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結伴而行,出了楚仙山莊,往湖邊走去。那裡正泊着兩隻準備好了的大船,和一隻小漁船。
“秦大人說的這種故事,殿下怕是不會喜歡。”
上官婉兒搶在秦霄前面笑笑的說道,“平民小女人的愛情故事,像殿下這樣叱吒沙場的大人物,怕是會聽得耳根子作膩。”
秦霄笑呵呵的將傘遞給上官婉兒,走出傘外與李重俊一起站到雨裡:“殿下,大清早的,來找我有事麼?”
李重俊挑眉瞪眼,看似十分的興奮:“還能有什麼事!就昨天那事哎,你一直支支吾吾的都還沒答應我!我可先說好了,一會她來借船,我可要跟着一起上去。”
秦霄睜大了眼睛愣道:“你堂堂一個王爺,去接一個異邦啞奴,這太離譜了吧?”
“咦,這你別管!”
李重俊看來興致還不是一般的高,將秦霄扯到一邊,竊竊低語道,“秦兄弟你放心,既然是你的小姨子,本王斷不敢爲難她。她願意便願意,不願意,本王絕不勉強,這樣總行了吧?你可別說不答應,本王這現在已經是退而求其次啦!”
秦霄一臉苦笑,訕訕道:“殿下,你這是攔路打劫,知道麼?不過既然殿下都這般承諾了,我秦霄也不願甘當小人。人家小姑娘願意跟你,也是她的造化;若是不同意,你可要按承諾辦事!不然,以她的武功,估計還能將你給治了。”
李重俊興奮的搓着手:“好好,行,本王答應了。兄弟你放心,本王斷不敢像煙花女子一般的對待她……嘿嘿,江南美女,本王來了!”
秦霄長嘆一聲,心裡暗道:這傢伙谷精上腦,沒得救了!你若是能勾上紫笛那個鬼靈精怪的丫頭,還真算你有本事!到時候別被她折騰得來了脾氣纔好。
說巧不巧,正好這時紫笛來了。冒失失的,也沒打傘,正快步朝河邊走來。跑到三人面前時,飛快的朝三人依次行禮:“見過殿下,見過秦大人,見過上官大人!哎呀,好大雨呢,怎麼還站在岸上喲!”
李重俊眼裡精光暴閃:“這就上船,上船。紫笛姑娘,我們一起上船吧!”
紫笛疑惑的看了看李重俊一眼,然後瞟向秦霄:“秦大人和上官大人不上船麼?”
李重俊一擺手:“這你就別管啦!人家秦大人和上官姑娘,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去辦呢!走吧紫笛姑娘,本王今日陪你一同前去。”
李重俊故意將“重要”二字說得重了一些。
“你?”
紫笛驚訝的睜大了眼睛,隨即馬上有些歡喜的說道:“正好正好,我還擔心指揮不動那些大頭兵呢!那,走吧!”
說罷歡喜朝船上走去。
李重俊一臉得意的壞笑,暗地裡朝秦霄扔了一句:“有個性,我喜歡!”
秦霄咧了咧嘴,暗暗道:祝你好運了,義興王殿下。過不了多久,你就知道這個神經大條武藝不俗的姑娘,不是很好惹的了!
上官婉兒湊了過來,奇怪道:“你和義興王殿下,打的一些什麼啞謎呢?”
秦霄“哦”了一聲,笑道:“沒什麼。等他們的大船開了,我們再上船吧。不然如此大船掀起的波浪,能將我們的小船推翻了。”
上官婉兒呵呵笑了起來:“不錯嘛,這都想得到,還真是挺細心哦!”
秦霄打着哈哈:“也沒什麼了。不過是從小在江南水鄉大長,有這方面的經驗而已。”
秦霄的心裡,已經開始琢磨,怎麼從上官婉兒的嘴裡,多套出一點消息,或者是跟她走得近一些,讓她多替自己在皇帝面前掩飾和說好話了。很明顯皇帝不是一般的信任上官婉兒,若是能託她的口,向皇帝說一些事情,遠比自己在她面前苦苦申辯的效果要好太多了。
兩艘大船開動了,紫笛興奮的站在船尾衝着秦霄揮手:“我們走啦!哈哈,好大的船喲!再見了秦大人,上官大人!”
那架式,活像是馬上要進行一趟星際旅行一般。
上官婉兒掩着嘴吃吃的笑了起來:“這妹妹,明顯要比姐姐活潑許多了嘛!心無城府天真爛漫的樣子,還真是討人喜愛。怪不得義興王殿下對她有企圖呢!”
秦霄不由得呆了一呆:“這你也看出來了?”
“呵!”
上官婉兒輕笑,“莫非秦大人以爲,婉兒真的是睜眼瞎麼?這麼一點點心思,我還是看得明白的。只是呀,我看這一次義興王多半要栽了。這小姑娘跟普通的女孩子家家不同,好像並沒有將他那個王爺的頭銜放在眼裡,行爲舉止沒有一點拘束的樣子。”
“呵呵,也許吧!”
秦霄搪塞着應付道,“我們也上船吧。船上應該有吃的東西,我都餓了。”
走到小船邊的時候,上官婉兒不禁皺眉驚訝道:“哎呀,這麼小的船,站個人上去就搖搖晃晃了,不會翻了吧?我可不會水!”
“放心吧,不會!”
秦霄到了船邊,一個大跨步踩了上去,雙腳分立船頭,穩穩的站住了,然後衝上官婉兒伸手,“來,我拉你上來!”
上官婉兒收起油傘,小心翼翼的在河邊的稀泥地邊邁着腳,怯怯的一腳踏上了船頭,將手遞給秦霄。秦霄剛剛接住她的手準備拉她上來,不料上官婉兒腳下一滑,整個人就朝一邊歪了去,嚇得“呀呀”的驚叫起來,連手中的油紙傘也扔掉了。
秦霄忙使上幾分力氣將她拉住,上官婉兒趁勢跳了一步,頓時整個人都被提了起來。秦霄索性一手探到她腰間,伸出另一隻手擡起她的腿,將上官婉兒整個兒的抱在了懷裡。
上官婉兒驚魂未定的躺在秦霄懷裡,一臉通紅的嬌喘吁吁,兩條胳膊死死的抱住秦霄的脖子不肯放手了。
整個小船的船尾都有些翹了起來,秦霄連忙抱着她走到船艙裡,一彎腰,將她放在了鋪着細絨地毯的船板上。
上官婉兒深深的呼吸了幾口,拍了拍自己雪白的胸口:“嚇死我了!都怨你,還說不會有事!”
秦霄興災樂禍的壞笑:“這船不是還沒翻麼?”
上官婉兒眨了眨眼睛,水靈靈的看着秦霄,豎起一根指頭輕點頭秦霄的臉,恍然大悟一般說道:“哦,我知道了,你是故意的!好藉機佔我便宜,對不對?”
秦霄哈哈大笑:“天地良心,那可是你自己滑倒的。我若不接住你,你現在已經是一個泥人了!真是好人沒好報呢!”
“咯咯!”
上官婉兒掩嘴笑了起來,“算啦,看你那認真勁兒,跟你開玩笑呢。快開船吧開船吧,我要到湖心去掬一捧江南的清水,當作是來過這裡的紀念!”
“好咧!”
秦霄脫去鞋子,大踏步走到船尾,拿起竹篙在岸邊一點,小漁船滑溜溜的朝湖心遊去。
細雨飄飄,微風輕揚,湖水清清,微波泛起。遠處的山石綠林,彷彿披上了一層乳白的外衣,朦朧而又詩意。湖面上,還另有幾隻漁船正在遊動,紛紛撒着網兒捕魚,更有粗獷嘹亮的漁歌響起。
上官婉兒興致勃勃的坐在船艙邊,時不時的伸出手,探一探清涼的湖水,不時傳出一陣陣銀鈴般的驚喜歡笑。眼前的一切,對於常年居於深宮中的上官婉兒來說,實在是太新奇有趣了!
“秦大人,你也學那些漁夫,唱幾支漁歌聽嘛!這樣才更有味道哦!”
上官婉兒回頭衝着秦霄說道,聲音裡滿是欣喜和愉悅。
“好咧,你聽着哈!”
秦霄清了清嗓子,唱起了一首由山歌改編的搖滾《山歌好比春江水》“唱山歌來這邊唱來那邊合,那邊合;山歌好比春江水也,不怕灘險彎又多嘍彎又多……”
秦霄的聲音本來就中氣十足雄渾而又蒼勁,將這一首山歌兒唱得勁道十足粗獷深遂,還恰好跟眼前的景緻和環境搭配了起來。
旁邊的漁夫們聽到了,紛紛大聲讚道:“好歌,好歌!”
上官婉兒欣喜叫道:“哎喲,沒想到,秦大人還有這一手呢,當真是真人不露相呀!”
“哈哈,過獎過獎!”
上官婉兒回坐到船艙裡:“秦大人,船艙裡有點心,你沒吃早餐的,進來休息一下吃一點吧。船兒就讓它這麼漂着,也還有點意思呢!”
“好!”
秦霄收起竹篙,赤着腳丫子走進船艙,學着那些漁夫的樣子,對着上官婉兒憨厚的傻笑。
上官婉兒由衷說道:“我喜歡這種生活。我喜歡江南,我喜歡水,喜歡船。將來,若能安生在江南,哪怕是嫁個打魚的漁夫,我也願意。”
秦霄呵呵的笑:“就是你願意,皇帝陛下也不會放人。像你這麼能幹而又得力的女官,宮中可再也挑不出第二個了。”
“哎……”
上官婉兒嘆了一口氣,“話是這麼說。可是,說句不敬的話,陛下終究是快八十的人了,誰知道她還能駕馭天下多少年呢?都言道一朝天子一朝臣,這些年來,婉兒因爲替陛下辦事,暗地裡記恨着我的仇家可不少。這些人不敢埋怨陛下,就將一些怨氣怒氣都轉牽到了婉兒身上。要真說起來,其實我在宮中,處境並不是太好呢!所以,我纔想過平靜安逸一點的生活,並不願意在朝廷那種大風大浪的局勢下翻來顛去的。女人嘛,終究要有個歸宿,能像陛下那樣,立於天下之巔的人,畢竟千古也纔出了一個。”
秦霄拿起一塊糕點吃下去,淡笑的安慰道:“婉兒是不是太消極了一點?有言道,樹大招風,總會有些小人使壞心眼兒。但婉兒不是也做過一些好事麼?比如說,兩年前出手救了永泰郡主等人,就讓李家的王公們感恩戴德嘛。”
上官婉兒眨了眨眼睛,看着秦霄一臉富有深意的表情,淡然笑道:“也算不得是出手相救吧。按我朝律法,王親帝胄不得施以杖刑,婉兒不過是從旁提醒了一下陛下而已。秦大人忽然提起這事,莫非,別有用意?”
秦霄並不正眼看上官婉兒,賊賊的笑:“上官大人心裡,莫非真的不明白秦某的用意?”
上官婉兒皺了皺眉頭,不樂的道:“什麼‘上官大人’,‘秦某’,聽得真彆扭。秦大哥有話不妨直講的好。婉兒雖然不敢保證知無不言,但至少能說的,都會告訴你。”
秦霄眼睛一亮,樂道:“那正好。我的確有事要問婉兒,就不妨挑明瞭說吧。陛下,對於永泰郡主的事,知道多少?”
上官婉兒微微怔了一怔,隨即狡黠的笑道:“婉兒只能說,該知道的,應該是都知道。不該知道的,她老人家,或許也猜到了一些。你可別小看整日裡躲在深宮中的陛下哦,她的消息,可是全天下最靈通的。”
秦霄苦着臉問道:“那,哪些是該知道,哪些又是不該知道的呢?”
上官婉兒攤了攤手,做出一副無奈的樣子:“這些事兒,陛下可沒對我說起過。況且,說算是說了,我也不敢隨便宣揚出去。秦大哥,你也要體諒我的難處,別咄咄逼問了。”
“好,我不多問了。”
其實秦霄心裡明白,有範式德這個傢伙一直埋伏在自己身邊,估計皇帝對於永泰郡主的事,清楚了個八九不離十。若不是自己最後醒悟了過來,怕是現在李仙惠在那個小茶山村裡都呆不住,早早被人擒了去了。
“我再問最後一句。”
秦霄豎起一個指頭,認真說道,“陛下派你來的時候,是怎麼叮囑你處理關於郡主一事的?這個,你一定要告訴我,因爲稍有不慎,可就是人命關天的大事!說不定,還會在朝中掀起一陣血雨腥風。”
“哎——”
上官婉兒長長的嘆了一口氣,緩緩搖頭,低沉的說道,“我就知道,秦大人肯這麼低聲下氣的陪我這麼一個微末的女官,肯定是別有用意。好吧,我告訴你,其實陛下說得不多,只有十六個字‘其行難赦,其情可憫;其罪當誅,其志可嘉’。至於陛下是什麼意思,秦大人,就自己慢慢揣摩吧。”
說到後面,上官婉兒的聲音已經完全變了味,像是例行公事時的腔調一般。
秦霄牢牢記住了這十六個字,連忙向上官婉兒解釋道:“婉兒別誤會,秦霄是真心真意的願意和你在一起,談天說地,撐船遊湖,都很不錯呢!好,之前的那類話題我們再也休要提起,免得掃了婉兒的興致。”
上官婉兒終於釋然的笑了笑:“也沒什麼啦!也許,是我多心了吧。嗯,你剛纔唱的漁歌真好聽,婉兒無禮,求秦大哥再給唱一段兒吧?我長這麼大,還沒有聽過如此有特色的歌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