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着實驚了老吊。
顏九成的表情雖然並無變化,心卻也狠狠地跳了一下,而顧覓清的手則下意識地擡了擡,隨後落下。
在這個瞬間,她想摸槍,這是本能。而專業性讓她的手連忙歸位,身上槍氣太重,這個姿勢容易暴露身份。
老吊到底是老江湖,雖然聽了這句話後,心臟猛地跳了起來,可臉上卻沒有表現出任何緊張,而是伸出手撥弄了一下自己的頭髮。
哈哈哈哈。
笑了起來,笑聲雄厚有力。
“看來,我風流倜儻處處留情的秘密,要被你算出來了。”
穿着一身灰色的夾克,些許鬍子渣渣,就這麼雙手插在口袋裡一副不羈的老吊,臉上沒有絲毫的慌亂,那句話一出來,幾乎每一個女性都看向了老吊。
怎麼說呢。
那調調裡充滿了男性荷爾蒙和過往的味道。
都說男人不壞女人不愛。老吊半開玩笑說的話釋放出來的氣息牢牢地吸引了女人們的注意。這是一個有故事的男人,而且這故事跟女人有關。
當女人們把目光投過來的時候,老吊就這麼斜着眼睛一一迎上,充滿了挑逗。
他本就牛高馬大,雖然之前是個賊,可也是個鼎鼎有名的賊,在當時的圈子裡那也是大哥的存在,而加入組織後找到了理想的老吊,身上透出來的氣質早已不同往日。
那味道,颯極了。
哈哈哈哈,周圍幾個人被逗笑了。
而董命也笑了起來。
可他卻搖了搖頭,一步步地靠近老吊,眼裡閃發出的內容讓人捉摸不透。老吊的手在褲兜裡微微動了動,捏破了一個膠囊,膠囊的藥水在他的手心瞬間成膜,能幫他抵擋一下有可能存在的致命藥物。
此時是敵是友猶未可知,是其他國家的間諜還是黑組織的殺手,更是不好判斷。無論是哪一種,一旦有致命毒藥,那可是沾一點兒就死的。
下毒,這個手法在間諜圈或殺手圈早已見怪不怪,雖然各個國家明面上都不允許研究此類武器,可實際上各國間諜被殺後,爆出來的新聞告訴民衆:毒殺,一直存在,從未消失,也永遠不會消失。
而各種類型的毒藥並非國家級別纔有,大型黑組織也會通過某些渠道進行購買,在世界黑市,各種級別的毒藥更是搶手貨。
頂級毒藥,只需要一丁點,便能讓人當場斃命。
當然,也有慢性發作的,這都是小把戲。
原本,老吊打算就這麼把話題岔開,卻沒想到董命並沒有打算就此打住,而是朝着他走了過來,臉上的笑容很是詭異。
“看你的面相……”董命走到老吊的面前,一隻手摸着下巴,在他的臉上看了會後,搖了搖頭:“有些不妙啊。”
“哦?”老吊挑了挑眉。
“這幾天你得注意點,儘量減少出去拍攝的行程,有血光之災。”董命言辭肯定,他伸出手:“我給你看看手相。”
老吊心裡咯噔一下。
若伸出手,他要是下毒的話,頗爲危險。可若不伸出手,他要是試探身份的話,那就中招了。
董命就這麼看着老吊,與此同時,老吊能感覺到周圍的人也看着他。這些目光裡絕對有敵人,只要他表現出任何害怕的情緒,他就暴露了。
畢竟,一個普通戰地記者是不會想到別人的手裡會有致命毒藥的,只有同行纔會這麼顧忌。
“你這也太玄乎了。”老吊笑着,大大方方地伸出手。
“你要是看得準,給我也看看。”顏九成伸出手放到了老吊的胳膊上,頗感興趣地朝着董命揚了揚眉毛。
這一幕,看上去這兩人絲毫沒有戒備。
“我看看啊。”董命伸出手,握住了老吊的手,居然從懷裡掏出一個放大鏡,看起了手紋,那叫一個專業。
在場的男人們看熱鬧,很多覺得不屑,一看這就是個故弄玄虛的。而女人們則頗感興趣圍了過來。
顏九成的目光看着董命,而餘光卻看着其他人,盯着他們的一舉一動。
鴨舌帽一反常態並沒有圍過來,而是走向了那一堆箱子,看看這個箱子,又看看那個箱子,彷彿在找自己的箱子。
鴨舌帽沒有想到會有像顏九成這樣記憶人臉如此強大的人存在,記憶了幾萬張人臉,並瞬間將他識破,接下來他的一舉一動就彷彿打牌的是亮明牌,再隱藏的舉動都將被收入眼底。
他在箱子上按竊聽器。
從目標鎖定到目標確定,再到證據確鑿,不過短短的幾分鐘。
顧覓清和顏九成對視一眼,接下來,就要解決掉鴨舌帽了。
“你七歲的時候,家境很好,小皮衣,西瓜頭,家裡有地,牛兩頭。是也不是?”
董命這句話一出口,顏九成,顧覓清還有老吊的心紛紛瞬間跳了起來。
這人是自己人,因爲這句話是暗號。
“我們會安排一些暗子來輔助你們,爲了確保你們的安全,暗子並不會知道你們的身份,只有在最後關頭,需要用到暗子的時候,他們纔會知道你們的身份。在這之前,在必要的情況下,暗子會有下面這些暗號,說出這些暗號的,就是我們自己人。”
當時的培訓,對這一塊說得非常詳細,整整一百多條暗號,不同類型,包括語言,甚至碗筷的特殊擺法,敲門的節奏等等。
其中,‘小皮衣,西瓜頭,家裡有地,牛兩頭’,這一句話就是暗號之一。
按照暗號來說,眼前這個董命不出意外的話,應該就是自己人。
可……
“當然了,爲了確保暗子的絕對隱蔽,不到萬不得已的或者任務需要的情況下,他們也不會暴露出來。總之,爲了安全,你們雙方都是隱蔽的狀態,只有在最重要的時刻才能表明身份。”這是當時顧覓清親自教的。
反間諜是一項隱蔽的工作,只有身份隱藏好了,才能活得更久。爲了確保安全,身份是第一位的。
“他怎麼一來就自曝身份了呢?”顧覓清有些疑惑,看向了顏九成。
顏九成沒有說話,依舊喝着酒,可他心裡跟顧覓清是一個想法。
聽暗號,是自己人。
可時機不對啊。
這羣人剛剛進場,按理來說不存在情況危急,這樣的情況下,董命若真是暗子,怎麼會自曝山門呢?
“哎呦,很準啊!”老吊一愣,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隨後往後一腿,很不相信地笑了笑:“你蒙的吧?那你說說,我能穿皮衣的時候,是幾歲?”
“五歲。”董命伸出手,詭秘地笑了笑:“那一年,你家裡來了財,給你買的小皮衣。”
說着,他在老吊的手心指了指其中一條彎彎曲曲的紋路:“一命二運三風水,這上頭都寫着呢,你說,我說的,是也不是?”
顏九成,顧覓清和老吊三人的心再一次震了下。
眼前這個董命,又拋了一句暗號:家裡來了財,買了小皮衣。
兩拋兩句暗號,都說對了,那就不太可能是巧合了。
可確定了自己人,這讓顏九成開始緊張了起來,這就意味着,目前的環境到了緊要的關頭,居然一進門就讓暗子自曝山門的,又是什麼危險呢?
“準不準?”董命眯着眼,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頗爲自信地看着老吊。
而老吊則一臉愕然,過了兩秒後豎起大拇指:“準!簡直神了!”
“哇……我早就聽說董命懂東方巫術,百聞不如一見啊。”
“是啊,我還以爲他弄虛作假呢,沒想到居然真的這麼厲害。”
“東方大國是文明古國,懂巫術也正常吧。”
一羣老外被董命的神給震住了,本身東方大國的文化就充滿了神秘,老吊的肯定讓董命的神,更增添了佐證。
一時之間,女人們圍他圍得更緊了,紛紛伸出手。
“幫我看看下。”
“你會看感情線嘛?幫我看看。”
“先幫我看吧。”
哈哈哈哈哈。
董命哈哈地笑着,伸出手拍了拍老吊的肩膀,隨後摸着自己的肚子,頗爲得意地走到一旁,環顧一週後,挑了個身材最好的妹子,握住她的手:“我一天只能看一個,那今天幫你看?”
那口吻,色迷迷的。
妹子倒不在意,嘻嘻笑着跟他走到了一旁,兩人湊到了一起。
董命伸出手拍了拍妹子的肩膀,逗得妹子咯咯笑。
一瞬間,顏九成明白了,心中一陣痛。
董命在拍老吊肩膀的時候,在老吊的身上按了竊聽器,而在拍那位妹子的肩膀的時候,也按了竊聽器,這個動作雖然極快,可卻逃不過顏九成,老吊和顧覓清的眼睛。
畢竟都是做這一行的,這董命又在風頭上,所有人都在關注他。
可以預見的是,顏九成他們看出他偷放了竊聽器,那麼如果有其他間諜,特工或殺手,只要訓練有素,那麼也絕對會發現他安放竊聽器。
他是刻意的。
刻意暴露自己。
而暴露自己,就等於離死亡不遠了。
顏九成瞬間明白了一切,他暗暗咬了咬牙,臉上雖然是笑着的,可卻感覺到眼睛有些溼潤,於是連忙喝了口酒。
咯咯咯,被董命拉着手算命的金髮少女笑得花枝亂顫。
而董命也笑得合不攏嘴,一臉色相。
在這笑容之下,他身爲暗子的使命已經拉開,而他的命也在他自我暴露之時,將操控接下來的棋盤,而他是最主要的棋子。
他的自我暴露說明了,他即將走向死亡。
1940年,被稱爲暗子之王的喬布在死之前留下了一句名言:身份暴露的那一刻,便將命交給了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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