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下,整個武昌縣可炸下了鍋——馬上便要成親的趙縣令之女,無端的跳江自盡了!
趙縣令家人呼天搶地奔到江邊,哪裡還見得到女兒的屍首。初春之際江水雖不如夏秋湍急,但也足以將一個瘦弱的小姐的衝得不見。
秦霄帶着範式德和李嗣業到了江邊,見到趙世材跪倒在江邊痛哭流涕幾欲昏絕,也不禁動了側隱之心,對幾個衙差說道:“速速沿江打撈屍首,將你家老爺攙回家中休息。縣衙公事,由本官暫爲代管主理。”
幾個衙差應聲而去。
秦霄令叫來那兩個報喪的女子,正是趙小姐的貼身丫鬟,對她問詢道:“你家小姐爲何跳江,你們可知道詳情?”
兩個小姑娘一見是秦霄,這才明白過來,前番在路上衝撞的居然是欽差大人,不由得都跪倒在地,驚慌的道:“冒犯大人,奴婢該死,還望大人恕罪。”
秦霄叫她們站起身來:“不知者無罪。你們說說看,你家小姐眼看着就要大婚,正要辦喜事,怎麼就跳江了呢?”
其中一個身着杏黃棉襖,名叫小蘭的女子搖了搖頭,說道:“小姐近兩日都好好的,沒見什麼不尋常。只是今天她說有點悶,想到外面走走,來到江邊之後,我們一時不備,小姐就突然跳入江水中,立馬不見了人影。我和小麗(另一個丫鬟)叫了好久也沒有見小姐浮起來,就驚慌的回府報訊了。”
秦霄皺了皺眉頭:“趙小姐會游泳麼?”
小蘭答道:“小姐平常都不出門的,並不會水。想必是江水湍急,小姐一落水便被淹沒了……”
秦霄心中尋思道:哪裡有這種道理?不管是跳江自殺,還是不小心落水,出於本能,應該都會掙扎幾下方纔被沒頂。這趙小姐跳江自盡,還當真跳得詭異!
秦霄道:“你們兩個先回去吧,本官隨時都會請你們來問話,暫時不要離開趙府。”
兩個小丫鬟應了一聲,轉身離去。
天色漸晚,三人來到武昌驛館,亮出公文印信,驛承馬上替三人安排了住處飲食。
入夜,秦霄睡意全無,踱到房間之外,對着一輪明白,獨自思索道:“想不到剛到江南落腳,就遇上了案子。這倒也是個機會,我自己也想知道,這些年究竟學到了些東西沒有。朝中的那些官員,甚至包括趙世材這個芝麻縣令,雖然表面上對我客客氣氣,打從心底裡,都認爲我秦霄是走後門的關係戶。這次的江南之行,一定要弄出點成績來纔是……”
這時,範式德從房間裡走出,手中拿着一壺溫酒和兩個酒杯,見到秦霄,徑直朝他走來:“大人也睡不着麼?剛好下官想找大人小酌幾杯,隨便聊聊。”
兩人在園中一個石桌前坐下,先行對飲了一杯,秦霄便開口道:“範先生,來武昌僅僅一天時間,就遇到了兩件怪事。先是古桑村鬧鬼盜屍,再是趙縣令的女兒無端跳河自盡。這其中蹊蹺不少啊!”
“是啊大人。”
範式德替秦霄倒上一杯酒,說道,“不過,下官倒感覺,這無形之中,兩件事情好似有某些聯繫。”
秦霄拿起酒杯淺酌一口,點頭道:“不錯。失蹤的是女屍,跳江死者也是女子。然後,兩件事居然發生的同一天,前後相差不到幾個時辰,這難倒是巧合?而且,那個跳江的趙小姐也跳得離奇,首先是情由不明,再者就是,落水後毫無掙扎,馬上便沒了頂,而且至今找不到屍首。這顯然是不正常的。或者就是那兩個丫鬟在撒謊。而那個被盜的屍體,也至今全無下落。”
範式德驚了一驚:“大人高見,比下官發現的端倪要多得多了。”
秦霄喃喃自語:一個被盜的新喪女屍,一個跳江後失蹤的待婚女子。兩具屍體全部不見蹤影……隨即道:“範先生,明天一早,我和李將軍再去趙府,探一下究竟。麻煩你再去一趟古桑村,看下那邊有什麼動靜沒有。”
“下官領命。”
第二天清早,三人分作兩路,開始行事。
秦霄帶着李嗣業到了趙府,剛到門前,卻發現趙府裡異常吵嚷。進去一看,卻發現正堂擺放着一個棺槨,幾個人正忙碌不堪的佈置靈堂,趙縣令和他的老婆家小,都伏在棺槨上痛哭失聲。
見到秦霄到來,趙世材慌忙擦了擦眼淚,略整了一下衣冠帶着家人前來拜見。秦霄連忙叫他們免禮起身,然後說道:“趙小姐的屍首找到了?”
趙世材一臉悲惶答道:“回大人,是找到了。今日凌晨,本縣一名漁夫打魚時找到的。下官便購來棺裹盛殮,好讓女兒早早入土爲安。”
說罷一家人都痛哭失聲。
秦霄走到棺材邊一看,發現早已上了棺釘,於是說道:“可否讓本官查看一下小姐屍首?”
趙世材遲疑了一下,說道:“這……大人有所不知,按本地風俗來說,但凡未出嫁便早夭的姑娘家,都被視爲不祥,非但不能做法超渡,下葬之時連祖墳也不能入。所以下官令人早早入棺上釘,稍事祭奠,明早便要入葬了。大人要開棺驗屍本不該阻攔,只是……就怕大人沾上不祥之氣。”
秦霄嘆了一口氣,只得作罷。心中暗道:現在這封建社會,就是這種庸規俗制多。亂七八糟的規矩教條、約束多得跟什麼似的,連死了的女人也不放過。
秦霄和李嗣業各自上了一炷香,對趙世材說道:“這兩日你便安心處理家事,衙中之事,本官會暫去主理,待你家事處理完畢後,再來接手。”
趙世材感激涕零,彎膝就往下跪,卻被秦霄一把扶住,稍事安慰了幾句,便帶着李嗣業一起離開。
李嗣業抽了抽鼻子,道:“這趙世材哭起來就像個娘們似的,死了女兒,倒也挺可憐的。”
秦霄回到縣衙,縣承、縣尉、主薄和七曹左官都已在那伺候。秦霄即刻升堂,發現案件堆積如山,大大小小的官司訟案約摸有百八十件之多。幸而沒有什麼重大案件,處理起來還算容易。秦霄會同衆縣吏一件件依律審覈批示,忙了近一個上午纔算解決了四分之一。
秦霄長吁一口氣,心裡恨道:“我這欽差大人可當得有個性了,閒着沒事來客串縣令了。這一堆陳芝麻亂谷的事,處理起來雖然容易,也還真是有些煩人。要是有臺電腦多好……”
午牌時分,範式德從古桑村回來,回報秦霄,那邊一點動靜也沒有,連前陣子每晚鬧鬼都停了。
秦霄心中冷笑:看來,這幫裝神弄鬼的傢伙,看到官府已經注意徹查這些事情,也都收斂了。
只是有一件事情秦霄一直想不明白,那具失蹤的屍體,會被弄到哪裡去了?從昨天起,他已經陸續差了十餘名捕快衙役四處查訪此事,到現在竟一點結果也沒有。看來,只好直接從“目擊證人”那裡再尋找突破口了。
當天晚上,秦霄差人將那兩個丫環叫到驛館,對她們問道:“你家小姐,許給哪家的公子?他今日可有前來弔唁?”
丫鬟說道:“回大人話,我家小姐,從小便許給了本縣大商人,城南的賈家公子。賈公子名叫賈蘇全,今天已經來弔唁了,現在還在靈堂裡,哭得可傷心了,就差昏死過去。”
秦霄道:“哦?這麼說來,你家小姐與賈公子,便是娃娃親了?他們感情可好?”
丫鬟答道:“回大人,正是如此。小姐和賈公子自小青梅竹馬,感情好得很。我家老爺和賈老爺是結義兄弟,兩家從小便許下了親事。前不久小姐滿了十六週歲,便按兩家約定準備完婚,沒想到,小姐她……”
秦霄差走兩小小丫鬟,心中暗自思索道:自小定婚,感情很好,這便沒理由啊……
心中疑惑,秦霄帶着範式德和李嗣業,再向趙府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