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着說着,阮阮不自覺的眼中充滿了霧氣,回想起家中突然遭到的災難,這眼中的霧氣最終化作了一股傷心的淚水,從眼角淌了下來。
範銘沉默了,對這女子的同情之心愈發的強烈了起來,像這種類似的事情在大宋是極爲尋常之事,良家女子被貶爲賤籍的在大宋不知凡幾,但卻是這泱泱大宋繁華背後的不可或缺的因素,這盛宋若是少了如阮阮這般許多的鶯鶯女子,又哪兒來這虛幻萎靡的繁華。
雖是不忿,但卻又是萬分無奈,這是整個社會制度所造成的,非是憑他一個人的力量能夠改變的,他如今所能做的只有維持自己的一份本心,儘量少不再給這些可憐的弱女子再度傷害,也算是儘自己的一心,讓這些女子少受一些生活之苦,僅此而已。
良久,阮阮驀然回醒到如今身處的環境,輕拭淚水,強擠出一絲笑顏,”讓公子見笑了,阮阮失態了。”
“無妨。”爲了緩和這悲切的氣氛,範銘給了阮阮一個燦爛的笑容,“聽你的口音似乎不像是應天府人氏,倒像是有些三府那邊的口音,我猜得可對?”
阮阮頷首道:“奴家正是宋州人氏,官人當真好耳力。”
範銘一笑,“這麼說來咱們倒是半個老鄉,內子正是宋州人氏。”
阮阮的目光閃了閃,“想必尊夫人必當是出身尊貴的名門閨秀,方能與公子這等正人君子相配。”
“名門閨秀倒是真的,不過卻不是什麼身家尊貴。”範銘回想起當初莫惜容身爲傀儡的苦寂,不由的搖了搖頭,“說來她的情形比你也只好上一些而已。”
說到這兒,範銘不自覺的就閉上了嘴,這畢竟是自家的事,同外人說起總是不適合,忙轉移話題道,“那上官是何人,怎生如此霸道?”
阮阮遲疑片刻,開口道:“是宋州錄事參軍大人。”
“錄事參軍!”正想試着幫她分析其中的情形,驀然回想起方纔阮阮說過話其中蘊含的信息來,範銘的身子猛地一震,宋州、參軍,這兩者漸漸地合二爲一,前幾個月這宋州任錄事參軍的不正是馮正言麼!
不會這麼巧吧!
望了望一旁巧目兮兮顧盼着的阮阮,試着問道:“你說的哪個參軍大人可是姓馮?”
阮阮臉
上立即露出了驚奇的神色,“公子是如何得知的?”
範銘苦笑了笑,心中暗道乖乖隆冬這還真是冤家路窄啊!在這種地方竟然也都還能抓住他的小辮子,看來是老天誠心讓自己和他糾纏不開了,若是能將此事在各院中散播一下,曝一曝這僞君子的醜,那可就太痛快了。
想到這兒範銘忍不住心中一陣暢快,止不住發出笑聲來,回頭卻發現阮阮正一臉狐疑的望着他,心知是自己的失態讓她是誤會了,忙解釋道:“此人我認識,而且還是舊識。”
“舊識?”阮阮面上的疑惑之色愈發的濃了起來。
“何止認識,我們還是老朋友了,而且他如今還是府衙的上官,我的頂頭上司!”說到這兒,範銘嘴角有些微微上揚,自嘲一笑,“只不過這老朋友卻是視我爲眼中釘的老朋友!”
“啊!”阮阮終於是忍不住驚呼了出來,臉上顯現出一絲驚詫與害怕,雙肩都有些微微發顫,“官人,你可是要將奴家置於死地麼?”
“別誤會,他如今雖然是我的上官,但我和他沒什麼瓜葛。”
阮阮狐疑的在範銘的臉上打量了半天,最終輕嘆了口氣,“公子是個好人!”
範銘不由啞然,“你從哪裡看到我就是個好人了?”
“我在公子的眼中看到的只有真誠,沒有絲毫的雜念,同我在那人眼中看到的完全不同。”
範銘暗自搖頭,“放心吧,我範銘雖然不是什麼正人君子,但卻是守信之人,斷不會將姑娘的事宣揚出去的。再說了馮參軍雖是上官,但卻也要顧及自己名聲,不會難爲你一個……小女子的。”
範銘原想說教坊女子,話到了嘴角卻發現不對,忙改口稱小女子,而阮阮似乎也沒注意到這個小毛病,眼中神情卻是愈發的凝重了起來,想想同馮正言的這些解不開的仇怨不由輕嘆了口氣,舉起手中的酒盞一飲而盡,“不說這個了,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來喝酒。”
“嗯!”阮阮也隨着範銘的動作半掩着面門將手中的酒喝了下路,興許是這酒有些烈,不一片刻的功夫,那本就有些微紅的臉上此刻更是愈發的嬌豔了起來,眼中愈發的朦朧了起來,水汪汪地眼睛裡竟是露出幾分真情意來,湊到範銘的耳邊輕輕吹着氣,“公子真是個好人,今天能遇到公子真是阮阮的福氣,話說阮阮還是處子之身呢!”
範銘一時反應有些遲鈍,卻又被阮阮這略帶着女人特有的體香的氣息勾得心癢癢的,尤其是那眼眉中的勾人媚態,範銘不由感嘆女人真是個好東西!
“阮阮遲早是要破了身子,與其給那些人面獸心的僞君子,倒不如隨了公子。”說完這句話阮阮的臉上顯現出一片酡紅,嬌豔欲滴,“只盼有朝一日公子能夠記得奴家的好,替奴家出口氣。”
聽到前面的一句話範銘還有些心動,阮阮後面的話一出,範銘的酒頓時就醒了,這女人好深
的心機啊!不過一想這也是人之常情,若是一個人連一點報仇的心思都沒了,那這個人也就是徹底的從思想上淪喪了。
說起來也是一個弱女子的無奈之舉,若是真的有其他的辦法可想,還有必要用這種威懾力極小的無奈法子麼,悲哀啊!是現實的悲哀,同時也是這個社會的悲哀。
想到這兒,範銘心中又生出一股憐惜之心,嘆息道:“你這又是何苦呢!”
阮阮彷彿覺察到範銘的心理,低垂眼簾輕聲道:“阮阮不過一介小女子,此生無能再做些什麼,卻又怕再爲那人摧殘,有幸遇得公子,不由讓奴家起了心思,能將身子交給公子是奴家的福氣。”
頓了頓,阮阮猛然間重重的咬了咬嘴脣,道:“公子若是真爲阮阮好,就請幫忙將阮阮的消息遞給那人的耳中。”
範銘感覺到阮阮的情緒有些不對,皺了皺眉頭,“你想作甚?”
“我想……見見此人!”阮阮的目光中充滿了決然。
“不行!”範銘斷然否決了阮阮的懇求,不用猜他就知道這小女子想幹嘛,無非是想要以這條性命去飛蛾撲火罷了,雖然是無親無故,但看他也不忍心看着這麼一個弱女子做這等傻事,平和了心中的情緒,放低了聲量,道:“你且莫急,只要人在,將來不有的是機會麼。”
“公子的意思是……”
“據我所知,那人性急色,你若是能忘卻先前,再用美色將他玩弄於股掌之上,至其身敗名裂、丟官棄爵,這豈不是比要了他的命更好?”
“當真麼?”阮阮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
“不過這有個首要條件。”
“什麼條件?”
“那就是你先要成爲花魁。”
“花魁……”
望着阮阮的眼神從疑惑漸漸的轉變到決然,範銘不由的在心中嘆了口氣,他這番善意的謊言也不知道這對於這小女子來說是不是正確的,但起碼讓她有了重新生活下去的動力,即便這個動力可能不是那麼的正面。
更何況這花魁可是那麼好拿的麼,這個目標暫時也足夠她奮鬥一陣子的了,至於將來到底能走到那一步也只能看她自己了,等到那一天的到來心許也就有了另外的一個目標也說不定。
笑了笑,舉杯道:“今後咱們便就是朋友了,來,飲了這杯!”
“朋友!”阮阮的眼中迸發出一縷一樣的光彩,隨之臉上微微一紅,輕舉手中酒盞,“若是公子不嫌棄,阮阮便就大膽應下了。”
“對了,我有個法子讓你今後免受這些人的騷擾。“範銘說着便用眼眉掃了一下週圍醜態百出的同僚們。
阮阮頓時一喜,忙問道:”還請公子提點?“
“附耳過來!”範銘對着阮阮如此如此的耳語了一番,聽得阮阮臉上露出了喜色,臉頰上那快要消散的桃紅又慢慢的聚攏了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