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開心的李賢和李顯被兜頭潑了一盆冷水,只能麻溜的趕去開會,而這個時候李治那裡已經趕上一次小朝會的規模了。
李顯進去之後就坐在那裡等情報,他就搞不懂了,怎麼忽然又有人反叛了呢?吃飽了撐的?當然都已經叛了,那麼現在要知道的就是情況怎麼樣了,對方有多少人,我們派誰去平叛。
李輪過來了之後看到李顯很小心的坐在了他的身邊,輕聲問道:“七兄,到底怎麼回事?”
李顯搖了搖頭,他也很想知道好嗎?不過看李治和武后的臉色,他就知道這事兒小不了,李治當了這麼多年的皇帝,風風雨雨都經歷過了,可以說從他繼位開始大唐內外就戰事不斷,對於異族反叛他應該都快習慣了。
結果這一次李治連喜怒不形於色都做不到了,整個人氣壓低的嚇人,武后臉上的表情也很嚴肅,如果放個膽小的過來這對夫妻的氣場都能嚇哭人!
李治當然不開心啦,他之前還下詔說要封禪嵩山,結果轉頭突厥人就反了,這不是在打臉呢嗎?
氣氛太壓抑了,李顯決定自己等一下最好還是安靜如□□,反正這事兒也輪不着他來管。
等人都到的差不多之後,李治就把單于大都護長史蕭嗣業給叫上來敘述一下情況。蕭嗣業上來的時候一眼就可以看出來身上還帶着傷,依稀有點悽慘的樣子。
蕭嗣業到了之後直接就跪了說是:“有負天皇厚望。”
李治板着臉說道:“不要說這些了,說說情況吧。”
蕭嗣業低頭說道:“突厥阿史德溫傅與阿史德奉職勾結二十四州首領,立阿史那泥熟匍爲可汗,叛軍人數多達數十萬。”
蕭嗣業說的乾巴巴的,沒有任何修飾詞,然而即使是這樣也讓大家多少有些坐不住了,大唐現在的版圖一共有四百多個不到五百個州,這還是佔領了吐蕃之後的數目,聽上去二十四個似乎佔領的比例不算多,並沒有多少,然而並不能只看數量,北部的州府因爲地理原因設置的都比較大。
“還有呢?”李治的表情十分不好看。
蕭嗣業一臉恨不得當堂自裁的表情說道:“叛軍反叛伊始罪臣與右領軍衛將軍花大智、右千牛衛將軍李景嘉等率兵征討,當時曾一度穩定局勢,罪臣……罪臣因而鬆懈,時恰逢大雪,叛軍趁機偷襲……”蕭嗣業說到這裡深深伏下去:“是罪臣之過,臣甘願領罪。”
李顯一聽就知道李治爲什麼生氣了,臥槽,一開始阿史德溫傅他們反叛的時候你們沒反應過來就算了,後來帶人穩定住局勢了居然還能被偷襲打輸!
不過李顯也知道戰場瞬息萬變,對方還有大雪加持,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想到這裡李顯心裡不由得暗恨,之前他打仗好幾次都是他帶着人靠着老天爺賞臉,給對方弄點天災*,這才順順利利打下來,現在被別人利用了,他心裡怎麼那麼不爽呢?
不過很快那份不爽就變成了憤怒,因爲突厥人壓根沒有滿足於那二十四個州,他們已經一路勢如破竹的打到了定州了!李顯當時就有點坐不住了,因爲領過兵的關係,再加上鄭玘的薰陶,哪怕地理白癡如他也知道定州距離長安不遠,距離洛陽就更近!
這還不算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突厥人開始拉攏奚和契丹兩個部族了!
知道了整個情況之後,就連李顯的臉色也不是很好看了,一時之間整個乾元殿氣氛凝重無比。李輪年紀小有些扛不住,動了一動,他看了看太子又看了看李顯發現這兩位哥哥的表情都不太好看,也就不敢隨便說話了。
情況很緊急,定州距離一共也不過一千多裡地,聽上去很遠,可是在戰爭地圖上來講已經算是兵臨城下了,這麼多年來李治還是第一次被人威脅到家門口!
李治看着蕭嗣業跪在那裡的樣子揮了揮手說道:“你先退下。”
現在不是追究蕭嗣業的時候,先要選定讓人去帶兵平叛,然後再追究他們的過錯。李顯有些可惜,鄭玘被踹出去當蘇州刺史了,這件事兒肯定是沒他的份兒了。
平叛的人選並不難選,只不過現在護衛長安與東都更加重要,大將不能輕易排出去,最後商定結果就是以薛元超爲關內道行軍大總管,攜左衛將軍劉審禮共同擊討叛軍。
李顯從頭到尾真的就是安靜如雞,一句話都沒說,期間武后曾經還說了一句:“不若也讓英王領一隊人馬討伐突厥。”
李顯當時晃了晃忍了半天才忍住了直接逃跑的衝動,說道:“時局危險,臣當不得如此重任,還請天皇擇穩妥之人領兵。”
跪求親媽不要害我!我一點都不想領兵!領兵的皇子有好結果嗎?看看我爹的三哥李恪死的多慘啊,我還不想步李恪後塵啊!
武后聽了之後有些不滿卻又不能說什麼,她心裡還是很遺憾的,李顯有腦子有能力,偏偏人太軟糯了,不推着他,他都不帶自己往前走的!李輪雖然也不錯,但是頭一次出征就被俘虜了,恐怕沒有人會同意讓李輪再去的,想要栽培也要等李*一點。
兩個兒子都靠不住,現在整個乾元殿裡都是武將,一部□□上有着文臣職銜,甚至還有在想身上也有武將職銜,但是……沒有一個是武后的人。如果論文治,這些人還能進的了乾元殿,但是論武事,武后雖然依舊垂簾聽政,卻也跟被架空了沒什麼兩樣。
李治和李賢都滿意李顯識時務,大唐又不是沒有將領了,不需要皇子出去冒險,無論是對於李治還是李賢來說,李顯縮着才能讓他們溫情脈脈,如果李顯非要出頭,李賢就要做點什麼了。
爲了回報李顯的識時務,李治直接說道:“平叛固然重要,然拱衛京師與東都也同樣重要。”
於是他老人家大手一揮,李顯就變成了金吾衛上將軍,守衛京師東都與皇宮,也就是說皇家在哪裡,他就守衛哪裡。
李顯被這神來之筆給驚到了,這個時代的上將軍跟後世的上將軍可不是一個重量級的,每一衛的最高長官就是上將軍,然而上將軍不常設,哦,不僅僅是不常設,甚至就沒幾個是上將軍的,李顯記得最出名的就是他那個便宜爺爺李二鳳,當初被封爲天策上將。
李治的這一項任命自然是有人反對的,郝處俊一直都以直諫聞名,這一次他又站出來了:“英王天資超羣,尤善工事,天皇所愛臣不敢有異,然上將軍位高責重,臣還請天皇三思。”
郝處俊說話的時候李顯就低頭了,他不低頭怕別人看出他臉上的表情——大家都以爲李顯不滿,實際上他滿意極了。
郝處俊的話表面上是在說英王殿下擅長的地方不在這裡啊,天皇你三思啊,然而實際上郝處俊的意思是,天皇啊,這個官職太高了啊,你現在就給你家兒子了,以後他再立功了你想怎麼封?
李顯心裡默默給郝處俊就點了個贊,他一點也不想當什麼上將軍,誰知道當了上將軍是不是還要來一場玄武門之變啊,這是要坑死他啊?
結果李治似乎鐵了心了乾脆的說道:“金吾衛尚有大將軍輔佐,英王亦通兵事,有何可慮?”
郝處俊沒說話,思考了一下,然後就悟了,別說他,在場的人基本上都悟了——除了李輪。
李輪到底年紀小經歷的不是很多,性格也被武后養的軟了一些——不知道武后兒子的性格是不是跟她的地位有關係,她地位不夠高的時候前兩個兒子都比較強勢,當武后的地位夠高了,後兩個兒子就有點綿軟。
李治的意思表達的很明白了,既然上將軍不常設,那也就是說現在設置了上將軍的權利看起來挺大,實際上也不過就是個空頭銜而已——金吾衛大將軍掌權都已經多少年了,李顯就算當了上將軍也要從金吾衛大將軍手裡□□纔可能真的掌權,然而李治太瞭解李顯了,這貨是個懶人,非常懶,尤其討厭勾心鬥角,他估計寧可當個吉祥物也不會願意去跟金吾衛大將軍爭權奪利的。
李賢和李顯明白了就都放心了,李賢剛剛聽到李顯要被封爲金吾衛上將軍的時候他也糾結了一下,同樣,他想起了自家爺爺,對比一下,他的處境跟當初的隱太子何其相像。不過現在想想也不是那麼像,太宗皇帝的軍功不是李顯能比的,他阿爹也不是高祖,更何況太宗皇帝時期天策將士都是他的死忠,但是金吾衛跟李顯可不熟悉啊。
會開完了,從最後的結果上來看,李顯幾乎是最大的贏家了——上將軍的職銜還是挺好聽的。
從洛陽宮出來之後,李輪就邀請李顯去他家吃飯,李顯有些奇怪不過也同意了。到了相王府之的時候其實還沒到飯點,李輪直接把李顯帶到了書房。
“七兄,阿爹到底是什麼意思?太子真的放心讓你領金吾衛?”李輪快要好奇死了,他怎麼都沒想明白,李賢怎麼沒有動作,在他的印象裡,李賢應該是不遺餘力的打擊他七哥纔對。
李顯微微一笑:“不過就是個虛職而已,他有什麼不放心的呢?”
李輪不算太笨,瞬間就悟了,然後他就十分生氣的表示:“阿爹怎能如此偏心!”
李顯嘴角一抽:“你這又是怎麼了?”
李輪有些生悶氣:“七兄明明比誰都不差,阿爹爲何不重用七兄?七兄爲我大唐做的貢獻還不夠多嗎?太子有什麼好?阿爹居然爲了維護他不惜放置七兄!”
李輪就差張口說李顯做太子比李賢合適了,說真的,李輪從李顯不遠千里帶兵一路過關斬將的來救他那一刻起,就成了李顯的腦殘粉,更何況李顯做出來的東西還真的很新鮮很好玩,在戰場上也非常有用。
李顯明明哪裡都比李賢好,李賢有什麼作爲?李賢對李輪嚴格上來說並沒有多麼不好,只不過就是相差年紀大了點,然後還有一層競爭關係所以不太親密罷了,李輪之所以這樣還是因爲李顯的緣故。
李顯有些驚訝的摸了摸李輪的頭說道:“這樣最好啦,我都沒覺得什麼,你生什麼氣?”
李顯有些內牛滿面,穿過來這麼多年,終於讓老子混到了一個腦殘粉啊qaq,不過這個腦殘粉身份太敏感了,別人是一粉頂十黑,他這一弄不小一粉頂一千黑啊,說不定還要因爲這點事兒小命都要搭進去。
李顯哆嗦了一下,決定好好跟李輪談談,要不然多少條命也不夠這麼折騰的。
李輪仍有些憤憤不平:“七兄好性,有沒想跟他爭什麼,他便如此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可還有點儲君氣度?”
李顯認真的說道:“防患於未然總是比較好的,當年孝敬皇帝還在的時候……你還小,可能不知道,那時時局混亂,今天是朋友明日恐怕就是敵人,如今大唐國力蒸蒸日上,切不可因爲黨爭誤國,太子文采斐然禮賢下士,多次監國連阿爹都稱讚不已,必有其過人之處,你也要多學學纔是。”
李輪嘲笑道:“那個時候我是小卻也不是什麼都不知道的,想來他當年做過的那些事怕報應到自己身上,便要變着花的防着你罷了。”
李顯有些無奈:“好啦,我自己都不想要那些,你也不要生氣,你已娶妻,就是大人了,不要再任性。”
李輪聽了之後低下頭來,李顯以爲他聽進去了,殊不知李輪正在替他難過,他自己娶妻之後日子過得不錯,劉氏固然沒有太顯赫的家世,但是李治也不會坑親兒子,相王妃知書達理溫柔賢惠,李輪得了個妻子的同時還得到了一朵解語花,婚後生活別提多開心了。
只是如今李顯依舊單身一人,雖然他隱隱也知道李顯和鄭玘的事情,但是在他眼裡,李顯爲了阿爹犧牲很多,結果阿爹還是偏心太子,他都替李顯委屈!
李顯在相王府吃了一頓飯之後就回到了自己的王府,突厥反叛的事情固然讓人驚訝,他卻沒怎麼擔心,大唐打仗已經打成習慣了,這樣說雖然或許不太好,但是久戰之師必有過人之處,薛元超和劉審禮想必也有過人之才——這一次又沒有人陷害他們,所以李顯一點都沒擔心。
然而就在薛元超和劉審禮帶兵而走之後,又有消息傳來奚和契丹果然跟突厥人勾結到了一起,他們開始攻打營州!
一時之間長城內外烽火狼煙,朝上都多了一絲凝重——不凝重也不行啊,這一次二十四州反叛,牽連到了很多朝廷大臣,以前都是別的國家或者部落來犯邊,哪怕被屠城了,朝廷之中也不過就是得到一個數字,說實話很多人對於屠城什麼的沒有太大的概念。
大唐內部的反叛更多的是集中在那些蠻族自治的南部,現在忽然一夜過去突厥反了,一下子就挑起了二十四州的戰火,這二十四州都在大唐版圖之內,而且也不是自治地區,很多朝臣家族裡也有人在那裡當官的。
突厥人心狠手辣,合作的就留下,不合作的就殺了,還有一些不管合不合作都殺了,這一下子不管是世家大族還是寒門新秀都結成統一戰線了,先把這幫突厥人弄死再說!
這也是這一次薛元超和劉審禮的任命非常痛快下達的原因,雖然二十四州反叛,但是朝廷的目光不可能都放在這上面的。現在大家鬆了口氣的是吐蕃被他們打殘了,這一次突厥反叛他們不用擔心吐蕃也過來讓大唐腹背受敵了。
不過哪怕吐蕃被打殘了後續也十分麻煩,吐蕃人到底要怎麼做?按照大唐一貫的方法都是要把他們牽走的,反正不能把那些人留在故土,但是現在的問題就在於吐蕃人太多了,而吐蕃……雖然地大,但並不物博,那邊的各種自然環境跟大唐差遠了,大唐想要派人過去也不容易,誰沒事兒閒的放着自己家的地不種跑到自然環境不如自己家的地方去墾荒啊。
更重要的是吐蕃人遷走的話要遷到什麼地方?這都是要商議的,如果是以前,大家還會說讓流民去墾荒,政策優惠一點,那些流民會願意的。
可是所謂的流民其實就是在天災*面前沒了房屋土地的人,如今李顯連年祭祀,祭祀之後年年風調雨順,大唐已經很久沒有遭過災了,連流民都不多,這事兒……不太好辦啊。
李顯想了想提出了一個建議:做人口普查!
他的理由也很簡單:“大唐如今天災驟減,人口當增,然觀戶部計數增長之勢尚未達到預期,只怕其中另有隱情,且,若無流民,罪犯亦可行。”
“不可!”李賢站出來說道:“罪犯品性堪憂,若一地皆是罪犯,怕介時此地不穩。”
李顯想了想好像也是,不過……嶺南那裡都可以作爲流放之地了,吐蕃……其實也可以啊。
朝廷諸公爲了吐蕃的問題也很頭疼,其實主要是吐蕃人太彪悍了,不防着不行,如果不好好安排的話,說不定就成爲了下一個突厥了。
看看大唐收服了突厥都多少年了,這幫天生反骨的傢伙打不過了就投降用大唐的物產來養活族人,等養的差不多了轉臉就反叛,養只狗都比養他們強!
不過也不能一概而論,突厥實在是個太廣泛的定義了,本身突厥就有好多部落,有些部落是鐵了心的跟着大唐走,比如說阿史那道真,有一些部落就非想要弄個獨立,屢戰屢敗屢敗屢戰。
大唐在突厥身上吃了太多虧了,在吐蕃身上也吃了不少虧,當初文成公主入藏帶過去了多少好東西,結果吐蕃那邊經濟發展上來了之後就開始各種跟大唐不對付。
前車之鑑,吐蕃不能在弄成突厥那樣了!最後的結果就是,吐蕃人先遷一部分到嶺南一帶,嶺南那邊構成各種複雜,有蠻族,有犯官之後,還跟驃國接壤,吐蕃人過去之後就讓他們內鬥去吧,蠻族肯定看不上吐蕃——當初吐蕃入侵大唐的時候也沒少打這些蠻族,至於犯官之後就給他們一點甜頭,如果能夠鎮壓吐蕃反抗,就有機會提爲良民,相信他們會努力的。
就在吐蕃這邊的安排工作做的差不多之後,薛元超那邊突然傳來了一個不太好的消息——薛元超和劉審禮兩個人兵分兩路,薛元超主抗突厥,劉審禮帶人馳援營州。結果……去馳援的那個人被契丹人俘虜了!
消息傳來所有人都驚了,劉審禮身上掛着左衛將軍的職銜,之前談起兵事也是頭頭是道,怎麼就被俘虜了呢?
李顯在最初的驚訝之後就默默的低頭不說話了,他看得出來李治的臉更黑了,而李賢的表情也不太好——劉審禮他是鐵桿□□啊。這一次本來李賢還高興自己人終於能夠在軍隊有一席之地了,結果轉頭就被打臉!
對比起劉審禮,薛元超穩紮穩打,雖然並沒有碾壓突厥人,卻也正在逐步奪回被突厥人佔領的地盤,兩邊對比也太明顯了點。
好了現在不是心塞劉審禮怎麼被俘虜的事情,現在應該商量的是讓誰去營救。李顯盤算了一下,現在大唐對外戰事基本都結束了,就跟突厥死磕,所以能夠派出去的將領還是不少的。
李治果斷就派出去了婁師德前往營州討伐奚和契丹營救劉審禮,然後轉頭又讓將軍曹懷舜率兵往恆州守衛井陘,崔獻往絳州守龍門,防備突厥突襲。
李治吃一塹長一智,對突厥做到了全方位的防備,但是萬萬沒想到……突厥不僅勾結了奚和契丹,特麼的他們還勾結了波斯!
儀鳳三年冬十一月戊寅朔,波斯派兵攻打安西都護府。
李顯:尼瑪,突厥還真是下了一盤大棋啊!這種有點忍不住想要帶兵去揍他們的感覺是怎麼回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