交給你的,你敢不要,小子,你也不打聽打聽,寶爺這名號有多敞亮,這北京城有多少人削尖了腦袋往我這院子闖,他們都想得到寶爺的誇獎,可你小子倒好,不接替我兄弟的位置也就罷了,還敢不要他的東西?”
秦越覺得手上這扳指戴着燙手。
最初開始,他以爲寶爺是真正爲他好,可現在看來,這好裡摻着算計,將他死死困在這北京城出不去。
石濤想要說兩句,可在座的都是些有身份的人物,他的話根本無足輕重,況且就算說了,也沒人家一個屁的影響大。
烏四爺看到東爺急了眼,立馬安撫道:“東爺,你這急什麼眼嘛,這伢子又沒說不同意,要不咱再等等,等寶爺下次回來再商量商量怎麼辦?”
他回來?
東爺冷笑了一聲。
這次他能回來是因爲辦大事,只要這事一辦成,他肯定會跑得遠遠的,再也不回北京城了,留他一個人孤守北京城。
幾位爺商量了一會,最後決定先等一個月,等秦越徹底熟悉這個圈,再接替寶爺這個位置,秦越聽到這話,終於鬆了一口氣。
出了東爺的院子,天已經擦黑。
秦越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應付這些爺還真累,石濤拍了拍他的肩膀,讓他放寬心,別想那麼多,秦越苦笑了笑,只覺得前路漫漫。
兩個人打車回了出租屋。
第二天,秦越準備買套房,一來是方便,二則以後能有個落腳點,石濤也同意,兩個人看了好幾次樓盤,最後定了福祥嘉園。
搬家的時候。
秦越去筒子樓去退鑰匙時,那肥婆還扣了秦越五百,說是秦越弄壞了房間裡的傢俱,秦越氣得想要揍她,可最後還是收住脾氣,掏了一百塊錢,直接扔給肥婆,自己拉着行李出了大門。
肥婆追了出來。
可被門口一臉不善的石濤唬住了,石濤吸了一口煙,擋在秦越的面前,看着肥婆咬牙切齒,等秦越上了車,他這才掐了煙上了車。
車上。
秦越忍不住笑了起來。
在這住了一年多,終於看到肥婆吃癟的表情了,而且最讓他痛快的是剛纔扔錢的那一瞬間,那個動作,他老早就想幹,可是因爲各種原因,他沒能做成,今天看到肥婆那快要噴火的樣子,他覺得這一年多的氣一下子都出完了。
太解氣了。
石濤看着秦越,說:“老秦,以後咱哥倆就得相依爲命了,不過你放心,這跑路的活我來幹,你呢,就給我留意賣家,然後我們一起去談,這以後賺得錢對半,怎麼樣?”
“跑路我來……”
“你不行。”
石濤直接擺手。
秦越覺得石濤看不起自己,便執意要攬跑路的活,石濤猶豫了一會兒,最後還是同意了。
搬進小區的頭一天。
秦越和石濤去路口的燒烤攤慶祝,兩人要了五十串肉,和十串腰子,一箱啤酒,邊喝邊想以後的規劃,秦越說這跑路的活兒他來做,至於這羊如何倒手,石濤來負責,等賺了錢,他們再繼續。
一週下來。
所有的證書都下來了,頭一次石濤跟着秦越一起去,兩人去了趟新疆,在那訂了一批羊,轉了兩次手,從中賺了五萬,秦越覺得這一趟挺值,第二次,秦越選擇自己一個人去,這剛開始磕磕絆絆,可後面便順利多了,而且最讓他奇怪的是,他這次去內蒙,卻沒有遇到烏力吉,他問巴木圖,可巴木圖說他也不知道。
這天,他去了鐵爺那。
可一進門就看到鐵爺愁眉不展地坐在椅子上,而牀上是包裹地嚴嚴實實的烏力吉,看到他,烏力吉向他招了招手,秦越走了過去,可剛過去,胳膊就被烏力吉狠狠掐住,動彈不得。
“老爺子?”
“你別再撂挑子了。”
烏力吉這句話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秦越覺得有些不明白:“您這話什麼意思,什麼叫別再撂挑子了,老爺子,你到底想要說什麼……”
“沒時間了。”
老爺子看着鐵爺。
而鐵爺將菸絲塞滿旱菸鍋,然後點了火,遞給還要說什麼的烏力吉:“抽口,抽完安心走吧,有些事,你就算心有不甘,可終究是沒辦法的,再說了,這事不是還有臭小子嗎,你就放心吧。”
“我放不下心。”
烏力吉沒有吸菸。
他眼睛緊盯着秦越,眼睛裡是祈求:“秦越,不管誰騙你,可你瞪大眼睛,認清自己的心,將這件事繼續下去,唯有這樣,我們這些死去的人才能死得其所,才能真正的安息。”
秦越很不明白,可爲了烏力吉能安心走,他點了頭說自己明白,而且他給烏力吉保證,他不會再撂挑子,不管有多難,他都會繼續下去。
聽了他的話,烏力吉這才閤眼。
下午,烏力吉被家人接走了。
秦越看着那蒼老的容顏,心裡有些難受,鐵爺拍了拍他肩膀,讓他趕緊回北京城,秦越點了點頭,開車回了北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