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綢的膽子也真是大。
或者說,莽撞。
馮剛和丁貴就站在王爍的身後。如果不是王爍提前朝他們做了一個“別動”的手勢,紅綢現在很有可能,連搶救的機會都沒有了。
再厲害的女劍客,遇到馮剛丁貴這種級別的戰場殺神,還是一羣配合默契的戰場殺神,勝負毫無懸念。
此刻,紅綢顯然很生氣。
但王爍的臉上,卻是泛起了古怪的笑容。
他在低頭看着,他和紅綢兩人之間的這段距離。好像有兩峰正在自然起伏的東西擋住了視線,讓他都看不到自己的腳了。
紅綢當然知道王爍在看什麼。但她彷彿並不以爲意,仍是那樣殺氣凜凜的盯着王爍,彷彿想要把王爍的臉上盯出兩個洞來。
“好凶啊!”
王爍這話一出來,正在手握刀柄嚴陣以待的馮剛丁貴等人,都忍不住笑了。
紅綢的臉終於紅了。她退後了一步。
“你想幹什麼?”她說道。
王爍朝四周看了一眼,這處地方太空敞了,並不適應談論一些重要的話題。
“跟我來。”說罷他就朝楊府的花園走去。
他根本不擔心,紅綢不會跟來。
因爲,就算紅綢不願意來,馮剛和丁貴也不會答應。
片刻後,花園中。
王爍站在一顆散發着濃郁花香的桂花樹下,看到紅綢宛如視死如歸的烈士,朝自己走來。
馮剛和丁貴等人分散四周,人工隔出了一個方圓數十步的無人地帶。
“大唐英烈的女兒,怎會淪爲了殺人犯、官奴婢和刺客?”王爍開門見山。
紅綢面無表情,“你管不着。”
王爍說道:“舊曆開元十五年,令尊羿從道應募從軍,成爲大唐的一名彍騎僱傭兵。後隨軍發往隴右歷經與吐蕃大小數戰,立下軍功被擢升爲八品旅帥。不久歸鄉休沐,成親生子。你就是他的長女,算來今年該是十八歲左右。”
“……”紅綢沉默。
“在你出生不久,令尊再次應募從軍於河北,直到天寶元年再次役滿回鄉,因軍功得授關中某軍府七品校尉之職。”說到這裡王爍停頓了一下,看了看紅綢的表情。
她仍是毫無表情。
王爍接着說道:“天寶四年,也就是兩年前。令尊惹上重大官司被判處極刑。你孤身一人手持長劍闖入令尊的一位至交好友家中,手刃十餘壯丁,殺死了令尊的那位好友。”
王爍停頓了一下,“爲什麼?”
“他該死。”紅綢回答得乾脆又利落。
“雖然,後來你有投案自首。但是如此嚴重的罪行居然沒有被判極刑,只是被沒爲官奴婢,很奇怪。”王爍道,“聽說,你是因‘孝’之名而被減罪。那是否意味着,你殺的那個人就是害死你父親的仇人?”
“你管不着。”
“萬一我管得着呢?”
紅綢總算正眼看了王爍一眼,“什麼意思?”
王爍道:“令尊是一位有功於國的軍人,卻揹負大罪受刑而死。如果他是被冤枉的,我能替他翻案還他一個清白。”
紅綢微微皺眉,“你爲什麼要這麼做?”
王爍道:“我也是一名軍人。上過戰場的軍人。”
“我的家事,不用你管。”紅綢拒絕得很果斷,“如果你既不抓我,也不殺我,那我走了。”
說罷,她擡腳就走。
“幸好,我那天晚上放了你。”王爍道,“不然現在,整個念奴齋肯定都被查封了。”
紅綢斗然停步,兩步就跨回到王爍身邊,又像當初那樣緊緊挨着他站着,咬牙沉聲道:“我的事情,與齋主完全無關!你不要冤枉好人!”
這次王爍沒有低頭去看,而是直視着她的眼睛,“有關無關,不是你說了就能算。”
“難怪你刻意接近齋主,原來是想趁機要挾。”紅綢恨得牙癢癢,“早知道你和那些貪贓枉法的狗官一個德性,那晚我就應該殺了你!”
王爍很平靜,“早知道你如此乖戾、冥頑不靈,那晚我也應該殺了你。免得你連累其他人。”
紅綢轉過頭去,深吸了一口氣長長吁出,“說,你究竟想要怎麼樣?”
“從現在開始,你就算是被捕了。”王爍道,“但我暫時不會把你扔進監獄,你必須跟在我的身邊,時刻不能脫離我的視線。無論你說什麼、做什麼,都必須要經過我的同意。”
“不可能!”她立刻嚴辭拒絕。
“那就只有另一個辦法了。”王爍道,“你與念奴一同隨我去往左街署,接受我的嚴格調查。只要還有一絲嫌疑,你們都不可能再離開左街署。更不可能再次進宮,接近聖人!”
“……”紅綢幾乎是恨得咬牙切齒,但又無計可施。
突然,她舉起手來,幾乎是一字一頓的沉聲道:“齋主絕對是無辜的。我對着我父母在天之靈發下毒誓!如果此言有虛,讓我身中千刀萬箭而死,九泉之下也不得與親人相見!”
“誓言有用,還要法律幹什麼?”王爍完全不爲所動,“二選一,你看着辦。”
說罷,王爍就走了。
此刻,王爍心中倒是暗吁了一口長氣……看來,念奴確實是與天罰令無關!
紅綢雖然魯莽而衝動,但她對念奴的忠誠和義氣真不像是裝出來的。
片刻後,王爍再次回到了楊家的客廳裡,宛若無事的和楊嬋娟、念奴一起聊天。
楊慎矜的案子還沒有正式宣判,但已經有了一些小道消息流傳出來,說楊慎矜會被貶到偏遠的蜀地,去擔任一位縣級的小官。
從一位手握大權的朝堂重臣,貶成偏遠之地的縣級小官,這可算得上是一擼到底,政治前途完全毀了。
唯一的值得慶幸的,沒有家破人亡。
楊府畢竟是一處敏感之地,王爍和念奴都不便多留。楊家人也都明白這個道理,於是早早的就違反了待客之道,催促二人趕緊離開。
道別之後,王爍與念奴一同朝府外走。
“念奴姑娘,我有個不情之請。”王爍突然說道。
念奴略感意外,“王公子,請講。”
剛剛幫了念奴一個忙的王爍,挺不客氣的直接開口說道:“實不相瞞,我看上了給你駕車的那個侍婢。你能不能,忍痛割愛讓給我?”
“哦?”念奴十分驚訝,“不會吧?”
王爍笑了笑,“爲什麼不會?”
“這個……總之……她可能討不到你的歡心。”念奴道,“這是一個十分桀驁的女子,很不讓人省心。”
“其實,這種桀驁不馴的烈女子,遠比得來全不費工夫的女子,有趣多了。”王爍呵呵一笑,“反抗越激烈,我越覺得刺激!”
“啊?……”念奴臉上一紅,用奇異的眼神看着王爍,彷彿是想說:你好重的口味啊!
“怎麼,念奴姑娘看來得不捨得了?”王爍以退爲進,有那麼一點咄咄逼人,志在必得。
“這個……倒也不是不捨得。”念奴仍舊面露難色,“但是畢竟,她是我的童年好友。現在名爲主僕,實爲相依爲命的姐妹。”
王爍面帶微笑,“那萬一,紅綢自己主動願意呢?”
念奴頓時就笑了,意思很明顯:這絕對不可能!
這時,紅綢走了過來,站在了王爍的念奴的身前。
“齋主。我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