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以後,盛世大典。
皇宮內已經被清掃乾淨,恢復了往日的氣派和瑰麗。長安城中,也漸漸的恢復了一些生機,總算有些商鋪打開了門,走商的人被關在城中數日都快要急得發瘋了,這時候全都跑了出來開始南北販賣。西市裡的各大商號,也相繼恢復營業,絲路上販來的商貨也開始進入長安,如同新鮮的血液給這座城市帶來了生機。
那一場血腥政變雖然讓所有人心存餘悸,但是畢竟沒有太多百姓受到傷害,總算是不幸之中的萬幸。奸黨被除,現在登基的是相王,百姓們心中也都略略安穩了幾分。
經過血與火的洗禮的大唐帝都,終於煥發出活力來。
一生起落不定的相王李旦,終於隆登寶鼎再次登上了皇位,改元景雲,大赦天下。少帝李重茂被廢爲溫王,好歹留住了一條性命。其他的有功之臣,張說、劉幽求、鍾紹京等人,全都獲得重用官居要職。過年前請病歸田的唐休璟,因爲威望甚高,新組建的朝堂少不得他這樣的老臣,於是再被召了回來,任少子少師、宰相。軍隊方面,皇城之內自然是無人再能出秦霄右者,幾乎是隻手能遮天了。南北二衙,都歸他統,率,而且其中不乏和自己鐵桿的將領。張仁願統領朔方軍擊退突厥,現在又坐鎮北庭都護府可謂是功苦功高,自然是官居宰相遙領兵部尚書,還加了食邑。
這麼多年來,雖然很搶眼,但是一直不是很出頭太平公主,被加爲“鎮國太平公主”。食邑達到驚人的一萬二千戶——按例。唐朝公主的食邑,是不超過四百戶的。與此同時,她的兒子薛崇訓、薛崇簡也紛紛封王官居要職,連與武攸暨生有地二子武崇敏和武崇行,也得了好處被封爲郡王。聲勢顯赫,達到了空前地地步。
南、北二衙和各皇城衛率的大將軍們都還沒有上任。秦霄就帶着朔方軍進城,負責了慶典的戒嚴。
慶典儀式熱熱鬧鬧的舉行,百官們的歡呼之聲此起彼伏。朱雀門前百姓們也是跪拜高呼,歡慶這一盛世。
秦霄卻感覺有些麻木,只盼着早點完事了回家睡大覺。到太極殿上去聽了一下封賞後,就屁顛屁顛的溜了出來,說是親自打理皇城禁衛,其實是四下蹓噠閒逛去了,懶得去管那些無聊地事情。
不知不覺的這就出了皇宮,秦霄心念一動:不如去自己以前住的老宅看看?好主意!
於是騎上馬兒,朝金光門而去。
回到長安後。不管是在城外駐防,還是進城戒備,“無家可歸”地秦霄,還都一直住在軍營裡。雖然也算是習慣了,但總感覺像個沒根的浮萍一樣。尤其是身邊還帶着一個女人。
跑到了金光門的老家前,遠遠就看到停着好多輛馬車兒,許多人在忙進忙出的搬着東西。大塊的石料、木料被搬進搬出。大院內傳來一陣陣轟響,像是在拆房子。秦霄有些疑惑,正準備拉住一個人問問,門口出現了一個有些眼熟的身影。秦霄凝神想了許久,不由得輕聲叫道:“盧大海?”
門口那個四五十歲的男人也轉眼過來看到了秦霄,慌忙就跑過來對坐在馬上的秦霄行了一禮:“卑職盧大海。拜見大將軍!”
“呵,真的是你。”
秦霄不由得輕笑一聲,盧大海,之前幫他打造鳳翅鎦金鐺和一些裝備地盧大匠的兒子,現在頂了老頭子的班,任將作監大匠。
盧大海面露喜色:“卑職父子蒙受大將軍厚恩,一直無以回報。現在終於有機會,能爲大將軍做一點事情了。”
“哦?”
秦霄下了馬來,疑惑道:“此話怎講?”
“是這樣的。”
盧大海說道:“大將軍調離長安後,這座宅子也被一個武三思的心腹佔了。前些日子,這個官員不是被……然後嘛,前兩天戶部撥下了一大筆銀子,說是要將此宅推倒全部重建,用作大將軍的府第。”
“呵,原來是這樣……”
秦霄不由得有些好笑起來:前幾天,自己無意間在李隆基面前,提起過一次自己在長安的宅子地事情,當時李隆基就說,要把安樂公主在通化門附近置下的超級豪宅送給秦霄。秦霄一想,這樣太過張揚,而且怕是住進去以後,李仙惠若是來了,左右不自在,於是就拒絕了。沒想到,李隆基一回去,就動手開始張羅這件事情。將自己的老宅椎倒全部重建,弄個新宅子。還真是挺有心的。
盧大海繼續說道:“大將軍,正巧卑職還想去找您。現在您來了,要不指點一下,看有哪些地方不滿意地?這是我親自設計的住宅圖紙,要不您先看看?”
“也好。拿來我看看。”
盧大海展開一張大羊皮紙給秦霄看了看,佈局很是宏大,除了之前地前院花園、正廳大堂、主次臥房,和後堂的迴廊庭院、兩座跨院以及那棟小木樓和僕奴們住的雜間,還另外多了四庭大宅廂房,還有一個球場(自然是馬球場)和後院花圃。涼亭、雅閣、假山流水多了七八處,二座跨院增至了六座。
秦霄不由得微微咋舌:“你這麼設計,哪裡有這麼大的面積可用?”
盧大海微微笑了笑:“這個大將軍就不必操心了。整座府院的面積,被增大了十倍不止,之前所有的房屋、過道和庭院,都要放大一倍。戶部最初的意思,要設計的面積比現在還要大。只是苦於這個裡坊裡的其他臨捨實在不易搬遷,才設計成這樣了事。大將軍看看,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麼?卑職好即刻修改。”
“好是好,就是太大了一點。”
秦霄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我家裡才幾口人,哪裡用得了這麼大的宅子。若是在這樣一處大宅裡逛上一圈。怕是都要騎馬了。”
“哎呀。對!對對!你看我這記性!”
盧大海連連拍額驚叫:“大將軍是將門之家,如何能夠沒有跑馬道與練習騎射武藝的場所?大將軍提醒地是!看來這面積還是小了一點。後院球場這裡麼,還可以朝東、西各擴上二三百步,增設一個跑馬場。嗯,對,這樣才極好。我說怎麼總感覺缺了點什麼呢!”
秦霄眨巴着眼睛看着自言自語地戶大海。一時無語。
盧大海繼續自言自語:“估計還要增加百餘名工人,嗯,將作監裡最近沒有重大工程。好在調人不難。”
秦霄苦笑說道:“這麼大個工程,得要多久完成我才能住進來?又得花多少銀子纔算完?”
“大將軍別急,卑職一定全力趕工,保證三個月之內全部完成,大將軍就可以住進來了。”
盧大海拍着胸膊信誓旦旦的說:“這銀子嘛,地皮是戶部回收征剿來的,算不得花了多少錢。材料人工,初期戶部是撥了五十萬貫。”
我靠,不算地皮還五十萬!秦霄心裡驚道——又是一個楚仙山莊!
盧大海看秦霄臉色微變。不由得有些忐忑的說道:“怎麼,大將軍不滿意?那好吧!我再多調人手,日夜趕工,爭取兩個月之內完成,恭迎大將軍入住新宅!”
秦霄徹底無語,只得隨意的搪塞道:“盧大人隨意,隨意。你忙着哈。我還有事,先走了。”
說罷就騎上馬,有些木然的走了。
沒要安樂公主地宅子,卻又大刀闊斧的在這裡開新居……這豈不是更張揚了?李隆基。你還非把我推到風口浪尖啊?真是毀人不倦!
秦霄蹓着馬兒回到皇城裡,慶典儀式仍在進行。祭告天地。叩拜宗廟,忙個沒完不亦樂乎。秦霄暗自慶幸,還好自己不是什麼當朝文僚重臣,不然跟着這樣混一天,非活活站死、跪死不可。進了朱雀門後,走在承天門大街上,正經過司農寺,又看到大批的工匠忙裡忙出。一張八馬大車拉了過來,兩座巨大地狻猊石雕被放在了門口,“司農寺”的牌子也被摘了下來,正要將門楣拆掉重修。
秦霄不由得納悶:這又是要搞什麼,司農寺都拆了?
司農寺的位置很特殊,與尚書省隔街相望,再往北朝皇宮走,就是左右武衛、左右驍衛、左右千牛衛等十二衛大將軍辦公坐鎮的地方,東面隔着含光門街,就是大理寺與將作監。
那些裡外忙碌的人當中,秦霄又逮到了一個熟人——候洗。將作監中校署的署承,三連臂弩就是他的傑作。秦霄納悶的問:“候大人,這皇城之內的署衙也這麼大動靜,是要幹嘛呢?”
候洗呵呵笑道:“大將軍,哦不,得稱呼您大都督了不是?朝廷新開了一個署衙,叫‘皇城御率司’於是就將司農寺搬遷到了西南,與司農寺草場合到了一起。這裡麼,就是秦大都督地署衙所在了——皇城御率司呀!一個時辰前皇帝剛剛下旨,要將作監即刻開始準備。這不,盧大匠有事外出,只好小人和一些署承同僚前來這裡忙活了。”
“這樣啊,明白了。你忙吧。”
秦霄騎上馬,悠哉遊哉的朝太極宮走去,心裡暗自道:我說爲什麼要“改換門楣”呢,原來是給我修辦公室……嘖,嘖嘖,動靜真是挺大的。這地方用來做皇城御率司衙門還真是挺合適的,和十二衛大將軍辦公室捱得近,直接面對皇城第一道防線——朱雀門,六部尚書省也近在咫尺,天生就是個設置重要衙門的地方,之前居然一直是司農寺……
秦霄進了太極皇宮走過太極門,遠遠看到太極殿上還是人山人海禮樂不停,旌旗飄飛鼓角連連,這慶典還在折騰。秦霄騎着馬,象徵式的繞着大殿逛了一圈,算是巡視警戒情況,然後又清閒無事了,索性到太極殿前去看看熱鬧,看有誰開官,有誰倒黴了。
過了不久,開始表彰朔方軍一旅的有功之臣。秦霄和張仁願,之前早就封授過了,於是這時李旦只做了隆重地“口頭表揚”,順便撒給秦霄三千兩黃金和五百緞布匹。
秦霄心裡暗笑:這會是給老婆孩子掙的,買姻脂水粉尿布糖葫蘆去!仙兒她們在江南還做什麼生意,賺點錢多辛苦。看我這裡,來得多容易呀!價值鉅萬的豪宅,隨便受個賞賜得來的鉅款,就是別人八輩子也見不到地天文數字。三千兩黃金說多不多,摺合二幹多萬文銅錢。京師物價雖然極高,一個燒餅也只賣兩三文錢。這要是全換成燒餅的話……
秦霄滿腦子胡思亂想正暗自發笑,聽到朝堂之上大喊:“宣——女中豪傑,虎墨衣!”
秦霄身上一陣輕顫:搞什麼鬼?把墨衣也拎上來幹嘛?
可不是,墨衣一臉茫然地從龍尾道走了上去,還就從秦霄的眼皮底下走過。一身銀甲白袍,分外醒目。戍衛的將士和滿朝文武,紛紛向這個巾幗鬚眉大美人行注目禮。
秦霄心裡好一陣哭笑不得:準是那李隆基幹的好事吧?居然也沒跟我說一聲……
太極殿裡傳出宣旨太監高亢尖銳的聲音:“虎墨衣,皇城御率司大都督秦霄之妻,朔方軍帳前使。於朔方軍中英勇殺敵,立下赫赫戰功。擢爲六品英瑚將軍,賞錢千貫,絹百匹,御賜劍甲一副,欽此!”
秦霄不由得好笑起來:英翊將軍?明顯是個雜號將軍的名頭,沒有實權的,榮譽頭銜罷了。不過……說起來還真是有點意思了。老婆都當了將軍,嘿!
墨衣平舉着皇帝賞賜的鎧甲、寶劍,一臉通紅拘促不安了退了出來,朝宮外走去。秦霄騎上馬兒跟了上去,在承天門前追上了她。
秦霄走到她身後笑道:“喂,前面可是英翊將軍,要搭順風車一起回家麼?”
墨衣簡直哭笑不得,對秦霄說道:“老公……你就別取笑了。說來真怪,要被封賞了,我事先都毫不知情!剛剛纔有人將我叫了過來。”
秦霄笑道:“還不是太子乾的好事,我也毫不知情。”
秦霄拉了她一把提上馬來,二人堂而皇之共騎一馬,在皇宮裡招搖過市,朝宮外走去。