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醒來的時候,他躺在沙發上四仰八叉很不雅觀,臉上還留着口水,而老者和顧覓清站在桌子面前看着他,顏九成有些尷尬,他擦了擦口水坐了起來。
“下一次能不能不把我迷暈,你們要是怕暴露地址,給我套個頭套什麼的都行……這都第幾次!”顏九成表示很不滿。
畢竟一頭紮下去任人宰割的感覺很不爽。
“你正式加入後就不會這樣了。”顧覓清露齒一笑,美人一笑,顏九成不說話了,認栽吧。
環顧了一週,一間普通的辦公室,挺大的,開着空調,挺舒服的,放着沙發茶几,窗簾關着。
“我看到你輸入了022,你同意加入我們了嗎?”老者微笑着從沙發上站了起來,站到了顏九成的跟前,雖然隔着墨鏡,九成還是感覺到了他的嚴肅。
一旁的顧覓清也站了起來,面向顏九成。
兩個人直勾勾地看着他,一股無形的壓力襲來。
“我是不是要先知道一下,你們是個什麼組織?”顏九成問完這一句後補充道:“如果是拯救科學家,是正義的,有用得上我的地方,我願意的。但是具體告訴我一下吧。”
“不能告訴你。”老者搖了搖頭:“我能告訴你的是,我們是正義的組織,可是具體是爲了哪個項目,不能說。頂多告訴你項目的代號。”
顏九成有些吃驚。
既然自己都加入了進來,爲什麼具體是什麼項目不能告知呢?
“因爲具體內容我們也不知道。”顧覓清開口道。
“啊?”顏九成很是意外。
“出發的時候纔會告訴我們具體目標,在這之前,爲了保證安全,對我們的成員都不會公佈。”老者朝着九成走了幾步,鄭重地再一次問道:“可以告訴你的是,正義但危險。”
“你害怕嗎?”顧覓清問道。
顏九成看着顧覓清,眼前這個女人的絕色容顏透着不可靠近的冰冷和一絲絲挑釁。
只要是個男人,沒人願意在這種美女面前認慫。
“危險?我是危險他爹,九爺我會怕?”顏九成脫口而出,江湖氣十足,要多霸氣就有多霸氣。
正說着, 一個人走了進來,提着一個大大的黑色的袋子,再把袋子打開,從裡面掏出另外的一些長方形的袋子,一一展開放到地上。
裡面拿出來的那些袋子也都頗大,長度約莫兩米,有紅的,黑的,白的,五顏六色的。
顏九成走到那幾個袋子面前,蹲了下來摸了摸,摸上去是防滲水的那種布料,很密實,問道:“這是什麼?”
“運屍袋,運屍體的。”顧覓清輕描淡寫。
……
“運屍……袋?”一股子說不出來的讓人不舒服的感覺涌了上來,顏九成摸着袋子的手瞬間彈開,他覺得自己這個表現有些慫,用餘光看了眼顧覓清,看顧覓清那個表情。
得,之前的逼白裝了。
“呃…… ”顏九成尷尬又不失禮貌地笑了笑,隨後專業地解答道:“我剛剛不是害怕,我是覺得這運屍袋不是黑色或藍色嗎?怎麼五顏六色的?我……我只是有些意外。”
“尊重每個人的需求嘛。”顧覓清對這種慫似乎早就見怪不怪了,她不以爲然地笑笑,說道:“如果你想,你還可以要求在外面印上你喜歡的詩啊,句子啊,或動物,什麼都行。”
“我……要求?”顏九成嗅到了什麼。
“對啊。”顧覓清點點頭:“這是屬於你的運屍袋,你身高一米八,做的兩米的長度,給你量身定製的。”
……
顏九成的臉控制不住地扯了扯……
“我們是很人性化的,現在的年輕人都講究個性,在這個屬於你的袋子上,你可以發揮你的個性。”
……
顏九成一時不知如何接話。
是感謝他們的人性化考慮呢,還是琢磨琢磨自己躺進去的時候,外包裝是啥樣子。
“我們的行動很危險,是要籤生死狀的,死亡……”老者將一隻手放到顏九成的肩膀上:“如影隨形,你確定你考慮清楚了嗎?”
九成嘗試想看看他的眼睛,可隔着墨鏡什麼也看不見,只能感覺到老者的手微微用力,沉重。
這事兒危險,顏九成早就想到了。
想到跟看到運屍袋還是不一樣的,後者更爲真實。
“請看。”老者指向其中一面牆壁,牆壁分開,露出了隱藏的夾層。
一些相框掛在夾層的牆壁上。
九成快速地數了數,二十二張黑白照片,四張彩色照片,可是彩色照片打了馬賽克,看不清容貌。
看來,黑白的照片都是遺照。
每個相框的旁邊都卡着一枚勳章,紅色的星星奪目燦爛,是鮮血的顏色,也是旭日東昇希望的顏色。
“22名黑白照片的,是我們光榮犧牲的秘密成員,授予英雄稱號,而這四位打了馬賽克的彩色照片的,是活下來的秘密,同樣授予英雄稱號,完成了任務後過自己想要的生活去了。”老者看着牆壁上的人員,眼圈微微泛紅,好在墨鏡擋住了,看不出他的悲傷。
死去的22位有老人,有年輕人,有中年人,男人,女人,甚至還有一個是小孩的容貌。
這死亡率有些高啊,一共才26名,居然死了22名。
“活着的,現在……”顏九成看向了打着馬賽克的這幾個,顯然,他希望自己以後出現在這牆壁上的時候,不是黑白的,而是彩色的被打着馬賽克。
那就意味着自己還活着。
“他們……現在在做什麼?”九成指着幾位活着的英雄問道。
“這位做修理工,這位開書店,這個皈依佛門當了和尚,這個開了一家炸肉串的小店。”
顏九成再次驚訝。
“他們不是英雄嗎?怎麼會做這麼平凡的工作?”
這些工作是身邊的人會做的工作,跟這種經歷過沙場的英雄絲毫掛不上鉤。
“會有一筆極其豐厚的錢財發給他們,以供他們買房買車,此後每個月也會有十幾萬塊左右的資金打到他們的卡上,確保他們生活無憂。可是他們都選擇了迴歸以前的生活,尋尋常常地過日子。”顧覓清幽幽地嘆了口氣:“或許,到了那個時候會覺得尋常日子纔是最幸福的吧。而且他們也不能對其他人說起自己參加過什麼行動,也不能帶走英雄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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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勳章靜靜地掛在他們的照片上,永遠不會讓人知道。這是隱形英雄,光輝耀眼卻不見天日。
一種選擇一種人生,原來英雄的生活最終也會迴歸平凡。顏九成心想,此時的他無法理解這幾個人的選擇,只是覺得過平凡的生活,這樣也好,卻不會覺得這樣最好。
“死亡率很高,我問你最後一次,你考慮清楚了嗎?”老者看着顏九成,聲音很沉,問道。
顏九成看了看牆壁上掛着的照片,又看了看運屍袋。
“他們都用這個運回來的嗎?”他問道。
“一部分。”顧覓清的目光陰鬱了起來,她的聲音甚至有些哽咽:“有一些只找到了部分軀體,有一些……爲了避免其他人暴露,就……”
顏九成沒說話。
顧覓清沒有往下說,可他的腦海中卻冒出了四個字:曝屍荒野。
想必一些人最終便是如此吧。
哪怕此時掛着英雄的勳章,卻最終不能得見天日,死在某個黑乎乎的地方,腐爛發臭,被蟲子爬被蟲子咬。無論是生是死,完成使命後,你的身份不會得到世人的承認,實際上對外會宣稱從來沒有過這些行動,你的榮譽或伴隨着屍骨,或伴隨着你接下來平凡的一生,只是無人知曉這榮譽。
無論是你生是死,沒有人記得你。
記得你的,只有祖國。
氣氛是個很奇怪的東西,它能讓處於某種氣氛下的人在精神領域有着一致的感受。而此時的氣氛很是沉重,重到顏九成不知道還要問什麼,還能問什麼。
問的任何問題,對生者都是一種折磨。
他看了看老者和顧覓清,顧覓清的悲傷是清清楚楚的,而老者的悲傷卻藏在了墨鏡後面,看不見。
顏九成再一次走向了運屍袋,蹲了下來,手輕輕地在袋子上撫摸。
“你考慮清楚,一旦加入就要做好犧牲的準備,拿我們的命換科學家的命。”顧覓清用了’我們’這個詞。
她的眸子裡迸發出渴望,萬分渴望顏九成能加入的心情讓她的胸口起伏得厲害。要知道平日裡走到這一步的人最終害怕了,決定離開的也有。
顏九成沒說話,他拉開拉鍊看了看裡面,袋子有些冰涼,裡面正好夠躺一個人,看了看牆壁上的那些人,他們一些幸運的纔會被這個袋子運回來。
幸運的纔有機會被袋子運回來。
之前覺得躺在運屍袋裡是一件多麼不幸的事,此時卻覺得如果能躺在這裡面,是多幸運的事。比起曝屍荒野強多了。
用我們的命,換科學家的命。
顏九成在心裡默默唸着顧覓清說的這句話,他突然想起在某個電影上看到的臺詞,幾個大兵冒着生命危險去救另一個大兵,其中一個不解地說道:“爲什麼要用我們的生命去換他的生命呢?是因爲他還有個老媽嗎?我也有媽,你也有媽,我可以肯定的我們幾個都有媽!爲什麼呢?”
要何種勇氣和情操,才能心甘情願地以我命換他命。
顏九成沒說話,就這麼蹲在地上,一手輕輕撫摸着運屍袋。
一分鐘過去了。
兩分鐘過去了。
十五分鐘過去了。
顏九成伸出手比劃了一下:“我的袋子要大一點,我一米八,袋子才兩米,怎麼戴帽子?我要是死了的話,頭頂上要帶帽子,那種棒球帽。”
這句話一出,顧覓清一下子長長地鬆了一口氣捂住胸口,眼淚唰地一下流了下來。
“你答應了!”她激動,卻壓抑着情緒,說道。
“嗯。”顏九成站了起來指着那隻綠袋子:“綠色我不要,我是個男人,我絕對不要綠色,我要……呃,反正其他顏色都行,外面幫我印上家人的照片就好。”
“歡迎加入。”老者伸出手。
顏九成伸出手握住,發現老者的手冰涼冰涼的。
“還很年輕……”老者有些心疼和惋惜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需要你,沒辦法,也許這就是命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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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一下遺囑吧,這是必備流程。”顧覓清遞過來一份紙張。
“不寫了,我不會死。”顏九成擺了擺手不接:“我會活着回來,存活率很高不是嗎?26個人就有4個人存活。”
顧覓清的臉色微微一變。
似乎這句話對她的衝擊很大。
“你說什麼?”顧覓清眼裡突然瀰漫上一層霧氣,她一把抓住顏九成。
“我說……存活率很高……”顏九成被顧覓清這一番激動給弄得怔了怔。
“你居然也這麼說……你……”
也?
顏九成心裡咯噔一下。
“見見你的搭檔們吧。”老者微微笑了笑,伸出手拍了拍顧覓清的肩膀。
顧覓清似乎一下子回過神,臉上立刻恢復了昔日鎮定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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